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这个地方好奇怪……我们还是不要多待吧？”李宇搓搓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连声音都颤颤巍巍。
白灵不搭理他，自顾自跨进陈氏祠堂正厅。
她好奇打量着供奉香火的桌案，抬眼望着厅中最引人注目的鎏金牌位：“……圣文皇帝神位。”
不必多说，这座牌位应该就是陈氏遗脉用来供奉文帝的。
只是，为什么牌位前还放着一颗骨白珠子？
横竖在龙套NPC面前不用演戏，她招招手，示意李宇进正厅：“你过来看看这个是什么。”
这种瞧着就异常诡异的东西，白灵当然不会自己上手拿，身边现成的舔狗李宇是最优选择。
谁料原本言听计从的李宇死活不肯进正厅，他疯狂摇头：“不行的，我们走吧白灵，我不想待在这儿。”
原本白灵还没觉得非拿不可，但李宇这副反应让她觉得珠子肯定有问题，于是不依不饶道：“你进不进来？”
她快步走到朱漆大门旁，想要把李宇拉进去，但被过高的门槛绊住脚，身形不稳摔倒在地。
李宇不断后退：“我不进去……”
白灵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脾气如烈火浇油般猛涨，对李宇紧追不舍：“你给我站住，跑什么跑！”
这么一喊，李宇倒真站住了，但她没收住势头，一头扎进厅外的枯井里。
等等，进祠堂时这口枯井明明被巨石压住，上面还封满着黄符！
枯井什么时候打开的？她竟然完全没有留意到！
白灵来不及想明白缘由，掉进井里后很快落到实地。
她暗自松口气，看来这口井不深，待会儿她就爬出去杀了捣鬼的李宇！
如此想着，白灵靠摸索井璧站稳，却觉得脚下的触感软软的、黏黏的，简直像是踩在人身上一样。
透过漏进井口的稀薄光亮，她低头往下看，却看到一座尸山——而她正站在尸山山顶。
踩在脚下的男人纹着花臂，可惜只剩一条胳膊。除此外尸山山顶还有个独眼，还有个破肚烂肠……
井口边出现一张脸，李宇对着井下挥挥手，开始移动巨石。随着巨石彻底封死，枯井里的最后一缕光亮随之消失。
*
“现在就进去？要不要再打探点消息线索？”
站在陈氏祠堂外，余祐成有点犹豫。
整座祠堂由高墙围成，还没踏足就感觉到压抑。两盏陈旧残破的灯笼挂在门前，里面像是藏了两只眼，正透过薄薄纸衣窥视路人。
余祐成说出自己的直观感受：“这么高的墙和这么密集的布局，显得不像祠堂像监狱，气氛好阴冷。”
“这里面有一口死人井，阴冷是正常的。”林嘉提醒。
余祐成显然忘了这一茬，按按眉头，诚恳道：“女士优先，你先进？”
林嘉也诚恳道：“我尊老爱幼，您先进？”
不等两人分出个先后顺序，祠堂大门里冲出一个人。
他神色惊恐，脚步踉踉跄跄，差点跌倒在地，嘴里还念念有词着什么。
林嘉蹙紧眉头：“李宇？”
李宇看见林嘉，忙不迭过来扯她衣角：“文帝……文帝显圣了，他把白灵带走了！”
林嘉推开他的手：“到底怎么了？你好好说话。”
李宇咽咽口水，平复呼吸：“白灵要来祠堂看看，我就陪她一起。在进正厅看过文帝牌位后，白灵嘴里就念念叨叨的说些什么，然后她掉进井里去了！她掉进去之后井口还被巨石封死，怎么搬都搬不动！”
“跳井？什么井？”余祐成问。
李宇：“就是一口井啊，在祠堂正厅外面，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我们三个一起把石头搬走救出白灵！”
祠堂前，阴冷刺骨的穿堂风吹拂，耸立高墙宛如择人欲噬的凶兽。
不对劲。
林嘉给余祐成使个眼色，余祐成摇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人命关天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再不去的话白灵就要被闷死在井里了！”李宇焦急道。
“祠堂里没其他人吗？”林嘉道，“你知道的，我生病了力气太小，帮不上什么忙的。”
余祐成也面不改色地扯淡：“我晕车，现在浑身乏力，估计推不动石头。”
穿过祠堂吹来的风越来越刺骨，顾不上观察李宇的反应，两人直接后撤。
林嘉：“你在这儿等着，我们去帮你喊人救白灵。”
余祐成：“对，你留在这儿，及时通知白灵的情况，回见！”
李宇虽然面色难看，但没有追上前阻止。
等走出几十米后，林嘉才道：“那个人不是李宇。”
她的声音很坚定，没有半点犹疑。
余祐成挑眉：“你就这么确定？”
林嘉点头：“就算再怎么惊慌，他也不可能好言好语对我说话，颐指气使才是本性。”
按照之前的相处模式来看，如果林嘉不去救白灵，李宇一定狗急跳墙，一边骂她“蠢猪”“没良心”，一边绑也要把她绑去井边。
但刚刚那个李宇并没有这样，他说话时甚至全程没有离开祠堂的范围。
“NPC不能对玩家说谎，这个‘李宇’没有说假话，但有没有隐瞒什么就不知道了。文帝显圣……”林嘉思忖着，“李宇是不是在祠堂里被上身了？如果是，上他身的是文帝还是文帝遗脉子孙？”
“有这种可能。”余祐成说，“按照白灵昨天发疯时的说法，她不会是真被文帝接走了吧？杀四个人达到了召唤文帝的要求？”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叫人去救白灵？”
“不叫，先别惊动其他人。白灵说是灵妃转世，既然是重要NPC，她的死活也轮不到我们管。”林嘉分析，“而且李宇他那个样子，摆明了只是想哄我们去那口死人井。”
余祐成表示同意：“那就去其他地方再找找线索。”
*
作为“最美乡村”，灵水村不仅山清水秀，还有自己的历史陈列馆、村民活动中心、度假酒店和农家乐等等。
两人分头行动，在偌大的灵水村里逛了一圈，却没发现什么有用线索。
下午四点，白天尚还寂静的村子忽然开始敲锣打鼓，几辆载货三轮停在祠堂外，一群人往返在车子和祠堂间搬东西。
林嘉站在远处观察，发现好似都是一些舞台用具，诸如钢架、地毯、幕布之类的。
三轮车中间夹着辆老旧面包车，此时面包车车门敞开，从里面走出几位身穿戏服的演员。几名演员笑笑闹闹进了祠堂，剩下一道倩丽身影从驾驶座上缓缓步出，是民宿老板娘。
长相沉稳瞧上去像是村长的中年男人正在和老板娘攀谈，因为距离隔得有些远，林嘉听不太清。
余祐成指指耳朵：“别急，我能听见，待会给你转述。”
中年男人：“说好让陈振坤他们几个去接戏团，结果不知道上哪儿野去了，三个到现在都不见影儿，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成天不像样。真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啊，小雪。”
老板娘：“没事的，陈叔。正好我那民宿缺点建材，也是顺道跑一趟市里。”
中年男人：“唉，全村里就小雪你一个年轻人有出息，又是回乡开民宿又是在卫生所兼任医师……什么时候陈振坤几个也和你学学？要是文帝先祖在世，看到子孙后辈这样不成器，怕是……”
中年男人：“小雪你去市里一路上有没有看到他们几个？或者说有没有发消息跟你说去哪儿野了？”
老板娘：“没有，昨晚我喊振坤哥去民宿里帮忙抓人，抓到人后他们就回村了，今天一天我都没看见他们几个。”
中年男人：“真是的，几个混小子！小雪，其实吧，叔这里还有个事得你帮忙……”
老板娘：“陈叔，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能帮上的忙我肯定帮。”
中年男人：“本来为了文帝七百年诞辰，几个月前就让戏团排着戏了，生怕出什么差池坏事。也不知道倒什么血霉，刚刚戏团负责人过来跟我说，演灵妃的那个女演员吃了坚果过敏，原本还可以撑一撑，但妆一上去过敏更严重……”
中年男人：“听振坤说，小雪你上大学是不是搞过什么劳什子话剧表演？再者你人漂亮气质好，我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替补了。”
老板娘：“陈叔你可知道我的，五音不全唱不了戏。”
中年男人：“诶呀哪里需要你真唱，现在这行业内幕多了去，唱词都是提前录好的，你就上去摆摆动作亮亮相。”
老板娘：“好吧，看来这个忙我非帮不可了。”
中年男人：“雪啊，你现在就去后台找戏团上妆，不然时间来不及。我再去找找陈振坤几个，顺便把阿宁也喊来，她那丫头不是最爱看这出戏吗，这次你亲自演，她肯定更起劲。”
话毕，老板娘走进祠堂，中年男人走出祠堂。
林嘉望向将所有对话一字不漏实时转述的余祐成：“这就是你觉醒的技能？”
他直接承认道：“是，增强五感的技能，说过了，没什么攻击性，但适合探查环境。你呢，什么技能？”
对方交了底，林嘉也不能缄口不言：“情况有点复杂，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的技能有什么用。”
余祐成微微颔首，没有追问。
林嘉倒很惊讶：“你这个反应，是信我？我知道我刚才的说法听上去有多荒谬不可信。”
“我信你，我的眼睛告诉我的。”余祐成解释道，“超强五感意味着你所有的表情动作都会在我眼中慢放，正好我稍微学过点微表情，大致能判断别人是不是在说谎。”
他绽开笑容：“继续保持，诚实是维系队友关系的最佳纽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