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告死你们这群的!你们算什么警察!”
“什么叫是我儿子自己失踪?明明就是谋杀!谋杀!”
“就是那个小贱货杀了我儿子!你们为什么不把她抓起来!”
“一个下不了蛋的母鸡怎么会怀孕!肯定是和她找的奸夫合伙杀了我儿!”
“我可怜的儿啊——”
老太太尖利的嚎喊在警察局外响彻了一整个上午,局内的警员们都苦不堪言。
“王队,这老太太都堵了一上午了,还不消停。”
新来的小胡捂住耳朵,盒饭被他放在一旁。
他都被闹得都没胃口了。
“唯一的骨肉失踪,老人着急也正常。”
王昭君放下手头李俊失踪案的资料,从食堂送来的盒饭里取出一份。
“虽然行为有些极端,但这也从侧面说明是我们的工作有所疏忽。”
她端着盒饭向门口走去。
“王队!李家老太太她——”
“你先吃饭去吧。”
王昭君挥挥手,示意劝导的警员离开。
老太太撒泼般坐在警察门口的地上,怀里紧紧揣着着儿子的照片,头发散乱,露出大片的花白。
她记得老太太两个月前第一次来报案还规规整整地梳着乌黑的盘头。
王昭君单膝跪在老太太的身旁,声音轻柔。
“李阿姨,我给您拿了午饭,先垫一垫肚子吧。”
“给我拿开!”
老太太一把拍开盒饭,险些撒在地上。
“我闹到这难道就是为了要你们一口饭吃的吗?!”
“我是要你们去抓杀人犯的!就是那个小贱蹄子杀的我家李俊!”
“李阿姨,我们警局已经搜查过两次了,目前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能证明马梅梅有嫌疑。”
“甚至都不能证明李俊现在的状态。”
李老太太一听更加不乐意了。
“我是她婆婆我还不知道马梅梅是什么尿性吗?”
“她早就想要我家李俊死了!当时就不应该让她进门……”
“反正我不管,你们警察不就是抓杀人犯法的吗?怎么就不去抓她?”
王昭君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案件已经被他们定义为了失踪。
“怎么可能是失踪咯……”
“我家李俊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他什么性格我不知道吗?”
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
“他就是平时就管管自家媳妇,其他什么破事怎么有胆子去做咯……”
李老太太说的情真意切,泪水纵横在她脸上每一道褶子里。
“阿姨您早点回去吧。”
王昭君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来,将饭轻轻放在旁边的台阶上。
“饭给您放这了——您放心,这案子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她轻轻拍了拍老太太颤抖的背。
在进门前,她有深深看了一眼李老太太的背影。
佝偻、无助、形单影只。
她的老伴在几年前已经过世,除了她的儿子儿媳,她已经没有其他的家人了。
王昭君叹了口气,匆匆吃了饭,又调出李俊的资料反复翻看。
李俊今年33岁,与马梅梅成婚五年。
李俊从事建筑行业,而马梅梅则是在五个月前从原本的会计公司辞职,回家备孕。
根据医疗报告显示,马梅梅在五年间有过三次因外部施压而导致的流产,这也导致夫妻俩一直没有孕育孩子。
而据李家老太太两个月前报案说,自己的儿子周末两天都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
等她赶到儿子家中时也只见怀孕的儿媳,而李俊则不见踪迹。
问起他的去向,儿媳就是一问三不知。
而联系儿子的同事和朋友,他们对此也并不知情。
心急之下,老太太这才报了案。
警方走访了夫妻俩的邻居、同事和朋友。
大部分人都说李俊“是个老实人”,而相对内向的马梅梅则并不怎么与外界交流。
大家对这一家子的印象就是夫妻恩爱,身为孤女的马梅梅对婆婆也很是孝顺,对婆婆那难听的责骂总是毫无怨言。
他们还调查了李俊近期的社会关系。
没有婚外恋,没有事业不顺,没有夫妻不和,甚至在他下个月将升为部门的副经理。
那李俊去了哪里呢?
就在大家为李俊的失踪毫无头绪时,李老太太又来报案了。
这次她报的的谋杀。
她说自己的儿子被儿媳杀了。
但是在对李俊家的两次搜查中,都没有查到任何李俊死亡的确凿证据,而这也正是他们首先排除掉谋杀的主要原因。
虽然老太太一再坚持,但案件的性质不可能只因为她的只言片语而改变。
更不用说王昭君见过马梅梅。
那时的她温温柔柔地坐在沙发上,四肢瘦小,腹部已有明显的隆起。
在他们家中没有提取到除夫妻俩和老太太意外的任何指纹,而马梅梅也明显没有作案的能力。
王昭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李俊究竟是去了哪里?
他又是否还活着?
她决定晚上再去一趟马梅梅家,就当是对一位孤立无援的女性的探望。
“王警官是为我丈夫来的吗?”
马梅梅比上次见时又瘦了许多,她的肚子却是越发圆鼓。
“不,我来看看你。”
王昭君特意提了水果来。
“你一个人在家,还怀着孕。”
她低头看一眼马梅梅的肚子。
感觉比上个月又大了整整一圈。
“我一直都想要一个孩子。”
马梅梅抚摸着隆起的腹部,眼中满是柔情。
“你知道吗?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我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是已经五个月了吗?看上去会是个很健康的宝宝。”
“嗯,我的宝贝这次肯定会平安降临的。”
马梅梅沉浸在喜悦之中。
“一定会的。”
王昭君不经为一位母亲的伟大而动容。
“爱神会祝福我的。”
马梅梅闭上眼,双手交握,语气虔诚。
“爱神?”
“嗯,是它赐予了我这个孩子,也是它让我脱离痛苦获得了真正的爱。”
王昭君看到她的肚皮下有一丝诡异的凸起,像是有什么要刺出。
眨眨眼,又消失不见。
“宝宝又开始闹了。”
马梅梅安抚着腹中的胎儿。
不等王昭君出声询问,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她。
“队长快来!南宁小区出事了!”
是小胡。
“抱歉,我得走了!”
顾不上询问刚才的异样,王昭君穿上外套匆匆告辞。
等她驱车赶到现场,小胡等人正站在房门外,表情复杂而惊恐。
“怎么都站在外面?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王昭君戴上手套,越过呆滞的众人,踏入房间。
房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臭味,血腥味几乎要被掩盖过去。
一具新鲜的女性尸体蜷缩在床铺上,鲜血染红了整张床单。
而在她看到尸体全貌的一瞬间,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从床底传来……
“所以这就是让我们来接手的原因?”
陈澈围着桌子,好奇地打量着摆放在上面的奇异生物。
它体型接近人类早产的婴儿。
原本红黑色的外表因为失去母体营养的提供而渐渐全身发黑萎缩。
三角形的头颅上镶嵌着异于常人大小的复眼,外骨骼尚未发育完善的两只镰刀似的前肢收拢在胸前,从它腹部和尾部也各延伸出两对细长的节足。
极具特点的前肢和头型让陈澈很快有了联想。
“看起来像是螳螂幼体……”
江后福上手捏了捏它的腹部。
是人类皮肤的触感。
“应该也是人类。”
她将缩折在胎儿腹部的六肢展开,露出它柔软的腹部。
它的肚子上还连接着一节带血的脐带。
用血刃割下去,还有明显的血肉组织。
陈澈咽了口口水。
这究竟是个什么生物?
有着螳螂一类特有的生物特征,又有着哺乳动物柔软的肌肤和血肉。
最赫人的是它那三角脑袋上五官清晰的人类面孔。
“我们赶到时,它就已经没有了活性。”
王昭君的声音从警局特殊观察室的广播传来。
“从死者的情况来看,这个怪物是因为被死者生刨出腹部,早产而死。”
她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当时房内女人的惨状。
江后福看向另一边的女性尸体。
死者莫约四十上下,四肢干瘪的可怕,腹部失去弹性的皮肤无力地凹陷下去。
她表情定格在死前的最后一刻。
痛苦又释然。
女尸的右手还保持着抓握状,掌心印有很深的纹状痕迹。
是来自女人用来刨腹的工具——一把厨房中用来切肉的菜刀。
浸满血的刀刃钝的不行,很难想象女人在动手前下了多大的决心。
如果不是实验室送来的检测显示女人与怪物之间存在血缘关系,他们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怪物是从人类的子宫中出生的。
但如果是从这个角度看,女人宁死也要刨腹的行为似乎就能说得通了。
江后福将死亡的怪物幼体打包,向玻璃外示意。
特制的消毒气体瞬间充斥整个观察室内部。
“东西打包在这了,辛苦你送去研究所。”
江后福走出观察室,将盒子递给邓永正派来的实习生。
陈澈也面色如常地在她身后走出。
两人送走实习生后迎面遇上过来交接案件的王昭君。
“王警官,你呕——”
陈澈询问的话还没出口,刚刚强压下去的不适感瞬间反了上来。
“呕——”
她抱着警局的垃圾桶狂吐起来。
“这位小姐没事吧?”
王昭君有些担心陈澈的状态。
“没事,吐吐就好了,她早餐吃多了。”
江后福让她不用担心自己“只是吃多了”的同事。
“我是江后福,那位是陈澈,我们是处理局派来负责此次案件的驱诡人。”
“王昭君,花雨区刑警队队长。”
两人友好握手。
“这次的诡异案件很严重吗?”
“这个的话,得等处理局方面的通知,我们也只是来打个前锋。”
江后福在数据评测方面并不擅长。
毕竟对她来说,无论是什么诡异,先打一顿就完了。
“希望这次的案件不会很严重。”
王昭君有些不安。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和处理局的驱诡队合作了。
在上一场的C级案件死去了很多无辜的人。
她不希望再次看见这那样的惨状。
“王警官你就放心吧,我们可是专业的。”
缓过来的陈澈拍着胸脯保证道。
只是她虚弱的脸看上去有些没有说服力。
王昭君眉间的忧心不减反增。
“至少还是得信得过她吧。”
陈澈展示般地拍了拍江后福隐藏在衣服下的肱二头肌。
拍起来邦邦结实,极具安全感。
王昭君看一眼明显年龄最小的江后福。
身量比173的她还要高上些许。
脸上没有太多的血色,据说是御诡人的特征之一。
“我知道了。”
她扫过两人坚定的脸。
带着青年人的青涩和骨子里的无畏。
尤其是通过江后福那双眼睛,她看到了不一样的强大。
“我会配合好你们的。”
王昭君摘下警用手套,将自己略歪的警帽扶正,向下压了压。
阴影打在她偏高的颧骨,透露出一种周正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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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螳螂食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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