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敛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离奇死亡的宿管，来得如此及时的小组长。

会是谁杀的。

什么时候会轮到他？温敛的手臂微微发僵 ，手指卷曲，指甲卡进了肉里。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触碰了一下食指的第二个关节，表情凝重又冷静。

男人冷淡轻蔑地看了一眼电梯里的尸体，加深笑意对着温敛勾唇。

恶心。

温敛给面子的垂眸，忍着反胃的生理活动，默默听候发落。

“他们俩死了，我会再招聘两位宿管，但是劳烦你将尸体处理一下，随便找个空宿舍放一下吧。”

随便找个空宿舍放一下。

得亏不是大夏天，不然这栋楼真不用住人了。

温敛皮笑肉不笑地扯嘴角，表情含蓄，握紧拳，又无力松开。

罢了。

小组长对宿管怎么死的兴趣不大，走上前踹了踹死的透透的尸体，然后蹬着皮鞋施施然走了。

温敛皱眉看向身边的谢云霜，想让她帮忙搭把手。

但女宿管早已原地吓成了个鹌鹑，温敛终归不忍心，自个蹲下身，不知从哪摸出一副手套给自己带上。

纯白的手套将他的手勾勒得更加匀称好看，青年上半身前倾，眉眼散发着极淡的厌恶。

他将小臂从一个人的咯吱窝里伸进去，用力一抬，勉强托了起来。

这宿管不算重，可惜温敛一个战五渣，力气不说小，也绝没有轻轻松松托举一个成年男人的手劲。

他踉跄着要歪倒，一双有力的手越过他，和他一起托举起了尸体。

温敛讶异歪头，看到了男人流畅温和的下颔，和那双永远带着懒怠的，熟悉的褐色眼睛。

温文尔雅，魅力十足。

他眼花了不成？

温敛用力眨眨眼，表情茫然似有不可置信。

付呈归空出一只手，在他略杂乱的头发上揉了一把。这厮炸毛得厉害：“在副本里不方便洗澡，你手上沾没沾血!”

这反应真不像是在副本里摸爬打滚好几天的。

付呈归乐了。

他认输般将揉对方脑袋的手放在温敛面前，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手指干燥，修长而匀净。

温敛这才满意，冷哼一声：“跟我一起把这位尸兄抬走吧。”

他没问付呈归怎么会在，也不问他干什么。

好像他们之间就是有天然的信任。

无论对方在哪，无论何时出现。他总是会信赖他。

付呈归看温敛这副嫌弃到没法的模样，用手蹭蹭对方的手腕，推开他，任劳任怨地干活。

温敛托着腮蹲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付呈归处理尸体，笑得像只占了便宜的猫。

被占便宜的饲养员并不生气，偶尔眼神落到温敛身上，也只是好脾气地笑。

温敛性子分明不阳光，却总让他开心。

付呈归在“鬼怪”里待久了，处理尸体什么早已习惯，很熟练地弄完，刚想回头跟温敛说话。

这青年就凑上前去，一扫方才的嫌弃，托起男尸的手就把人袖子撸上去了。

重**力活不爱干，乐享其成到是干得自在。

温敛认真地检查了尸体，发现除了脖颈的致命伤身上什么都没有。

他失去了兴趣，靠着床坐着，半阖眸子，问：“你是补充的宿管吗？”

“这么聪明，”付呈归顺嘴揶揄了一声，和他解释，“副本和我说，让我按照作息表行事，其他就没了。”

“我一直在找宿管的任务，没找到，反倒找到了副本的其他秘密。”

温敛快速地将进副本以来发生的事讲给了付呈归听。

包括死去的林百玫与江诗画，教学楼里离奇死亡的女生，作息表和课程表。

还有他从谢云霜嘴里听来的故事。

在听到温敛去救舒雅的时候，付呈归一贯懒散的神色微微变了。

他沉声：“不是告诉你了，不要太投入。”

温敛没太放在心上，含混得“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多过几个副本，你就长记性了。”

付呈归点到为止，没再提醒他。

大不了以后多护着点，这新人心有时候太软了，也不知道能活几个副本。

刚开始都这样。

温敛笑：“嗯嗯快去休息吧，也快到时间了。”

熄灯号应声而响，付呈归和他简单告别，回到了自己房间。

这位爷走的方向居然和他大差不差。

温敛正想着他们会不会有机会住得近，付呈归就先一步踏进了703宿舍。

这不巧了。

他俩一屋。

温敛不习惯和别人共处一室，毛病大得很，这会像转性一样，只是默默地跟在付呈归身后，在他要关门的时候，泥鳅一样滑了进去。

“好巧。”

温敛讪笑，“下铺是我的，你住上铺吧 。”

两人刚刚告的别成了屁。

付呈归忍不住笑了出来。温敛翻了个白眼，接了水开始刷牙洗脸。

付呈归从“背包”里兑换了牙刷牙膏和一众生活用品，把卫生间塞了个满满当当。这人是个好人，什么都准备了双份。

温敛的第一反应：终于可以洗澡了。

他十分不要脸地占据了浴室长达一个小时，然后裹着白色的浴袍如出水芙蓉。

温敛的长相无疑是极好看的，清透的眸，精致的五官，以及宛如女娲精雕细琢一般减削的下颔。

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他的轮廓线缓缓流下，流过了他细长的颈和漂亮的锁骨，一直浸入了纯棉的浴袍里。

他白皙的脸被水汽蒸得红润润的，表情带了几不可查的羞赧。

“我穿什么？”他的声音细如蚊蚋。

罕见得害羞。

刚冲进去太果断了，实在是报应不爽。

付呈归失笑，从背包拿出了一套衣服。

白衬衫，黑色长裤，整齐地叠在一起，散发着轻微的洗涤剂味道，很好闻。

白茶味的。

温敛鼻子不灵，以前副本里的味道又大，他不是变态，总不能逮着人家衣服闻。

今儿意外共处一室，房间幽暗无香，唯有淡淡白茶萦绕鼻尖，好闻极了。

温敛匆匆接过对方递来的衣服，冲进浴室，掩上门利落地换上。

他长睫如鸦羽，灯从头打下来，覆开一片阴影。

好长。

温敛个头不矮，比付呈归也就略低了半头，此刻却像极了在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他笨拙地将袖子挽起，表情青涩，苦恼地低头看着盖住拖鞋的裤腿，蹲下身挽起来。

外面传来付呈归的声音：“我背包就带了几身衣服，没有你的尺码，你将就穿。”

将就吧。

温敛不知为何面红耳赤起来，淡淡的白茶香味萦绕在他周身，把他整个人都熏红了。

真要命，他面无表情地想。

赴死一般推开门，迎接对方的调笑。

付呈归并不笑他，揉揉他还湿着的头发，轻轻凑到他耳边：“敢不敢晚上溜出去。”

温敛：“？”

舒雅胆大就算了，您也不怎么稳重啊。

“我想去看看你说的画。”

温敛往后退，冷冷地看他，长袖挽到手肘又滑下，搞得他一点脾气也没有，光顾着扯自己的衣袖了。

他闭上眼，默认了对方的想法。

两人一前一后摸出房间，付呈归想坐电梯，温敛还记着白天电梯里意外死人的情状，终于是勤快了一回，拉着付呈归走了楼梯。

楼梯嘎吱嘎吱地响，像是长年没维修过，周围的扶手都掉了漆，随便碰一下就掉落好几块。

温敛放慢了脚步，屏住呼吸，耳目口鼻此时都异常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吓回壳里。

这么胆小。

付呈归想。

有温敛带路，两人很快回到了林百玫停尸的房间。

屋内一片漆黑，尸体静静地挂在房梁上，安然无恙。

温敛刚想上前，付呈归伸手拦住了他。

咔嚓一声。

两个手电筒同时亮了，一内一外对着照起来，刺眼又惊悚。

舒雅那张惨白的脸失了活，鬼一般瞪着两只失神空洞的眼，死死地朝这里盯来。

温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警察，”舒雅哑声重复，“警察，快点找那个警察……”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眼里流出了血水，浓稠地自眼眶流下，流在了地上，汇聚在她脚底，逐渐形成了一个喷薄的猩红色泉眼。

恐怖又残暴。

小黑屋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电从舒雅细白如骷髅的手里坠下来，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温敛想上前，却被付呈归死死地抓住了肩膀，扯着他往后拖去。

一室寂静。

舒雅消失了。

“是幻觉，幻觉，你太累了。”付呈归在他耳边轻柔柔地笑，声音带上了蛊惑的意味。

他是副本中最高高在上的神明，儒雅，温柔，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不对。

温敛摇摇头，不对。

假的，都是假的。

从破坏规则在休息时间离开宿舍开始，整个宿舍楼就已经不一样了。

他挣开付呈归的禁锢，觉着这副本真特么讨厌，总喜欢造一个假付呈归让他判断，上个也是，这个仍旧，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精力。

温敛夺过假付呈归手里的手电，啪一声扣熄。电光火石间，他拔腿就往楼梯道跑。

楼梯道悠悠发着暗光，正当他要踏进去的时候，电梯门缓缓开了。

谢云霜直挺挺地站在电梯里面，表情是温敛从未见过的残忍。

她的眼镜摘了，轻飘飘朝他看来，枯骨一般的手掌迅速伸直，抽长，几乎要顿时扣到他的脖子上！

温敛后撤一步，女宿管的背后开始显现出一个接一个的人影，神色麻木，肢体动作如木偶般僵硬。

是宿管们。

身后是假付呈归沉重的脚步声。

“蹬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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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育才中学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