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端午佳节，在这之前，赵行远断断续续教了云水十几天，云水终于知道了那首诗的完整版。

哪怕在这之后她将《千家诗》全部背诵完毕，她也还是最喜欢那句“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这段时间她已经开始慢慢读那本赵行远送给她的话本，好几次读完第二天都缠着小莲，问她为什么书里书生说他一见到小姐就小鹿乱撞，什么是小鹿乱撞，什么又是爱情。

问得小莲非常不好意思，她才十四啊，她还是个孩子。

后来早上做完饭后她干脆躲出去。等到两人都吃完饭在书房学习时，她才回来收拾碗筷。

云水也就只敢这样去烦小莲，好几次她想问赵行远都不知怎么开口，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撺着她的脖子似的，让她发不出声音。

但最近上课的时候，她总是会偷偷的去看赵行远。

赵行远认真的时候，嘴唇紧紧抿着，微微翘起，眼神坚定，有时候看着看着，她就觉得自己双颊发热，耳朵也是。

开始她以为是天气热，晚上再次翻开话本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她那是害羞。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双腿说不出来的难受。

转眼到了端午佳节，小莲一早就出去买了很多菜，还备了雄黄酒，说晚上要好好庆祝庆祝，虽然只有她和云水两个人。

这种节日，赵行远肯定是要回去和祖母一起过的。

早上起来，刚刚用完早饭，云水就和小莲一起往院门上插艾草和菖蒲，小莲说这是习俗，为了驱邪的。

小莲双手动作麻利，一会儿就将院门两边都弄好了。

正准备插正门的时候，赵行远就急急忙忙喊着云水的名字跑了进来，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赵行远就一把抓起云水的手臂往外面跑，剩下小莲在后面追着问还回不回来吃午饭了，赵行远只朝后摆摆手。

赵行远一边跑一边跟她解释。

原来镇上正在举行赛龙舟活动。

院门外，严作已经坐在马车边掀开帘子等着了，等到二人进了马车，便出发往镇上去。

互相问好后，云水假装整理衣服，抚着刚刚被赵行远手掌抓住的地方，微烫。

端午佳节，镇里热闹一片，平时不怎么出门的人一下子都涌了出来，来沾沾这节日的喜气。

男女老少脸色都洋溢着笑容，街道两旁尽是卖东西的小摊。

街上的孩童们皆一手牵着父母，另一手拿着糖葫芦或者各种颜色的风车或拨浪鼓，还有些孩子更是坐到了爹爹的肩膀上，这样就可以同时拥有风车和糖葫芦了。

街上摊铺最热闹的除了卖小孩喜爱的食物和玩具外，就是卖五彩绳的了，驱邪避凶，祈福纳吉，谁不希望图个好兆头呢。

到了镇上后，三人就下了马车。云水走在两人中间，不时伸长脖子看向周围。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周围都是她没有见过的人或物，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有趣，她伸长脖子到处看，比那小孩子还好奇。

赵行远一直在云水身边隔着半臂的距离护着她，防止她被人群撞到，有时遇到拥挤的人群，两人肩膀碰着肩膀也是有的。

夏天衣物轻薄，她能明显感觉到赵行远身上传过来的温度。

到这个时候，那些云水从小莲处得不到的答案就变得渐渐清晰，原来小鹿乱撞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她的心跳就跟周围环境一样，喧哗热闹，甚至比周围的人声还要热烈，热烈到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水儿，你怎么了，是中暑了吗？”云水抬起头，看见赵行远眼中的关心。

云水双颊微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将双手捂到脸上，她的手心冰冷，周围又热闹了起来。

“赵大哥，我没事，只是突然看到这么多人有点不习惯，不过确实是有点热。”她轻轻拍了拍双颊，小声说道。

“没事就好，刚刚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吓死我了。对了，前面有卖绿豆汤的，我们去买来喝点。”

几人继续往前走，在卖绿豆汤的小摊前各喝了一碗绿豆汤，就往赛龙舟的地方去。

镇上有条河，一丈来宽，穿镇而过，平时来这里总能看到附近居民在水边洗衣洗菜，但今日例外。早早的就已经有人将水边洗衣服的石头搬开了，这样河面会更宽些。

三人到的时候，岸边桥上都已经挤满了人，锣鼓喧天，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三人费了好大劲才挤到前面。顺原镇不大，镇上也就百十来号人，一般每年参赛的队伍都是那四支。

龙舟竞渡，欢度佳节。

输赢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开心，玩得开心，看得开心。

三人刚刚站定，就听见鼓声远远地传过来，鼓点紧密，岸上的人都踮起脚尖，身体前倾，向传来鼓声的方向看去。

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大喊“来了来了，加油！加油……”

听到这里，离得远的，还没有看见船的人更是紧张，迫不及待往里面挤，好像离河越近就越早看到似的。

冷不防被后面的人一挤，云水差点就扑向了河里，幸好被赵行远及时拉住，吓得她赶紧扶住了岸边的栏杆。

被这一吓，她不经意往对岸看去，看到一个面熟的人，一个青年男人，他正一手揽着旁边的女子，另一手扶着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女孩。

云水只觉得这人很是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到底是谁，可能是自己的旧识，也许认识自己，能帮助自己找到家人。

右手掌也是一阵刺痛，她低头看一眼，手掌干干净净，只有几条掌纹，其余什么都没有。

还不等云水将这件事告诉身边的赵行远，就听见赵行远兴奋的声音传来。

“水儿，快看，龙舟来了！”

她下意识顺着赵行远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远远的一支龙舟渐渐逼近，龙舟头尾尖尖，都是单人，中间较宽，双人并排划行。

龙舟上的人们奋力挥舞着船桨，船两边都溅起高高的水花，船中间有鼓手站立着在击打鼓面。马上，另外几支队伍也出现在视线中。

前方河道拐弯处，只见船头的赛手们将船桨紧紧贴着船头，使龙舟转弯；等过了转弯处，船尾的赛手赶紧将船桨转换至另一边，以确保船尾能顺利跟上船身行进方向。

各赛手通力配合，一招“神龙摆尾”激起层层浪。引得岸上观众一通叫好，掌声不断。

今天的一切对云水来说都很新鲜，她跟着众人使劲鼓掌，手掌都拍红了，激动得都要跳起来了。

看完龙舟赛，三人肚子都饿了，找地方吃了午饭后，严作自行回家了，赵行远则带着云水慢慢往镇外走去，马车还停在那边。

临分手时，赵行远从袖中取出一节五彩绳，系到云水的手腕上。

端午佳节，取个好兆头，赵行远边系边说，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云水坐在马车里，马车往依云院驶去。她抬起自己的手腕，仔细看着这五彩绳，好几种颜色配在一起，好看得紧。

又想起今天赵行远对自己的种种保护，还有临分别前他说的过几日就回去依云院，她心里甜甜的，感觉比今天吃的那碗绿豆冰还要甜。

今天是这几个月来云水最开心的日子，就算腿部的不适感越来越重，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好在赵行远及时扶住了她。

她也发现好像每次自己腿部不适都是跟赵行远有关，想起他的时候会有点不舒服，而当他碰到自己，那掌心的温度好像不只熨贴在手臂上，还延伸到了自己的双腿，那么滚热，热到觉得疼。

而当自己不去想他，不跟他接触时，这不适感就会缓缓消失。

——

云水下了马车向车夫道谢后，脚步轻盈地进了依云院。

院门上早上出门前挂上去的新鲜菖蒲在经过一上午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奄奄一息，而艾草的叶子也明显有点缺水。但这丝毫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进了院子，院子里很安静，小莲不知道去哪了，没有见到人。

然后云水听见有哗啦哗啦的水声，院子角落树荫下有一个大盆，里面装了满满一盆的水，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轻轻地走过去，在离水盆几步远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东西在游来游去。

下一刻，那东西不知怎么的突然闹腾起来，一下掉出了水盆，跌到了地上，挺着身子又弯起来，在地上使劲地扑通，尾部打在地上，一下一下，啪嗒啪嗒。

看到这一切，云水双腿一酸，险些站立不稳，她赶紧扶住旁边的桌子坐下，那东西在水里游动的样子和在地面上挣扎的情形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

后脑勺一阵刺疼，接着是她的腿，然后她就顺着桌子边缘倒了下去。

眼前是平静的海面，月光温柔地洒在海面上，海边只有那一间房子还亮着灯，她知道那户人家父子都出海捕鱼了。

云水顺着水流往岸边游去，她记得那边有几块礁石，她常常趁夜深人静时往这边来，坐在大石头上吹着海风，看着月亮最是惬意不过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开心地轻声哼起歌来。如果此时有人听到这歌声，一定会深深地陶醉其中。

就在马上要到达那块礁石区时，身后传来咻地一声，好像弓箭离弦的声音，那声音极快地由远到近，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根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羽箭刚好插在了她的手心。

顿时鲜血淋漓，撕心裂肺。

赛龙舟那一段，是我看了好几个赛龙舟的视频后自己瞎总结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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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