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娘,改天有需要帮忙的来找我啊。”
方明逸从一位大娘手中接过纺线织具,温和道谢。
他本想买些针线布料,给尹蝶兰裁一身衣服——他倒是会些简单的形制,谁料天暗下去后集市商铺纷纷打烊,正准备无功而返时,碰上了李大娘。
这李家大娘,是住在二人落脚的这处房子对街的妇人,约莫四十多岁,家里无儿无女。方明逸初到漳县时曾给崴脚的李大娘施过针,两家常来往,因而还算熟稔。
李大娘发已半白,佝偻着腰,她的手像粗糙的树皮,一双眼却是有神的,十分热心地拿了针线织具给他:“诶不差这点线,姑娘会织法不?”
自到了漳县,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忽略了方明逸分明男女莫辨的外貌,都自然而然地叫一声“姑娘”。
说来,来了这里的方明逸也不再担心被认作“妓子”,敢抛头露面了。
方明逸答道:“会一点,不大精进。”
“你要不嫌弃,我就说两句,这织布啊…”
李大娘说起纺织时,眼里有笑的。原来她年轻时曾是漳县最好的绣娘。她絮絮叨叨说了不少,都是很受用的经验之谈。
“这太平啊就是好,灾荒年哪还有线富余,都吃不饱穿不暖…”
“老婆子我啊,认得几个字,跟你们读过书的倒也能说上句话。”
“我闺女,才刚成家,走了,她长得跟你像,所以啊看着你这心里头就好受点,没事的时候,能多跟你说说话就好了,不叨扰吧?”
如果是为了让大娘追忆自己的女儿,未尝不可。方明逸这就起了个由头:“不叨扰不叨扰,那以后还要麻烦大娘教我织布绣线了。”
“诶好,好。”大娘忙答应,眼角弯起了笑纹。
看着大娘真心地笑,方明逸心里也暖暖的。
拜别李大娘,方明逸开始了每日织布纺线的日子,只为尹蝶兰出来那天,能穿上自己缝制的衣服。
他是真把尹蝶兰当救命恩人看的,在他心里,自然一件衣服算不得什么。
李大娘常常过来说两句话,每每家里忙碌不得空闲,总刚坐下就得走。听她所言,自是要洗衣做饭,下田耕作,夜里还要缝些布袋编些竹篮贴补家用。
方明逸见着李大娘辛苦,心疼得紧——李大娘还怀着身孕,已足八月,即将临盆。
他不明白,为何大娘已过不惑之年却还要生育,也不知为何她挺着肚子还需得日日操劳;只是实在担心李大娘的身子,他把过她的脉,是常年积劳成疾,病痛不断。
这天是九月初九,重阳,方明逸煎了副补身子的药送去给大娘,大娘竟是当场落了泪下来。
其实从方明逸到尹蝶兰,都觉大娘很是亲近,好像自己的亲人一样,虽然她有时有点笨拙迂腐,可那慈爱的心依然可爱。
过了几日,大娘送来了两大盘桂花糕——不知为什么是两盘,可能大娘怕不够吃。
那是个足够温馨的夜晚。桂花糕清甜软糯,大娘的手艺是顶好的,一盘糕点就能代表整个漳县的秋天,处处都是桂花香。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直到好事不长久,坏事不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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