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此刻缓慢地流淌,风吹过树梢的枝繁叶茂,只生出沙沙的声,空旷地响。
方明逸低垂着眼,他只有难过,并不意外,竟像是已经习惯了。
时间在他身上融化,远山封顶的雪窸窸窣窣的,流成半化冰的河,浸透了浓郁的化不开的悲哀。
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又无声似有声,不寻常地流转起来、高远的天空上,摇光星剧烈闪烁,光华仿若射出无数条璀璨的线,融进了天权星。
在这星辰和时光变幻中,方明逸听见尹蝶兰说:
“我妈妈也是这么死的,死于无能为力。”
尹蝶兰的母亲尹燕玲去世在病房里,在她十二岁时。两个场景,完全没有相似之处,但这两次死亡,在同一个世界里,流淌着同一刻时光。
“我们都无能为力。”方明逸突然间似有所感,尹蝶兰同样豁然开朗:
是啊,我们都救不出自己,帮不了别人,相互地、无能为力着。
我们,那么相似。
尹蝶兰一下子有些头晕,那种好像空间扭曲的感觉,她几乎有一瞬失去了力气,身形不稳,肩膀蹭到了右侧的矮墙。
等等,蹭到了…矮墙?
她什么时候能碰到东西了!
顾不得头晕,尹蝶兰手掌轻拍几下,墙上挂着的爬山虎被她一碰,一片枯黄的叶断下来。
那片叶子在她眼前飘飘悠悠地落。
她的对面,方明逸看见了,尹蝶兰将它接住了。
方明逸愣住了。
他看见一片叶子,悬在空中?
那叶子又,转了一面…?
方明逸突然想到什么,睁大了眼睛:叶子就像被人拿着翻面看了看。
“这…你……”
面前,尹蝶兰的声音道:“是我在拿着,我好像,能碰到东西了。”
方明逸不自觉地向她走来。
尹蝶兰还在低头看着那片叶子思考:“不对劲、整个世界发生了变化,很多,我现在头脑很乱,想不清楚。”
等她听到脚步声抬头,方明逸在面前一臂远处停下,就这么看着她:
“那就别想了。”
方明逸眼里窸窣着亮起来,像有星光熠熠,明亮动人心弦:“你…我、我能不能…”
“可以。”
那片叶子被托到眼前。
心砰砰跳起来,手相牵,缓缓地、是轻轻握住的。他仿佛可以看见她透明的手,用相接触的温度描摹形状。
这一刻,曾经那个救他于水火的人终于有了真实感,不再是只能听到声音的、好像他幻想的一样。
为什么他会觉得是幻想,因为除了想象,哪还有如此美得惊心动魄的救赎。那天她的出现太过惊艳,深刻到他一定一辈子忘不了。
泪水落下本无声,却绽开一场绚丽的大火。
从天而降的神明让水火相融,因为这一切就是奇迹。
经年累月的二十二年人生里,他早习惯了被践踏折辱,被用各种恶意觊觎揣测,她却说送他生日礼物。
“蝶兰,百分之二十五,还有多少?”
声音里压不住期盼。
仅名字二字,他之前就想过。现在方明逸不再去考虑这样有些亲昵的称呼是不是不太妥当了。
我的心说要再靠近。
我等不及要见你了。
她的手上有些茧,指骨紧绷而充盈着生命力。他好像听见尹蝶兰低笑了一声:“还有十二。这么想见我?”
方明逸心道还真是关系近了,还调侃起他了。
可惜啊,他不认识“腼腆”二字:
“对啊。就是想见你。”
尹蝶兰的手顿了一秒。
方明逸笑得开心。
尹蝶兰确实是不好意思了,这种话于她太直白,心想幸好方明逸还看不见她。
终于能触碰到物体,让她心里那种被虚无化的隐隐不安感减轻许多,她也由衷开心。
再看方明逸,他终于是发自内心地愉快,这样,真好。
方明逸摇了摇她的手:“走吧?不待在这里了,去另一个地方。”
“去哪?”
“我家。”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