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弱得可怜

06/沫竹非竹

刚出府没几步的大夫又被重新请了回来。

谢清婉急火攻心,一时竟撅了过去。

这徐大夫见到是她时,内心忐忑,怀疑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诱因,但好在春儿只请他好好看病,什么都未说,他便也沉下了心,诊治了起来。

施针开药,一时月色更浓稠了。

谢志远在芝兰园主屋门口来回踱步,没进去,他眉头紧锁,长吁短叹着。

“为了一间屋子,竟闹成这幅样子...止儿,你娘那边...”

“父亲,妹妹既然身子不适,再晚些换也是一样的,母亲那边我去回话便是。”

“也好...你娘最是看重你...唉,你妹妹能有你几分懂事就好了。”

有小厮过来汇报说夫人那边又不太舒服了,谢志远再待不住,对着谢行止道:“罢了,你替我看看婉儿吧。”

谢行止躬身行礼送他离开,直到他背影彻底离开视线后,他才缓步进了主屋内。

里头还充斥着浓郁的中药味,但压不过女儿家的甜馨,是她身上特有的味道。

他敛了敛目,又往里走了几步。

此刻,秀儿正扶着谢清婉,春儿喂着自家小姐喝药。

本是一脸憔悴的谢清婉此刻看到是他过了来,立刻挺直了腰背,眼中从失望转变成厌恶。

“我走不了了,你要不直接将我拖去西侧屋?”

谢清婉带着嘲弄的语气,直直看着他,想从他面无表情的样子里看出些什么。

但很可惜,他什么变化也没有。

像是一团棉花,不论怎么捶打,都没有任何变化。

谢行止走近,在春儿目瞪口呆下,从她手中拿过了药碗。

“你们俩先下去,我同她单独说几句。”

春儿秀儿齐齐看向谢清婉,后者此刻也不由心跳加快了几分,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到底要做什么。

“怎么,害怕?”

激将法对谢清婉果然有用,她硬着头皮道:“你们先下去。”

害怕?

她怎么可能害怕眼前这个纤弱白皙的少年?

春儿秀儿对视了一眼,终是小心翼翼地行了礼,退了出去。

一室沉默,谢清婉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谢行止舀着碗里汤药,有些生涩地递了过去。

他在做什么?

示好?认输?

是她的错觉么?

他看起来真的很好欺负,让她忍不住...

下一刻,谢清婉小手一挥,那汤碗连着药勺一同被扬飞了出去,砸在木板上,碎了一地。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你要当他的乖儿子自去演戏便是,用不着在我这儿演!”

谢清婉也不知怎得,明明他这张脸同他那妖艳母亲毫不相似,但她就是会想到那个女人,那个霸占她家,毁了她一切的女人。

他的存在就是错误,同那个女人有关联就是错误!

他越是云淡风轻,越是与世无争,她反而越是愤怒。

凭什么他可以轻易得到她的一切,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好?

就在谢清婉等着他撕破清冷的面具,等着他在自己面前展露同她一样的不堪时,谢行止却缓缓站起了身。

“我对这个谢府毫无兴趣。”

“对弱者,更是。”

他眼神之中泛着死寂,像是古井无波的深潭,冰冷寒凉,谢清婉只是稍稍对上他的视线,便已经觉得浑身发冷了。

居高临下,带着不似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压迫之感:“而你,弱得可怜。”

他没有丝毫嘲弄的语气,只是平静客观地说出了一个事实。

“你...”

“你什么意思...”

谢行止没有回答她,只唤了人进来收拾,又吩咐下人重新熬药。

熟练的像他才是这个地方当家做主的人。

“屋子暂不会换了,妹妹安心养身体吧。”

说罢,他朝着外头走去。

“...喂!”

“...那你要什么?”

“回答我!”

谢清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行止却未停脚步,很快离开了这充斥着甜馨的屋子。

他站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要什么?

谢行止抬头,看着遥远的月。

这世上的一切,都那么的无趣...

身后房门从里面突然打开,他一愣,转头对上一双气势汹汹的眼。

“你不要太嚣张...总有一日,你会跪着求我放你一马!”

鬼使神差的,他低下了视线,看到了她赤着的,在月色下白到发光的双足。

眼前那倔强着强忍着泪水的小人儿,在放完这句狠话后,猛地关上了房门。

‘砰’的一声响起。

谢行止的心脏便也狠狠一跳。

嗯...

倒也不是都那么无趣。

*

谢清婉很生气。

本来是委屈的心情,现在因为对手的看不起而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什么意思?

觉得自己斗不过他们母女呗?

是了...

她现在可不就什么都做不了么。

难道真的去买些红花,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杀了?

谢清婉不自觉打了一个寒战,一时悲从中来,她什么时候竟成了这样一个恶毒的人了。

春儿看着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小姐,一时轻叹了一声,提醒道:“小姐,药要凉了,先喝药吧。”

“时辰也不早了,再耽误下去,天都要亮了,明日陈夫子还要上门呢。”

谢清婉停了翻腾的身子,慢慢坐了起来:“秀儿怎的还没回?”

春儿端着药走过去:“小姐...您忘了,秀儿已经配给西侧屋了。”

谢清婉无力垂下了头,看着伸到嘴边的药勺,有气无力的喝了下去。

好苦,苦得她想哭。

一勺药都能让她哭,谢行止说的倒也没错,她真是弱得可怜...

看着那碗里几乎深不见底的药水,谢清婉从春儿手中拿了过来。

她捏着鼻子闭上眼,猛地将汤药灌进了自己的嘴里。

“小...小姐...”

春儿一脸的不可置信,往日里,小姐喝个药,是各个都来哄着。

夫人更是会换着花样做蜜饯,来哄着小姐喝下去。

可此刻,谢清婉一鼓作气,甚至喝完药以后连蜜饯都没问着要。

看着春儿的模样,谢清婉苦笑道:“怎么,我看起来真是风吹便会散的样子么?”

“不...不是...”

春儿鼻尖也泛起酸来:“就是觉得,小姐就是应该被娇宠着的,而不是...”

“...春儿...”

舌头苦了,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我要洗漱睡了。”

“是...春儿去端水。”

谢清婉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现在无法解决之事,身体养好最重要,

就这般,谢清婉养着身体上着课,不知不觉小半月过去,天气愈发的冷了。

都城各府之中开始供上暖炭,入冬要穿的棉衣大氅也赶紧收拾了出来。

这日,谢清婉正写着陈夫子布置下来的功课。

她正写着对于大夏女子执政利弊的想法,可越写越冷,她转头,发现自己屋中的暖炭没了。

“来人...来人!”

偏房里收拾东西的春儿立刻赶了过来。

“我好冷啊,这炭都没了!”

春儿立刻道:“哎,往常都是秀儿照看着,奴婢竟忘了…春儿立刻去领。”

谢清婉看着那已烧的灰白的炭,忍不住叹了口气。

春儿走到后院管事处的时候,也叹了口气。

王婆子不在,管库房的丫头看到是她,转头就要走。

春儿赶紧拉住她,从怀里摸出了些铜板给过去:

“好秋秋,再支些炭吧。”

“春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夫人管了账以来,整个府邸后宅的衣食都缩减了,如今除了主院那边好过些,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春儿自是不认:“那西侧屋的什么都要多些,这怎么说?”

秋秋拉过她走到一旁的小径上,语重心长道:“人家是少爷,是男子,吃的用的多些也是情理之中呀。”

“再有,小姐一个人,这炭火用量怎得这般大,今年比往年冷的早,这炭火肯定用的多了,再这般下去,之后可有的受冻的。”

春儿有些不乐意了,可还不等她开口,秋秋愁眉苦脸道:“春儿姐,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若是留不下来做工,我爹那病就没钱治了。”

“你就别让我难做了。”

春儿也难受,往年她哪里会为了一盆炭同别人计较。

只要是小姐要的,只要是让小姐开心的,什么东西不是管够管足的。

秋秋看着春儿那愁苦样,压着声音道:“西侧屋肯定有剩,秀儿不在那伺候着,问问她呀,何必舍近求远?”

有脚步声和说教声传来,秋秋立刻打起了精神:“我先走了!”

春儿思索了片刻,还是动身去了西侧屋找秀儿。

秀儿在偏房绣东西,春儿猛地出现,吓了她好大一跳。

这屋子里干净整洁,并且,还有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火。

春儿没说话,径直去端那盆子。

秀儿赶紧放下了手中活计,然后拦住了春儿。

“小姐屋里都没炭了,你这偏房里倒还烧得旺!”

此话一出,秀儿脸上猛地一红。

但还是拦着原地,没挪开半步。

“秀儿,你干什么?”

秀儿咬着唇,对着她道:“若是...若是被王婆子发现了...我会受罚的。”

“你这蹄子,好没良心!”

春儿憋着的火气,此刻也是收不住了:“才过来了多久,就忘了小姐对你的好了?”

“也是...看看,你一个人在这儿,房间也不用打扫,暖碳用着,甚至还有闲心绣绢帕...我看你是丫头当够了,肖想当姨娘了是吧!”

秀儿眼眶一红,也生了脾气:“少爷人就是很好啊,他既不会发脾气,也不会让我们这些丫鬟干重活,书房也有那个叫刘敬的专门负责,我们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有什么不对?”

“倒是你,老是挑唆小姐和少爷不对付,这才让小姐受尽了委屈!”

“放屁!我何时挑唆过?你这白眼狼,狼心狗肺的贱蹄子...真是可恨!”

春儿气不过,放了盆子便同她动上手来,一时动静不小。

但很快,门被打开,两个人被仆从给拦了下来。

站在门口有两人,为首的,就是秀儿口中负责书房的刘敬,而他身后竟站着早归的谢行止。

秀儿立刻跪地,春儿忍着被她抓破皮的疼,也跟着跪了下来。

“她的丫鬟,脾性也这般大?”

谢行止清冷的声音传来,两个跪地的丫头一下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凉水般,再无什么火气了。

“争什么?你来说。”

谢行止走到春儿面前,不知怎的,春儿竟莫名觉得可怕。

“过来...来借炭,秀儿不准。”

“少爷,她分明就是抢!”秀儿赶紧道。

“还有么?”谢行止继续问道。

春儿摇了摇头。

“刘敬,你去将没用的炭都送去。”

“以后都不用拦着。”

谢行止说罢,转身离开,就像这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

戏尽散场,春儿离开的时候,一个眼神都没留给秀儿了。

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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