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宁乐公主同意联姻，此事就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

这日，宁乐公主终于从百忙之中抽出一丝闲暇，约虞棂兮在品茗阁喝茶。

一品天下、泽茗茶阁，品茗阁是京都有名的茶楼，也是东璧文人墨客聚集之地。

此刻，虞棂兮正坐在二楼窗边，眼下阳光正好，街道两边人流涌动，好不热闹。

宁乐上来的时候，虞棂兮正在思忖。

“公主。”虞棂兮起身，向宁乐行礼。

宁乐摆摆手：“这是宫外，不必拘礼。”

两人落座。

宁乐开门见山道：“虞夫人不必紧张，此次约你出来，是因为本宫，因为我即日就要远赴沧国联姻，在京都，我有两人实在放心不下，一是昭阳，二是灵犀。”

原来如此，虞棂兮本以为公主约见她，是为了云予或夫君，没想到是为了灵犀郡主。这下，她忽然想起，之前夫君确实提到过，公主和灵犀郡主乃是闺中好友。

果然，宁乐又道：“自西泠月病逝，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也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自从她失忆以来，就不曾见过灵犀郡主，想来，应当是过得不好的吧。

宁乐看着她，坦言道：“其实你和灵犀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尤其你们的身影，从后面看时，简直相似极了。”

她微微有些惊讶：“是吗？”

从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就连夫君，也不曾提过此事，她和灵犀郡主，身形居然如此相似吗？

“你和灵犀很有缘分，你看你们的名字，虽然写法不同，发音却是一样的，你们的身形也很相似.....就是性子，恩，灵犀比你更加活泼，她从小被宠爱着长大，以前在这京都，可以说是横着走，没人会去招惹她，也不敢去招惹她，以前云予在京都的时候......说起来，我和灵犀初次见面，也是在这品茗阁。”

宁乐公主说，当年，她微服出宫，在这品茗阁二楼喝茶，恰好当时的几位文人在谈论“东璧双绝”，应该说，是在辩论云予和西泠月，二人之间，谁的风姿更胜一筹。

有一文人道：“镇西侯府小世子，生来便是我东璧的传奇人物，传闻他出生时含玉而生，九岁得神月国师预言，并赠砗磲佛珠。十二岁时，于三年一次的东璧文人论坛上，才辩四方。十四岁时，在皇宫宴会之上，化解北黎使臣的三道谜题，自此名满天下......论才思，论谋略，镇西侯府小世子出于其类，拔乎其萃，乃我东璧第一人也。”

周围有文人附和：“论治军之道，自然云予将军更胜一筹，然论治国之道、民生之计，还得小世子......”

“你方才说神月国师预言，赠砗磲佛珠，且叫我问你，神月国师预言说的什么，又为何赠西泠月砗磲佛珠？”

十三四岁的宁乐公主从雅间走出，她身穿一袭红裙，腰间系金色腰链，额间点缀着镶金花钿，年纪虽小，尚未完全长成，然看这华丽的穿着，通身的气派，一看就非寻常人家。

一时间，众多文人被她气场所震慑，竟无人回话。

宁乐站在那里，微抬着下巴，目光扫视前方：“据本，据我所知，神月国师对镇西侯说的原话是：此子非池中之物，然命里缺火，断然活不过二十岁。而后，镇西侯问国师可有解救之法，国师摇了摇头，说：我虽无力回天，但我与此子有缘，这枚砗磲佛珠陪伴我十年，如今赠与汝孙，虽不能化解他的命格，却也能保他无波顺遂......因此，神月国师预言，预言的是西泠月活不过二十岁，赠砗磲佛珠，也不过是......”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身穿红衣的少女从雅间推门而出：“何人在此胡言乱语，小世子乃我东璧双绝，什么叫做绝，就是绝无仅有，世无其二，你作为东璧人，不保佑他长命百岁也就罢了，还在此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少女与她穿着一样的红，发丝编织成细细密密的麻花辫挽在两侧，额前缀着红色水玉，她说话时语速较快，声音极清极亮，如出谷的黄莺。她穿了一身亮眼的红，从而显得她的肤色愈白，说话时眼眸灵动，眼神晶亮，如雪夜里最明亮的灯火。

宁乐一看到那抹红，就觉得扎眼，再加上这少女当着众多文人墨客之面，如此顶撞她，她便反唇一讥：“你又是谁？你说我在此胡言乱语？我说的，可是实话，京都人人皆知，神月国师的预言从无差错，他说西泠月活不过二十岁，西泠月就是活不过二十岁......”

“你这人真是好没家教，平白无故诅咒他人，怎么，你是日子过得太闲，无事可做，才会来此，胡言乱语多管闲事的吗？”

那少女似乎非常生气，此刻，她正炸了毛，凶巴巴地瞪着她。

而宁乐作为东璧公主，自小锦衣玉食，仆役无数，从没人指着她鼻子对她如此说教，她一下被气的脸色发红：“你竟敢对我如此说话，说我没家教，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哪个王孙贵族家的女儿，我们在此，评的是理，不是权势，你大庭广众之下，诅咒我们东璧的小世子活不过......你就是蛮不讲理，毫无家教。”

“我，我蛮不讲理，毫无家教？”宁乐脸涨的通红：“又不是我预言他活不过二十岁，神月国师的预言从无出错，五国之中谁人不知，就连镇西侯都相信了，不然镇西侯为何要从旁系中挑选孩子，作为继承人培养，难道不是因为镇西侯也相信这个预言吗？”

那少女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谁说五国之中无人不信，我就不信，我就不相信那个鬼扯的预言，我告诉你，像西泠月那样的人，他一定能福泽绵长，长命百岁。”

“你说长命百岁就长命百岁，我就说他活不过二十岁！”宁乐被这少女激怒，口不择言道。

那少女终于不再跟她客气：“放你的屁，你再这样说话，我就揍你！”

宁乐一听，气急反笑：“你敢揍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今天我就教教你，出门在外，管好自己这张嘴！”

话落，那少女快步向她走来，而后朝她挥出一拳。

宁乐眼睁睁地看着，有些不可置信，等她反应过来时，脸上已是火辣辣地疼。

作为公主的尊严瞬间扫地，这辈子，就连父皇都没有打过她，她一下怒火攻心，直直朝那少女扑去，两人瞬间扭打在一块儿。

二楼轰闹起来，文人墨客也没见过两位世家女子打架，一时之间也不敢上前。

宁乐身后的两位侍女着急地呼喊：“公主~”然后一人上前，想将这两人拉开，那两人却仿佛使了牛劲，怎么也分不开。另一名侍女立即跑到楼下，在一楼等候的侍卫们终于赶来，正要对那少女出手，只见雅间的门忽然推开。

不知什么时候，喧闹的大厅忽然安静下来。

宁乐终于察觉到不对，她抬眸，于众人之中，看到一抹白。

接着，是那少女灵巧地从她手中脱身，而后快步跑到那抹白之后。

少女对着那抹白，声音轻灵，尾音拖长，如果尾音拖长，听上去就透着点狡黠，还有点撒娇的意味：“哥哥，是她先动手打的我。”

不，那是很明显的撒娇，以至于宁乐当下十分、非常的不爽。

她竟然和他撒娇！

她怎么能和他撒娇！

那抹白朝她看来。

她的心，微微一动。

而后脸庞“唰”得一下红了。

那少女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下看看她，又看看那抹白，似有所悟：“啊，怪不得她这么说，原来她是想说，哥哥比起小世子来更胜一筹，难道你，更喜欢我哥哥么？”

宁乐被人当场拆穿，加上云予就在眼前，她一下又慌又乱：“你胡说什么？”

“你不喜欢我哥哥？”少女眼睛一转：“怎么可能，这京都的世家女子，不是喜欢小世子，就是喜欢我哥哥，你方才都这么说小世子了，那就说明，你不喜欢小世子......你喜欢我哥哥，对不对？”

宁乐心中虽然欢喜，嘴巴却依旧不依不挠，顺便不忘启唇反讥：“你说京都的世家女子，不是喜欢西泠月，就是喜欢......云予，那你呢，照你这么说，你岂不是喜欢西泠月？”

少女微微一愣，而后缓慢地眨了眨眼：“是啊，我和这京都所有世家女子一样，我也喜欢小世子，怎么，不行吗？我敢承认，你不敢吗？”

宁乐这下不说话了，若放在平常，她自然可以大方承认，是啊，她就是喜欢云予，怎么了。

可现在，云予就在眼前，那少女就是故意的，她看着她，一脸言笑晏晏，笑得十分狡黠的样子。

她犹豫再三，却也说不出那句“不是”。

“哦，看你的样子，你绝对，肯定，毋庸置疑，喜欢我哥哥。”少女笑了笑，似是有些得意：“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只是和京都其他的世家女子一样......”

宁乐想反驳她，不一样的，她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她喜欢云予，和这京都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

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就连那句“喜欢”，她都没有说出口。

.....

“所以，灵犀郡主和公主第一次见面，竟是，打架吗？”虞棂兮听着，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宁乐一笑：“可不是吗？那小坏蛋，明明是她先动手打的我，却恶人先告状......只是后来，我看到云予，又想到我方才和他妹妹打架，扯得衣衫凌乱、发髻歪斜，我只想着赶紧在他眼前消失，就索性，落荒而逃了。”

啊，想来也是，宁乐公主在心上人面前，衣衫不整，而且还刚刚和他妹妹打完架，应该是不好意思在待在那里了。

“后来，此事被朝中某些人知道，添油加醋，告到了父皇那。毕竟打了当朝公主，此事可大可小，我记得那时，云衣侯带着灵犀上殿请罪，我当时，也在殿上。其实，我是想大事化小的，因为灵犀是云予的妹妹，我不想因为此事，让云予对我感到厌烦，也不想云衣侯因为此事，被朝中之人抓到把柄。同时，我也希望灵犀能受点处罚，毕竟她打了我，这辈子，就连父皇母妃，都没有打过我，我总得出了这口气。只是，我没想到，西泠月也来了。”

“西泠月来了，所以后来，此事就变成，我被父皇罚关禁闭三个月，她倒什么事也没有，只是被罚回家后抄书，也不知后来，她那书到底抄了没有......”

“说起来，那时灵犀大抵就很喜欢西泠月了吧，所以才听不得别人说他半点，如今，西泠月果真如预言所说，没能活过他二十岁的生辰，其实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如果可以回到那时候，我一定不会说出那句话，我也希望，像西泠月那样的人，能福泽绵长，长命百岁。”

品茗阁打架这一段，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写灵犀视角，先给自己挖个坑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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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