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日子过了没两天,就见街边百姓腰间都系上了白带子。
杜清萱一边吃着馄饨一边指着他们腰间的白带子问道:“阿婆,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阿婆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说道:“边境的顶梁柱没了,这江山怕是也保不住喽!大家这是自发给宁家两位将军服丧呢,希望他们在天上能庇佑这一朝百姓。”
杜清萱很是疑惑:“两位将军?战死的不是宁大将军吗?”
阿婆摇摇头:“你还不知道呢?这两天城里都传遍了,宁将军殉情跳江了。”
“什么?”杜清萱吓得摔了筷子。
阿婆被她吓了一跳,抚着胸口说道:“阿弥陀佛,你这反应也太大了。”
“阿婆,求你说清楚一些行吗?”杜清萱已经急出了眼泪。
阿婆叹了口气:“听说是个叫杜清萱的姑娘从倚香居跳江了,宁将军跟着也跳了,尸首当夜就捞起来送进将军府办了丧事,可那姑娘仍是下落不明,将军府正散尽家财地找呢!”
什么?宁煜死了?
杜清萱顿时跌坐在地,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如若那天她没有逃,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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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萱没想到回程会这样艰难,来时顺流而下,一夜可达,回去时却要翻山越岭,颠簸了整整两日还没到。
她麻木地坐在马车上,脸色憔悴得吓人。
赶车的车夫好心劝她:“姑娘,歇一歇吧。你这样不吃不喝也不行啊!”
杜清萱恍若未闻,只呆呆坐着。
车夫叹了口气,刚停下马车去买吃的就见她急匆匆追出来,哽咽着将手上仅剩的镯子塞了过来:“求求您了,别停,我们快些去京城吧!”
车夫叹着气将镯子推回去,又把食物递给她:“姑娘,一路上你给的钱财已经够多了,你拿着东西上去吃,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办正事啊。”
杜清萱闻言点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她胡乱擦了一把,拿着油饼快步上了马车。
她味同嚼蜡地吃着,明明是最简单的水和饼却是眼泪般苦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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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皇帝突然听见了殿外的厮杀声,他惊呼着坐了起来,抓住李公公的手问道:“是梦,是梦对不对?”
李公公来不及去管掉落的拂尘,惊慌失措地回禀道:“陛下,宣王闯进宫了!”
“什么?”
皇帝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宣王怎么会进京?”
李公公痛心疾首地说道:“陛下,宁煜的死讯已经传开,宣王当然会马不停蹄地进京谋反呀!”
皇帝脸色惨白,他知道宁煜的死讯瞒不住,也能猜到宣王会谋反,只是想不到他来得会这么快。
他死死攥着李公公的手问道:“朕的北境大军呢?不是已经调军诛杀宣王了吗?”
李公公闻言掉了眼泪:“陛下,北边胡人忌惮的是宁将军的威严,如今他身死,胡人怎可能不趁机攻城掠地?昨日北境刚来的消息,大军忙着御敌,要晚些日子才能赶往宣王封地。”
“荒唐!”
皇帝愤恨地甩开他的手:“是朕的性命重要还是北境那几个贱民的命重要?王志真是拎不清,来人,即刻将他母亲拉下去凌迟处死!”
李公公不知自己当初怎么就跟了这个没脑子的暴君,直言劝道:“陛下,王志将军是被北境将领扣押留在北境的,您若是杀了他的母亲,日后谁还会为您办事?”
皇帝狠狠一拍他的脑袋:“混账东西!竟敢顶撞我!你看看就现在这架势,朕能有以后吗?”
“皇帝这话说得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抬眸望去,原来是禁军簇拥着太后来了。
“既然早知结局就不要负隅顽抗,乖乖写下传位诏书,哀家会让宣王留你个全尸。”
“怎么可能!李西那条走狗分明已经死了!”皇帝盯着太后身边的禁军,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太后哼笑一声,拍着何扉的肩膀说道:“陛下提拔的新禁军统领还是很识时务的。”
皇帝闻言缩到李公公身后,小声问道:“宁家军呢?宁家亲卫呢?皇宫这么大动静他们不进宫救驾吗?”
太后哼笑一声,看穿了他的打算:“想等将军府里的宁家军来救你啊?别做梦了,哀家已经派人将你联合郑浩轩杀害宁煜的一应人证物证都送进了将军府,今日没进宫杀你,已经算是他们对皇室尽忠了。”
皇帝彻底没了指望,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他慌乱地擦拭着满头的汗珠,喃喃自语道:“不行!不行!你们怎么能杀朕呢?朕是皇帝,你们这是弑君篡位!该诛九族,挫骨扬灰!”
太后眸光一沉,直勾勾盯着他:“皇帝,你当真不肯写传位诏书?”
皇帝被她盯得发怵,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宣王提着心腹的脑袋进来了。
他将血淋淋的人头往皇帝脚下一扔:“陛下,该上路了!”
皇帝面如死灰,看着锋利的刀刃高悬在自己头上,他瞬间怂了,给宣王不停地磕头:“三弟,三弟你别杀我!”
可惜话没说完,宣王手中的屠刀就已落下,鲜血喷涌而出,脏了龙袍也脏了皇帝紧紧攥在手中的玉玺。
宣王抚过刀刃上的鲜血,脸上是沉醉的笑容:“这江山,终究是我的!”
周遭亲卫立即跪下,高呼万岁。殿外兵士听见声音也跟着呼喊起来,一时间,恭贺之词响彻云霄。
在一阵阵激昂的呼声中,太后看着他,眼底满是欣慰:“吾儿壮志,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不枉我们母子苦心筹谋多年!”
宣王没说话,只闭上眼,享受着此刻的荣光。
咻地一声,利箭射穿他的胸膛。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传来,还没等他们反应,数不尽的利箭就从窗外射了进来。
太后惊呼出声,冲上去护住宣王。
“怎么回事!”
太后捂住宣王胸口的伤口凄厉地叫喊着:“是谁!是谁要谋害我的皇儿?”
眼见宣王亲卫一个个倒下,何扉也慌了神,领着殿内的禁军躲到了柱子后。
“混账东西!还不过来护驾?”
太后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你想清楚了,你一家老小可都还押在南庄呢!”
何扉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冷脸带着禁军将宣王和太后护在身后。
渐渐地,殿外拼杀声和兵器碰撞声越来越弱,禁军推开一条窗缝看着外边的情景,吓了个半死。
“宁煜?宁煜怎么没死?”
闻言,残余禁军纷纷白了脸色,哆哆嗦嗦地挤做一团。
宣王不顾伤痛,一把扯过中箭躺在地上吐血的亲卫质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亲眼看着尘嚣从江里把宁煜尸身捞起来的吗?”
被他这么粗暴的一扯,箭头又没入血肉几分,亲卫嘴里涌出一大口血,还没说话就断了气。
“没用的东西!”他怒骂一声,将亲卫的尸体扔开了。
殿外胜负已分,宁煜由尘嚣护着缓步上了台阶。
靠近了,众人才看清他苍白的面色,显然是重伤未愈。
纵使如此,他的威慑力却半分未减,殿内的禁军咣当丢了兵器,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宁将军饶命!我等是受太后胁迫,本无谋逆之心啊!”
宁煜挥挥手,殿外的兵士就将他们拖走了。
太后扶着宣王连连后退,颤抖着声音说道:“如今我儿是先帝唯一的血脉,合该继承大统,宁煜,你要弑君吗?”
宁煜勾了勾唇角,脸上却并无半分笑意:“太后说笑了,先帝早在临终时就写下血诏传位允王,此刻殿内的意王、宣王才是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
“口说无凭!”
太后紧盯着他:“允王是你堂兄,你当然会帮他争这帝位。”
太后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慌忙问道:“你找到允王了?”
宁煜只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太后立即明白了,恼怒地指着他:“允王根本没失踪,是你,你把他藏起来了,就为了算计皇帝与我儿。”
“对。”
宁煜不欲遮掩,坦然道:“再如何,意王也是抢先一步爬上了皇位,总得有人去拉他下来。”
意识到自己和宣王都做了棋子,太后急怒之下提起刀剑向宁煜砸去:“竖子奸诈!不得好死!”
宁煜略一侧头,避开她扔过来的刀剑,面无表情地说道:“无论我怎么死,太后都看不到了。”
接着他抬起手轻轻一挥:“来人,太后和宣王弑君谋反,即刻处死。”
“是。”
尘嚣没有犹豫,上前干净利落地了结了太后与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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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殿中横七竖八的尸体,宁煜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从地上捡起磕碎了一角的玉玺扔给尘嚣:“带上血诏去见陈太傅,让他领着前朝重臣一起辨认先帝笔迹。”
尘嚣领命离开,兵士们也已经将殿中的尸体清理干净,李公公看见宁煜走到自己跟前,急忙磕头求饶:“宁将军饶命!宁将军饶命!老奴贱命一条,不值得脏了将军的手啊!”
宁煜轻轻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李公公动作一顿,脑子转得飞快,须臾之间他就明白了宁煜的意思,赶紧指天发誓:“老奴今日亲见宣王联合太后闯入宫中杀害了陛下,宁将军忠勇无双率兵来救,诛杀了宣王和逆党,太后,太后死于乱军之手,与将军无关。”
宁煜扫了他一眼,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李公公侍奉皇帝十余载,早熬出了七窍玲珑心,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确实叫人满意。
于是宁煜点点头:“会说话就多说些,能不能活全看你明日朝堂之上的表现。退下好好想想吧。”
李公公闻言如蒙大赦,磕头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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