60位猎鬼人被分成了12支小队,每队分别派了两位考核官负责领回四方天机。
这些脸上带着憧憬与好奇的新人们,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便亲亲热热地与考核官套近乎,试图打听出一点内幕。
尽管典青生强调了数次,选拔已经结束了,不用再叫他们考核官。
新人们理由多着呢,瞬间冒出了各种花样的称呼,什么“老大”“师兄师姐”“哥哥姐姐”层出不穷。
甚至还有人亲切称呼他们为“前辈”。
方秉白看着比他大一辈的猎鬼人如此称呼他,浑身一激灵,半是无可奈何地妥协,还是称呼考核官吧,这样也挺好。
队伍陆陆续续出发了,云泱被陈念慈搀扶着,等待着领队的考核官,隔着眼纱,她只能看清模模糊糊的人影。
远处。
乌楚正在对典青生发牢骚:“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不是跟你说了我跟那小骗子不对付嘛!”
“你小子跟谁对付过,人不就骗了你一次嘛,多大点事,那算骗吗,我是出于你会点医术,好歹能帮他们治治!”
乌楚:“你确定我不会毒死他们?”
“禁止公报私仇啊,小心眼!”
“再说负责分配的是方禀白,你要实在不干,和我换换?”
典青生苦恼地揉着额头,他看了眼自己队伍中眼冒星星望着他的小麻烦,怀疑是方禀白故意分的。
“典队,我想问问,加入6队有什么要求呀,我会的可多了……”
小麻烦又开始碎碎念起来,居然比他还能念,典青生佩服不已。
乌楚顿了一下,道:“算了,我随口抱怨一下,可没想跟你换啊。”
“燕兄和我一起,护几个老弱病残绰绰有余啊!”
典青生捶了他一拳头,骂道:“不换你还跑我面前念叨干嘛,去去去,臭小子,别在我眼前瞎晃悠。”
基于队伍中的楚不言还在昏睡中,乌楚给他扎了几针,决定明早再出发。
夜色渐凉,微风轻起,几人靠在树下,注视着其他人离去,直到只剩下他们。
赵寻澜拾了些木材,扔在地上,叫苍银喷口火点一下。
他搓了搓手掌,招呼散在各处的几人围过来烤火。
这支队伍都是熟人,除了那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他穿着破旧,眉头也有些拘谨,眼神躲闪着。
赵寻澜问他姓名,他佝偻着腰,说自己不记得了,只有姓,无名,大家都叫他吴老。
吴老不愿多说,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多问。
事实上在场的除了赵寻澜话多一点,云泱、陈念慈、乌楚都不是话多的主,还有一个昏睡着的楚不言,话少还是多,在他醒来之前,就不得而知了。
乌楚丢给陈念慈一罐药膏,让她给云泱的伤口上药。
他扫了一眼她的伤口,心里纳闷着,不像是恶鬼弄出来的,更像是人为。
小骗子的实力他是知道的,谁能把她打成这惨样?
瞧着可怜兮兮,这副模样倒是十分少见,至少他是第二次见。
“考核官,你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云泱实在受不了乌楚黏在她身上的视线,忍不住开口问道。
“谁,谁有事问你,我只是看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明天能不能走!”
乌楚回过神来,暗恼自己想那些有的没的作甚。
“我觉得你更应该去看看2号,他可还昏着呢,我身上都是外伤,不影响赶路。”
云泱贴心地给他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
乌楚徒劳地瞪了她一眼:“那小子身强体壮,就是被你的龙踩了几脚,昏了头。”
他转身拂袖离去。
陈念慈让云泱闭上眼睛,她为她轻柔地擦药,力度缓和,似乎怕弄疼了她。
云泱很想看看影子在哪里,看不见它,也听不见它的声音,她有点担心,虽然影子告诉过她,这段时间它会减少出来的频率。
可她还是只有看见它才能感到安心。
夜深的时候,火堆熄灭了,趁着大家都睡着了,云泱拍了拍靠着她的苍银,牵着它的尾巴摸索着来到林子里的湖边。
月光柔柔地撒在湖面上,镀上一层银光,平静的湖面就像一面镜子,又将月光反射。
她就地坐下,抿着唇,伸手在眼前晃了晃。
还是模糊不可视物。
苍银打了个哈欠,又靠在她腿上睡着了。
云泱等待着,却不说话,怕惊扰林中人。
没等来心中所想之人,反倒等来一个不速之客,那人身形高大,无声无息地出现,挺直脊背站在一旁,身上无端带来几分夜的凉意。
他没有开口,她便装看不见。
反正她现在也真的看不见,所以就不算装,云泱理直气壮地想着。
“335号,我为上次的莽撞道歉,但我没有恶意,我们或许可以坦诚地谈一次。”
他思索许久,翻来覆去地斟酌着话语,如何快速地拉近他们的关系,从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燕飞诀就是这样一个人。
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从而主动出击,退缩不是他的作风,他也不懂何为退缩。
可他想要的,云泱未必想给。
她垂着眸,抱着膝盖,周身满是抗拒之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他对她,仍旧是一个威胁。
云泱继续揣着糊涂,淡淡道:“考核官,我不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矛盾,如果你有想知道的,直接问就是。”
“我们之间,不是可以敞开心扉交谈的关系。”
她说得直白,不打算拐弯。
如此一来,燕飞诀明白了她的态度,他开门见山道:“335号,不用对我如此警惕,至少现在,我与你并无恩仇,如果是因为那天的事,我必须重申一遍,我确实看见了它,我从不怀疑自己的眼睛。”
“所以呢,考核官,你看见了它,然后想干什么,把它抓起来?”
云泱猛地抬头,质问道。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攻击性,隐隐含有敌意,仿佛听到了不合心意的回答,就会立刻站起来反击。
燕飞诀注视着月光下愠怒的脸,顿了顿,重新组织了语言。
“我的恨意并不对它,335号,我只是恨着同它一样的存在。”
那存在让他失去了所有,带着诅咒孤独地活了下来。
可他却天涯海角再也难寻它。
一样的存在?
云泱模糊着眼,看不清他的神色,仔细分辨着话语中的加重的字。
燕飞诀突然抽出腰侧的两把剑,一长一短,名为参差剑,他握着长剑,轻轻一甩,剑气划过湖面,激起一阵水浪。
灵气转为寒气,溢出剑身,冻结了湖面。
云泱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得出他在挥剑,挥剑干嘛,她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无果。
“这把剑,不是我的,如同你的刀一样,附着异质的气息,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我们,却为我们所用,因为我们是特殊的存在,除却这点特殊,我们究竟是谁呢。”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像是刻意要让云泱听清他说的每个字。
云泱分神地想了想,今天这位考核官说的话可真多,超过十句了吧?
她又能给出什么答案呢?
影子不会告诉她,她也不会问,心知肚明的秘密就变成了枷锁,一旦言于表面,就会迎来道别。
“考核官,你知道的,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回答,至少目前是。”
她也仍旧在寻找着答案啊,世界的虚妄在她眼前无所遁形,并不代表着真相触手可得。
两人一时间沉默了,陷入了死胡同,明知接着谈下去不会有结果,那还要继续谈吗?
云泱主动开口缓和气氛:“考核官,有些事想不通就别去想了,不如坐下来静静心,去去躁,月色迷人,何必耽于没有答案的问题,徒增烦恼。”
于是燕飞诀坐下来,同她隔了段距离,将银色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一张极漂亮的脸,眉眼因这脸显得不那么有攻击性,血红色的耳坠在月光下衬得肌肤更加白。
他时常戴着面具,只是因为有人说过,他把脸遮起来更符合身份。
云泱和猎鬼队的人都好奇过那面具下究竟藏着怎样一张脸,没有人看见过,燕飞诀藏得紧,独来独往,又不能直接扯下来看吧,这也成了四方天机的一大未解之谜。
关于猎鬼3队的燕飞诀为何终日戴着面具。
众说纷纭。
有人说:“奇丑无比,定是如此!”
还有人说:“纯属耍酷,绝对如此!”
影子曾说:“莫非是什么只给心上人看脸的戏码,八成如此。”
当事人如此说:“335号,有没人说过你很擅长装糊涂。”
这话说得冒犯,燕飞诀紧紧盯着他,眼睛藏着试探之意。
云泱似有所感,望着他的脸,什么也不看不清,只有一片模糊的白,她勾了勾唇:“活得糊涂点也没什么不好,考核官,你也不逞多让嘛,总是戴着面具,很擅长装神秘。”
她不知道他摘下了面具。
燕飞诀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转瞬即逝。
“如你所说,我们还不是可以对彼此敞开心扉的存在,也许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他走了,戴上面具,掩盖住自己的脸。
云泱耳尖动了动,嘴唇弯起的弧度慢慢捋直,冷下了脸来。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人倒是直白得很,上来就想坦诚地聊,可她不是那么愿意,特别在这种伤了眼的情况下。
时机和地点都不对。
云泱摩挲了腰侧的破刀,她突然开始好奇假如时机和地点都对,那么今夜的交谈,是否会得出一个结果。
很快她又止住了发散的思想,收回了这点好奇。
过度的关注不宜于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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