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被2月16日的朝阳唤醒。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阁楼的木地板上,怀中是匣子和死气之炎储存器,旁边是倒在一边的时间机器。
随手打开开关,目前的世界线是4.120214,她回到了和迪诺去跳伞的那条世界线。
看来是按照2月15日跳跃世界线的顺序来进行的。
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飞鸟保持着躺在木地板上的动作,怔怔看着阁楼窗外的璀璨朝阳。
上一条世界线的经历还在脑海中徘徊,无法忽略。
古里炎真,这个男人,之前是她小看了他。
平时表现得完全人畜无害,对她几乎说得上是言听计从,让她一直对他放松警惕。
但在当她想叫停两个人逐渐变得不受控制的实验行为时,对方却展现出了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一面,并不愿意停止,用无辜的言语恳求着,而她却无法拒绝。
直到那个时候,飞鸟这才发现,原来她和炎真之间,主动权不在她身上。
虽然这次的实验结果表明,她的情感并没有迟钝到完全丧失生理性反应的程度,算是增进了她对自己的认知,但飞鸟对这件事情本身并不满意。
生理性的亲密行为确实能让她感受到与达成目标时的成就感所类似的愉悦感,但这样的愉悦感是动物性的、浅薄的,带来一时的欢愉,却在消退之后,让她感受到一定程度的自我厌恶。
不仅如此,现在的她,在跨越了又一条世界线之后,那种熟悉的、灵魂上的疼痛感再次袭来,隐隐的疼痛连绵不绝,让她更加烦躁。
在上条世界线中,古里炎真最后还是帮她收集了一些死气之炎,但因为他身上本身就有伤的缘故,她让他适可而止,最后只收集了5亿炎压的死气之炎。
也就是说,她现在总共收集了115亿的死气之炎。
如果这样继续下去,进度也太慢了,飞鸟感觉很有可能,在自己集齐1000亿死气之炎之前,头疼就会把她给逼疯。
飞鸟想了想,掏出手机给白兰打电话,问他现在在不在家族,她想拜托他帮自己收集死气之炎,如果可以的话,一会她就让飞行机器人把储存器送过去。
白兰连原因和方法都没问,就直接笑着答应了她,还抱怨说小香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他,他已经等好久了。
随便敷衍了几句,飞鸟挂断电话,再次陷入沉思。
在上条世界线中,她问过古里炎真,知不知道白兰有类似预言、占卜之类的特殊能力,炎真表示他没有听到过类似的情报。
原本她还想找沢田问一问,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白兰肯定是知道什么,但他知道多少,又知道哪些,这个问题无法判断。
一旦向他确认这个范围,而他也许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知道那么多,这样一来,她就势必会将更多的信息透露给他。
算了,并没有深究这件事情的必要,反正她只要知道,不管在哪条世界线中,白兰都会尽力帮助她就好了。
头痛仍旧没有消退,飞鸟强撑着起身,先将死气之炎储存器交给飞行机器人,设定好防御程序、飞行路线和目的地,以及给白兰录了一段视频证明身份,然后就倒在沙发上喘着气休息。
她吃了止疼药,但是止疼药根本不管用。
上次和炎真接吻时,亲密行为产生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确实舒缓了她的疼痛,但理智和社会经验告诉她,用那样的方式来缓解她的疼痛,并不是一种合适的方式。
而以她现在的状态,也没办法支撑她去进行其他的科学研究,最重要的是,想要通过科学研究获取成就感,那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她等不了那么久。
还有什么事情,是能让她用最快的速度感受到愉悦的呢?
飞鸟突然灵光一闪,她屏住呼吸,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你好,这里是迪诺,”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了熟悉的醇厚嗓音,对方似乎是看到了来电显示上的备注名称,震惊出声,“诶?小鸟?你竟然会给哥哥打电话?!”
“……笨蛋迪诺,”飞鸟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开口,“我打电话是想问你,你昨天说要带我去滑雪,还算数吗?”
二十分钟后,研究所的大门被敲响了。
青年应该是刚从家族过来,穿着白衬衫打领带、薄西服外套和西裤,披着一件毛呢长大衣,和平时不太一样,一头金发甚至还做了造型,帅气度上升了一个新的等级。
两个人对上视线的那个瞬间,他的双眼仿佛被点亮,情不自禁的冲她露出比冬日暖阳还要灿烂的笑容。
“小鸟~早上好!”
然后冲他伸出双手,看起来像是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早上好,”飞鸟这次早有准备,一个闪身躲开他的手,语气嫌弃,“冷死了,赶紧关门。”
门外涌入的寒风将她冻得直哆嗦,迫不及待的缩进了柔软的沙发里,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沙发上的小鸟抱枕。
……对了,这个抱枕也是迪诺送她的。
只有他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飞鸟将苍白的脸颊靠在抱枕上,半阖着眼,耳边听到关门的声音和某人脱外套的声音,很快,身边的沙发出现了下陷的感觉,青年坐在她身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怎么了,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是说要出去滑雪吗?”
飞鸟没精打采,任凭他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声音很小:“头疼……歇歇再走。”
“头疼?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迪诺紧张的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又对比他自己额头的温度,“好像没发烧——”
当他温暖的手心贴在她的额头上时,热度源源不断的从他手心涌出,流淌入她的四肢百骸,温暖甚至让她的疼痛感得到了短暂的平息。
当他收回手时,那股热量消散无踪,熟悉的疼痛感死灰复燃,飞鸟情不自禁的蹙起了眉头。
坐在她身边的金发青年正在掏手机:“我把医生叫过来给你看看。”
“我没生病,这是后遗症,不用叫医生。”
飞鸟握住迪诺的手,制止他给医生打电话的行为。
再说了,就算真的生病,她的医疗机器人也在足够胜任治疗,根本就用不着医生。
“……什么后遗症?”迪诺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严肃。
“最近正在进展的新实验项目,有头疼的后遗症,吃药不管用。”飞鸟面无表情。
迪诺沉默半晌,用那种温柔到让她有些无法呼吸的无奈目光凝视着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好受一些?”
“分泌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的时候会好受很多,”飞鸟把他的手拽过来,重新贴到额头上,“刚才那样,再来一次。”
“……”
青年微微睁大了眼睛,随机哑然失笑,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揽在怀里,摸摸她的头顶,声音低沉而温柔:“是这样吗?”
飞鸟的眉眼情不自禁的舒展开来,她放松的靠在他胸口,闭上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还有他笑着开口时胸口发出的震动。
“说起来,小鸟小的时候也是一生病就这么爱撒娇,真是怀念啊。”
“没有撒娇,”飞鸟对他的形容表示不满,“是你自己要凑过来的。”
“……还不是因为,那样的表情,让人完全没办法拒绝啊。”青年小声嘟囔。
此时此刻,披散着黑色长发,虚弱的靠在他胸口,面色苍白,神色恹恹的少女,和他记忆中那个女孩再次重叠。
虽然嘴上从来不肯承认,但从小到大,飞鸟都相当依赖他这个哥哥。
尤其是在身体不适和心情不好的时候。
可能是因为情绪感知迟钝,很难开心的缘故,这孩子对疼痛反而相当敏感。
她小的时候,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桌角,都会让她疼到眼眶泛红,眼中甚至闪烁起泪花。
要是感冒发烧头疼那就更难受了,最开始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说,也不会向他求助,甚至连自己难受这件事本身都不会告诉他。
但是任谁过来,看一眼也会明白。
这样无精打采,神色恹恹,眉头紧蹙,脸色苍白的模样,还用那双闪烁着朦胧泪光的紫色眼眸看着他……
——这样的表情,分明就是在撒娇。
是有多铁石心肠的人,才会把这样的孩子扔在一边,置之不理啊。
最开始遇到的飞鸟的时候,她就像是一只被拔光了所有刺的小刺猬,无精打采,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讨厌一切,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身边所有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喜欢学习,喜欢沉浸在科学研究之中,是她的灵魂在渴望逃脱这具身体的牢笼,想要飞往更加遥远的宇宙中去。
但是她做不到,就算学习和做研究的时候再令人沉迷,也终究是要回到这个令她厌恶的现实中来。
因为无法反抗这样的现实,就连这条命都不属于自己,所以,什么都无所谓了。
所以,在父母被关进复仇者监狱,连不知情的她也差点被指控入狱时,她无所谓,什么都没说。
那个时候,刚刚成年不久,身为加百罗涅家族首领的迪诺,和其他家族首领一起,在审判席中看到了那个正在接受审查的小女孩。
她有着一头乱糟糟的黑色长发,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身上是一条简单的白色直筒裙,赤着脚,连鞋都没穿。
她站在原地,那双紫色的眼睛暗淡无光,没有丝毫焦距。
不管周围的人对她说什么话,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样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是不是太过分了?”迪诺转过头去和罗马里欧对话,满脸不赞同,“天气这么冷,她连鞋都没穿。”
“而且,犯错的是她的父母,她还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
“boss,她并不是一般的小孩子,”罗马里欧这么回答他,“您看审查会提供的资料,那对科学家进行人体实验时的核心技术其实是那孩子的发明,虽然她在这之前并不知晓自己的发明被父母拿去做了这种残忍的事情,但就结果而言……”
罗马里欧没有说下去,但迪诺已经懂了。
金发少年看着那个小女孩发了好一会呆,才终于开口。
“我认为,科学技术本身是无罪的,有罪的是利用它做坏事的人。”
“而且,那孩子在哭,你没有看到吗?”
罗马里欧愣了愣,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boss,您看错了吧?那孩子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一直在发呆啊。”
“她明明就在哭啊,好可怜,”迪诺皱着眉头将她的资料快速阅读一遍,“审查会那边的结果出来了吗?打算怎么处置她?”
罗马里欧欲言又止:“如果没有人愿意收养她的话,这孩子会和父母一起去复仇者监狱。”
“有人愿意收养她吗?”
“有。”
迪诺顺着罗马里欧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眉头顿时皱得像要打结。
——那个愿意收养她的家族首领,是个恋/童/癖。
想要收养那孩子的目的可见一斑。
“罗马里欧,”迪诺有些坐不住了,“你觉得要是多个女儿,我爸会开心吗?”
“……”罗马里欧沉默半晌,“您可以和老爷商量一下。”
迪诺的父亲生了重病,这几年来一直在家休养,只能在床上躺着,在家族已经没有话语权,但迪诺非常爱戴他的父亲,非常尊重他的意见。
不过这一次,迪诺打算先斩后奏,反正父亲那么爱他,多个女儿这种事情,肯定会同意的。
由于担心她身上还有什么未被检测到的杀伤性物质,工作人员没有让迪诺接触她,迪诺只能向审查会提交了申请。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收养飞鸟这一步卡在了本人的意愿上。
他收到了工作人员带来的,她拒绝的回复。
非常工整且秀气的笔迹,写在一张纸上。
[ 谢谢您的好意,但维持虚伪的人际关系和家庭关系是一种无聊且浪费生命的行为,我对此没有任何兴趣 ]
——那孩子根本不想被收养。
她希望自己可以一个人生活,表示自己已经拿到了大学的提前录取通知书,可以去学校宿舍住。
但是,如果审查会决定剥夺她的学习权利和人身自由,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话,她希望可以对她实施安乐死。
“不安乐也没关系,能死就行。”
这是那孩子的原话。
最后,被她的话镇住的审查会决定再好好研究并考虑一下她的处置方案,将她带走,暂时关在观察室。
相关人员为她的双手拷上镣铐,将她带走。
不愿放弃的金发少年追了出去。
想让她做他的妹妹,成为他的家人,这种想法也许来得十分突然,但却非常纯粹,而且认真。
他不想那么容易就放弃,于是追了出去,想要趁着她还没带走,和她说两句话。
也许等到那孩子看到他,就会发现他是一个正直的、可靠的年轻人,也许就会同意了。
但是很遗憾,那个时候的迪诺并没有追上。
因为他跑得太快,罗马里欧没来得及跟上他,而部下不在身边的他只是个运动废柴,滚下楼梯,摔得晕头转向。
等他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后,那孩子已经被工作人员带到了押送她离开的车旁边。
那是个下雪天,地上是厚厚的积雪,天空中飘着洋洋洒洒的雪花。
负责关押她的工作人员的家人遭受了她父母的残害,因而对她十分厌恶和痛恨,连保暖的衣服和鞋都不愿意为她准备,那孩子就这样赤着脚踉跄的走在雪地里,浑身冻到发抖。
迪诺又想起那孩子回复他的那张纸条。
那些拒绝的话,真的完全出于真心吗?
就在那孩子即将被带走的那一刻,不远处传来了炸/弹爆炸的声音,还有一个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蠢鸟!!我来救你了!!!”
一个银灰色中分头的男孩从爆炸的烟雾中冲了出来,一边往试图抓住他的人身上扔炸/弹,一边向那个女孩的方向拼尽全力奔去。
不管遭遇怎样的对待,面对着可能到来的那么糟糕的未来,都没有出现过任何表情波澜的黑发女孩,却在这个瞬间震惊的回过了头。
那双暗淡无光的紫色眼眸恢复了神采,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个向她奔来的男孩。
目睹他的炸弹用光,被大人们按倒在地上,还在徒劳的向数米外的她伸出手。
明明只相隔几步,两人之间却如此遥远。
女孩瞳孔震颤着,双手垂在身边,紧握成拳,在工作人员警惕的询问他们之间的关系时,再次恢复了平静。
“我不认识他。”
飞鸟面无表情开口,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决绝的转过了头。
“别再做这种蠢事了,回家去吧。”
迪诺篇没写完,但是感觉这个地方适合断章,所以就先发了。
下一章写完再发。
迪诺对飞鸟是有点子滤镜在身上的,这个滤镜有点像次子对阿尼亚那个,但不一样的是,迪诺的滤镜其实反应了连飞鸟自己都不清楚的真实心情。
了解过去越深的话,应该越能理解为什么飞鸟对狱寺和对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狱寺的信任度其实本来应该是第一的,但是因为他老是做蠢事(飞鸟认为),还跑去效忠27,所以才降到了第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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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世界线4.12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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