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咳咳……”

出水后的陈行槺剧烈咳嗽着,差点呛死。九婴攻击的危急时刻,七月用红线缠住他的脖子,硬生生将他从九婴大口下猛地生拉硬拽,才幸免于难。他在水里踉跄几下,险些晕厥过去。

这头九婴还算温顺,许是被关久了,没了外界流传的那股凶性。要是遇上真正暴戾的上古凶兽,保不准第一击便让他们灰飞烟灭。

七月轻掐诀咒,蒸干身上冰冷刺骨的水。幸好反应快,不然此刻真成九婴的嘴里的下酒菜了。

——雪藕配人肉,荤素搭配。

只是没有想到陈家地道里会囚禁着一头上古凶兽。她这个自称她干娘的女人,究竟有多大本事,居然能生生擒住了一头凶兽?

回想此前种种,万幸自己从未与吕秋澜起过正面冲突。能生擒九婴的人,寻常修士谁敢招惹?八大家中,有几人能搞到一头像九婴这种品级的凶兽?怕是一个人也没有吧?

它陈家还真有本事,这等程度的凶兽,关在自家府邸之下。

令人心惊。

七月在水中借着缠斗的片刻看清九婴状况:它被数条巨大无比的玄铁锁链牢牢缚住,下半身贴满上千张符箓,除去九只脑袋外全都动弹不得。冬日里的水本应该结冰,这里却最多只是刺骨的寒冷,并没有凝成冰块。想必水中添加了什么东西,既防结冰,又安抚并限制九婴行动。

这样的消息若是放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有人能生擒九婴。

如今看来,除了吕秋澜,放眼整个修真界能做到的屈指可数。它陈家还是太低调了,要是随便换个家族,牛逼早就吹天上去了,直接去对着皇室叫板都可以。

耳边还有初入地道时听到的嘶吼声,此刻听的清晰了许多。

陈行槺停下拧衣的动作,四周寂静,只闻水流与九婴搅动水波的声音,而此刻这道嘶吼声格外刺耳、惹人注意。

他看向七月,见她嘴角微扬,回头对他无声做口型,以免再惊扰后面水里的九婴:“走。”

他只得顺从。等走远些后,仍提醒此行为救觅儿,莫要节外生枝。

七月满脸不在意地回他话:“是是是,公子。但如今地下人生地不熟,我们不如找位老居民问问路。”她循着声音拐过几道弯,走了不少死角,终于眼前出现一个被铁链绑在铁柱上的女人。

女子身形憔悴,骨架嶙峋,没几块肉,面容被毁去一半,暗红疤痕狰狞可怖,叫人看毛骨悚然,嘴唇下垂,眉毛全无,本是一头青丝,在日复一日的地道生活里,乌黑的长发间花白一片;另一半张脸却违和的美丽,肌肤吹弹可破。

她低着头,眼睛闭着,表情痛苦。嘶吼声正是从此人口中发出。

实在诡异。

七月想要走上前,被陈行槺拦住。她便问他此女是谁。

陈行槺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不认识就问问呗。”她一把拨开陈行槺挡路的手,径自走到女子面前,单刀直入,“你是谁?”

此话一出,嘶吼声止住,紧接着是对方喃喃重复问题:“……我是谁?”

七月并不急着得到答案,只是好奇会被吕秋澜关在地牢中的是何等人物。她一只手伸出扶起对方的脸,看对方睁开一双浑浊的双眼,想她真能从这双浑浊不堪的眼中能看清自己的面容吗?

端详着这张脸,脑子里的记忆中并没有痕迹。在狱间司数年,遗忘的事情太多,不记得也正常。

“……我是谁?”

女人仍在重复。

七月内心叹气,看模样,应该是被关久了,疯了。她在狱间司经常能看到此类人,不是进来前就神智不清,就是在狱间司里被折得精神崩溃。这种人最容易被受欺,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并且最难承受狱间司漫天阵法,死后尸骨常被随意丢弃,甚至被人捡拾吃掉……有人惯爱收集人骨,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扔掉,拼凑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给它们取名字,成为自己的玩伴,整天疯疯癫癫。

“对,想起来你是谁?”七月继续引导,“你要想起自己是谁。”

如果实在想不起便算了,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

“我是……”女子声音迟疑,透着极为的不自信,眼神迷茫,“我是……”

“……秦又真。”

此名一出,陈行槺顿时僵在原地,半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七月则是眉头微挑,乖乖,竟是秦氏。

大周皇族,不就是姓秦吗?

吕秋澜居然还绑了个皇室中人?

她大概能猜出此地所囚其他的人,都是些什么惊世骇俗之人了。连皇室都在此,吕秋澜才是当真不怕死的,想当初戚初商在上玄都,进入宫后都老实了不少。

此等罪过传出去,入狱间司没得跑了。前提是要有人能擒住她,或者她能像萏丹一样自愿入司,放水。

这般厉害的人物,世间有几人能与之匹敌?

忽然,一道不易察觉的黑影从身侧掠过,速度极快,转瞬即逝。七月没看清是谁,但空气中残留的气息却莫名熟悉。

她蹙眉。不可能是陈行槺,他在自己左侧,还沉浸在母亲关人的事情中,甚至没有发现突然出现来一道黑影。

黑影出现在她的右侧。

是谁?为什么会有种熟悉感?

这让七月很意外,难道这里有她认识的人?或者是他们暴露了?不可能,陈行槺破阵时,她护法左右,阻隔了阵法的传讯,按道理来说不可能这么快被发现。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沉默,连被铁链束缚的秦又真都不再发出嘶吼声。

陈行槺想上前拉七月离开,却被她拦下。她歪头,余光看向黑影消失的玄关处,那里甚至通往的是一个死角,此刻空无一人,仿佛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走吧。”七月从玄关处探查回来,陈行槺再次提醒,“要尽快找到觅儿。”

“嗯。”七月随口应道,跟上他的脚步。

忽然,她脚步一顿。

陈行槺敏锐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异处,问道:“怎么了?”

七月摸了摸脖颈,回头看向铁柱上的秦又真:“公子,刚刚说了,人生地不熟,找个认路的带路吧。”

她不是和陈行槺商量,而是告知。陈行槺原本想阻止七月的想法,嘴上作用却不及七月斩断铁链的速度。

虽然手中并无利刃,但胜在缚住秦又真的不是什么玄铁所制的锁链。七月徒手扳断石阶下立着的铁柱,费了些工夫,将她身上铁链尽数打断。

秦又真失去束缚后浑身无力,七月眼疾手快将人揽入怀中,先温声安抚,而后道:“想出去,就为我们指路,懂吗?”

没有毁容的半张脸上,浑浊的眼睛自睁开后便没闭上,其中除绝望与愤怒,还多添了一分难以置信。

如今,还有人愿意救她。

但警惕未消,并未立即答应,目光落在不远处同样警惕的陈行槺身上,七月听着她嘴里含糊不清的声音:“陈……陈家人……”

她还认得陈行槺?

七月轻笑,证明脑子还没坏。

七月明白她的意思:陈家人不可信。

囚禁她的吕秋澜虽不姓陈,却是名正言顺的陈家家主。

七月不禁好奇,这个秦又真在皇室中究竟是何身份,又是为什么会被吕秋澜关在这里的?

她传音,只有秦又真能听到:“他是陈家人,我不是。”

秦又真半信半疑,剧痛席卷全身,尤其是自己被毁去的半张脸。从前她最爱惜的便是自己的面容,爱脸如命,如今却被毁,又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道不知多少个日夜。精神混乱,只记得每次见到吕秋澜时心中升起的愤怒,久而久之,化作绝望与麻木。

“我们要找一个人,你可知大多数人被关在何处?”七月问道。与其在地道中横冲直撞,不如寻个识途者。

果真,秦又真手指一个方向。

她骨瘦如柴,七月轻易便将人背起。骨头硌在背上,很轻,消瘦像个傀儡架子。

七月向陈行槺扬首示意走了,自己背人先行一步。陈行槺是个没话语权的,连阻止侍女行事都做不到,只得快步跟上。

秦又真果然识路,对地道熟悉,所指路线虽绕,走过之后便会发现都是正确的。

一路上,七月见到许多人。

大多她不认识,但其中竟有她知晓的人物,并非凭靠自身记忆,而是通过身后陈行槺见人个个惊诧的反应。

她随口询问,方知这些人果然非等闲之辈。

五大宗之一寅垡堂长老、百花宫宫主失散多年的胞弟、曾名动一时的舞乐阁花魁、南潆九州领主之一、北方海域霸主,五大宗珃青门那位失散多年的天赋异禀的弟子这位甚至是七月自己想起的,当年宗门大会上风头正盛……

西方妖皇、各家真人、传闻中早已隐居的居士……

还有与陈家齐名的八大家中的文家、方家、花家之人……

七月想,这哪里是陈家府邸,分明是狱间司分司。

她思忖,吕秋澜为什么要囚禁这么多人,到底意欲何为?总不能个个都与她有仇吧?

天南地北、上天入海的人物都齐了,吕秋澜的仇家这么多?七月心生疑惑。还有背上的秦又真,皇室的人,也与吕秋澜有怨?

吕秋澜究竟想做什么?

回想方才那道黑影,速度之快,她没有看清是谁。但空气中带着的那股熟悉感不得不让她怀疑:地道中难道有她相识的人?

是谁?

一路所见之人,或缺胳膊少腿,或双手尽失成为人彘,泡在瓮中。转角柜上坛中,打开一看竟是用药水浸泡的累累眼球。陈行槺胃中翻涌,心中不安愈发深重。

七月背着秦又真,在此搜寻良久,却始终没有见到觅儿的踪影。

十月十月十月十月十月十月对我好一点(虔诚三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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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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