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烬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他利落地拆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布条,重新挖了一大块药膏,毫不温柔地抹在周子清的冻伤处,力道有些重,周子清疼得轻轻“嘶”了一声,眼眶瞬间就红了。
程烬动作一顿,抬眼瞥了他一下,看到他咬着下唇、强忍泪水的样子,手上动作莫名放轻了些许。
他用布条重新包扎,很快就把两只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虽然不好看,但绝对实用。
整个过程,周子清都僵直着身体,低着头,不敢看程烬,只能感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包扎好,程烬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子清通红的脸颊和耳根,眼神里闪过一丝嘲弄。
“娇气。”他再次吐出这两个字,转身走开。
程烬那句“娇气”像根小针,扎在周子清心上,不深,却带着绵密的刺痛。
他抱着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双脚,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不是因为疼,而是某种积压已久的委屈,在这一刻几乎要决堤。
程烬擦完猎枪,回头看见他又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再次升起,他最见不得这种黏糊糊的情绪。
“哭什么?”他语气硬邦邦的,“脚没断就谢天谢地。”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周子清哪根神经,他突然抬起头,眼眶红得厉害,泪水在里面打着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他看着程烬,那双漂亮的眼里不再是单纯的惊惧,而是混杂了巨大的委屈和愤怒。
“我不是娇气……”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也没想惹麻烦……”
程烬皱眉,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他知道,这娇气包心里憋着事。
周子清吸了吸鼻子,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开始诉说:“我……我和朋友出来旅游……他说这边……这边风景独特……人少……”
他语无伦次,努力组织着语言,“我们坐车……经过这里……他说下车拍照……我没想到……他……他趁我拍照……把我丢下……然后……然后车就开走了!他看着我……他在车上看着我摔倒在雪地里……他笑了!”
周子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我们大学认识很多年了……他家境一般,所以我对他格外好……为什么……?”
他终于说不下去,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程烬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目光深处那点不耐烦渐渐散了。他看着周子清,重新评估起这个“麻烦”。
不是什么复杂的仇杀,也不是见不得光的“生意”,只是最寻常,也最丑陋的人心——嫉妒。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旧铁壶,又倒了一碗热水,走过来,没说话,只是把碗递到周子清面前。
周子清还在抽噎,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水,愣了一下,才颤抖着手接过。
“他把你扔在这儿,就没打算让你活。”程烬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这地方,白天能冻掉指头,晚上有狼群出没。你运气好,摸到了我这儿。”
周子清捧着热水,想到那个“朋友”带着笑意的眼神,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
程烬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嗤笑一声:“为什么?因为你傻,因为你有钱,因为他心里早就烂了根。这世道,有时候人比狼狠。”
他的话直白而粗粝,却点醒了周子清一直以来的天真。
周子清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程烬。这个男人凶悍、粗鲁、说话难听,可在这与世隔绝的雪原木屋里,在他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是这个人给了他一块狼皮,一碗热水,一碗辛辣的“药”,还有此刻这碗能暖手的热水,以及……这残忍却真实的真相。
程烬没再安慰他,也没再追问。他转身走开,留周子清自己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
程烬靠在窗边,看着外面被积雪覆盖的、白得刺眼的世界。
一个被朋友推入死地的娇气小少爷。
这麻烦,似乎比想象中……还要麻烦一点。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子清的脚伤在程烬那粗鲁却有效的照料下渐渐好转。
这天傍晚,程烬在屋外劈柴,周子清坐在门槛里边,看着男人充满力量感的背影出神。
远处突然传来几声不同于寻常野兽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唿哨,以及雪橇犬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程烬动作一顿,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目光变得如同他手中的猎刀般锋利警惕。他侧耳倾听片刻,脸色沉了下来。
“进屋。”他一把拉起还懵懂坐在门槛上的周子清,粗暴地将他推进屋里,反手“砰”地关紧了木门。
“怎……怎么了?”周子清吓了一跳。
程烬没回头,快步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观察,“是巴根他们。”
“他们是谁?”
“另一伙猎人。”程烬的声音带着冷意,“嫌老子抢了他们的貂群,来找茬的。”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粗鲁的叫骂声。
“程烬!滚出来!别他妈当缩头乌龟!”
“上次那片林子里的紫貂,是你搞的鬼吧?”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今天不给个说法,没完!”
外面听起来至少有四五个人,语气凶狠,带着长期在野外搏杀形成的戾气。
周子清的脸吓得惨白,他抓住程烬的衣角:“怎么办?”
程烬回头看了他一眼,迅速走到墙边,取下了那把擦得锃亮的猎枪,检查弹药。“不关你事,躲到里面去,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周子清意识到,外面的情况可能非常危险。
“你……你呢?”他颤声问。
“老子用不着你操心。”程烬握紧了猎刀,猎枪虽然拿着,但似乎并不打算轻易动用,在这边境线上,猎人之间的争斗有他们的规矩。
外面的叫骂声和踹门声越来越响。
“程烬!再不开门,老子就把你这破窝棚拆了!”
周子清看着程烬紧绷的脸,看着他握刀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一种巨大的恐惧缠上了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程烬。
这个男人虽然凶,虽然粗鲁,但他救了自己,收留了自己。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程烬被那些人……
就在程烬准备主动开门迎敌的瞬间,周子清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冲上前,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挡在了程烬和门之间。
程烬愣住了。
周子清浑身都在发抖,脸色白得像纸,眼眶却红得吓人,他仰头看着程烬,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对他吼道:“你、你快跑啊!从窗户走!快啊!”
程烬彻底僵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哭包,这个他平时嫌弃得要死的娇气包,此刻却像只护崽的母鸡一样,张开细瘦的胳膊,挡在他面前,让他快跑?
荒谬。滑稽。不可思议。
一股从未有过的、极其陌生的情绪,像岩浆一般撞击着他的心脏,烫得他几乎有些无措。
外面的撞门声越来越剧烈。
周子清见程烬不动,急得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语无伦次地哭喊:“走啊!你走啊!他们会打死你的!我……我拦住他们!你快走!”
那滚烫的眼泪砸在程烬的手背上,他回过神,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骇人。不是对门外那些杂碎的,而是对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傻子的。
“滚一边去!添什么乱!”他低吼一声,一把将周子清狠狠扯到身后,周子清踉跄着撞到桌角,痛呼一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砰”地一声巨响,木门撞开,几个穿着厚重皮袄、满脸横肉的猎人手持猎刀和棍棒,狞笑着冲了进来。
“程烬,你他妈……”为首那个叫巴根的壮汉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程烬那双如同嗜血孤狼般的眼睛,以及他手中那柄闪着寒光的猎刀。
程烬把痛得蜷缩的周子清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高大的身影之后,刀尖指着巴根,声音冷得能冻裂骨头:“巴根,带着你的人,滚。”
巴根看着程烬那副不要命的架势,又瞥了一眼他身后那个明显是外来者、吓得快晕过去的小白脸,狞笑:“哟,还藏了个娇客?怎么,一个人在这雪原上寂寞了?找个这么不经操的……”
他污言秽语还没说完,程烬眸光一厉,毫无预兆地动了!
他像一头暴起的狼,突地扑向巴根,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猎刀带着破风声直取对方面门!
巴根吓得慌忙举刀格挡,“铛”一声脆响,火星四溅!程烬的力道大得惊人,震得巴根手臂发麻,连连后退。
“操!动手!”巴根又惊又怒地大喊。
其他几个猎人见状,立刻挥舞着武器围了上来。
程烬以一敌多,却丝毫不落下风。他身形灵活,出手狠辣刁钻,猎刀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逼得对方手忙脚乱。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狼王,守护着自己的领地和……身后那个不该存在于他世界,却莫名让他无法舍弃的麻烦。
周子清躲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如同野兽般原始的搏斗,吓得几乎窒息。
他看到程烬的手臂被棍子扫到,闷哼一声,看到对方的刀尖划破了他的皮袄……他的心紧紧揪在一起,眼泪模糊了视线,恨不得自己能做点什么。
混乱中,一个猎人瞅准空子,绕过程烬,狞笑着朝缩在角落的周子清扑来,似乎想抓住他作为威胁。
“小心!”程烬余光瞥见,想要回身救援却被巴根死死缠住。
眼看那猎人粗糙的大手就要抓住周子清,周子清吓得闭紧了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程烬发出一声暴喝,硬生生挨了巴根一记重击,借力向后撞去,狠狠将那个想靠近周子清的猎人撞飞出去!
“砰!”那人重重砸在墙壁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程烬自己也踉跄一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他抬手抹去,眸子更加骇人。
巴根几人被程烬这不要命的打法彻底镇住了。他们看着倒地不起的同伴,又看看目光疯狂、浑身煞气的程烬,心里开始打鼓。为了几头紫貂,把命搭在这里不值得。
“疯子!他妈的就是个疯子!”巴根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瞪着程烬,“算你狠!我们走!”
他招呼着还能动的手下,扶起昏迷的同伴,狼狈地退出了木屋,迅速消失在暮色中。
木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程烬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周子清细微的抽泣声。
程烬撑着膝盖,缓了几口气,才直起身。他走到门口,将破损的木门勉强掩上,然后转过身。
周子清还蜷缩在角落里,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无声无息。
程烬看着他,胸口那股沸腾的暴戾之气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涩胀满的情绪。他走过去,在周子清面前蹲下。
周子清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到他嘴角的血迹,眼泪掉得更凶了:“你……你流血了……”
程烬没说话,伸出手,用那粗糙的、还沾着些许灰尘和血迹的手指,笨拙地、几乎是僵硬地,去擦周子清脸上的泪。
他的动作很重,刮得周子清细嫩的皮肤有些疼。
周子清愣住了,忘记了哭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程烬似乎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极度不适,他皱紧了眉头,表情凶恶,好像不是在擦眼泪,而是在跟什么仇人较劲。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程烬才像是忍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默,收回了手。
“别哭了。”他命令道,却不敢再看周子清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吵死了。”
周子清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麻麻的。他忽然,就不那么怕了。
他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程烬站起身,转身去处理狼藉的屋子,周子清抱着膝盖,看着他的背影,一颗心,在经历过这场混乱后,奇异地安定下来。
这北方最野的狼,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往后的日子,雪渐渐小了,偶尔还能见到惨白的日头挂在天上,虽然没什么温度,但至少照亮了这片银装素裹的死寂世界。
周子清的脚伤好了七八,能穿着程烬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一双略显肥大、但好歹保暖的旧毡靴在屋里慢慢走动。
他依旧安静,但不再是那种惊弓之鸟般的瑟缩,偶尔会尝试着帮程烬递些东西,或者在程烬外出归来时,递上一碗温水。
程烬还是那副寡言少语的样子,眉宇间的戾气并未消散多少,但对周子清那些细小的帮忙的举动,没再冷言冷语地呵斥,只是沉默地接受。
他打回来的猎物,依旧会把最嫩的部分留出来。晚上添柴,也会顺手把周子清那边堆得更厚实些。
这天,程烬在屋里擦拭他那把宝贝猎枪,周子清就坐在不远处的狼皮上,看着窗外发呆。
程烬擦枪的动作慢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过于漂亮的脸上。这几日养回来些,脸颊有了点血色,不再是初见时那种易碎的苍白,反而透出一种莹润的光泽。他忽然想起那天,这小哭包挡在自己身前,红着眼睛让他快跑的样子……
心里那头被禁锢多年的野兽,似乎轻轻骚动了一下。
周子清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对上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程烬立刻绷紧了脸,凶巴巴地瞪回去:“看什么看?”
周子清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吓得低下头,反而微微弯起了唇角,那笑容很浅,却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清凌凌地荡进人心里。
“没看什么。”
程烬被他这一笑晃得心烦意乱,粗声粗气道:“笑得比哭还难看。”
周子清也不恼,依旧看着他,“程烬,等雪化了,路通了……你……你能不能送我出去?我……我可以给你钱。”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及离开。
程烬擦枪的动作彻底停了。他抬起眼,黑沉的眸子盯着周子清,他当然知道这小少爷迟早要走,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当这话真的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时,他心里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
“怎么?”他冷笑,“老子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周子清连忙摇头,急切地解释:“不是!我……我是怕再给你添麻烦。而且,我总要回去的……”
“回去?”程烬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逼近几步,“回去找你那个把你推下车的朋友?还是回去继续当你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周子清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眼圈又开始泛红,但不是委屈,而是某种无力感。
看着他这副模样,程烬胸口那股邪火突然就泄了。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转身背对着周子清。
“等着。”他硬邦邦地丢下两个字,“等路能走了,老子送你到最近的镇子。”
周子清看着他宽阔却莫名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心头微涩,轻轻“嗯”了一声。
之后几天,两人之间那种刚刚建立起来的感情,似乎又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程烬出去得更勤,回来得更晚,周身的气压也更低。周子清则更加沉默,常常看着窗外一坐就是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一个傍晚,程烬拎着一只肥硕的雪兔回来,脸上带着罕见的轻松。他把兔子扔在门口,走到正在灶台边笨拙地想点燃柴火的周子清身边。
“明天,”他开口,“明天应该就能走了。”
周子清点柴的手一抖,火石差点掉进灶膛。他低着头,只轻轻应了一声:“……好。”
夜里,两人依旧一个睡在壁炉边,一个靠墙而坐,但谁都没有睡着。
月光透过窗隙,洒下清辉。
周子清听着程烬那边的呼吸声,心里乱成一团。
他就要离开这个救了他命、给他庇护、虽然凶悍却从未真正伤害过他的男人了。回到那个自母亲离世后,繁华冰冷、充满算计的世界。
另一边,程烬在黑暗中睁着眼,看着壁炉边那团模糊的身影。这小哭包就要走了。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踏上这片苦寒之地,他心里那头野兽在不安地低吼。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积雪果然消融了不少,隐约能看出道路的轮廓。
程烬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袱,里面装着些肉干和清水。他把包袱塞给周子清,自己则背上了猎枪和必要的装备。
“走吧。”他打开门,冷风瞬间灌入。
周子清裹紧了身上那件属于程烬的旧皮袄,跟着他踏出了木屋。回头望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不算长日子的地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只有脚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声,和偶尔远处传来的鸟鸣。
程烬走在前面,步伐很大,却下意识地放缓了速度,周子清好歹能跟上。
周子清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这些天的点点滴滴,忽然快走几步,鼓起勇气,伸手拉住了程烬皮袄的袖口。
程烬脚步一顿,回过头,黑沉的眸子带着惊愕,看向周子清。
周子清仰着脸,寒风将他脸颊和鼻尖都冻得泛红,那双眼里却像是盛满了星光,亮得惊人。
他看着程烬,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被风吹到程烬耳边:
“程烬……我……我不想走了。”
程烬瞳孔骤缩,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周子清的心脏跳得飞快,他抓紧了那粗糙的袖口,继续说:“我知道我很麻烦,娇气,爱哭,什么都不会……但我可以学!我可以学劈柴,学生火,学辨认猎物……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程烬突然伸出手,不是推开他,而是一把抓住了他拉着自己袖口的那只手腕。
程烬低头,盯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留在这儿?跟着我?过这种朝不保夕、刀口舔血的日子?你他妈疯了?”
周子清被他吼得瑟缩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泪水不知何时又盈满了眼眶,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只是红着眼眶,看着程烬,重复道:“我不想走了。”
陈烬看着周子清泛红的眼眶,看着那里面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倒影,看着这小少爷明明怕得要死却依旧固执的眼神……
所有理智的警告,所有对未来的不确定,所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在这一刻,都被这双泪眼和这句“不想走了”击得粉碎。
他突然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周子清惊呼一声,撞进一个坚硬而滚烫的胸膛,鼻尖瞬间充斥满了程烬身上那令人心安的气息。
程烬低下头,声音压抑到了极致:“周子清,这是你自己选的。留下了,就他妈别后悔。老子这儿……没有回头路。”
周子清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脸颊贴着他冰冷粗糙的皮袄,却能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和自己的一样,跳得疯狂。
周子清轻轻闭上眼睛,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程烬劲瘦的腰身。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闷闷地、带着浓重鼻音地“嗯”了一声。
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无垠的雪原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寒风依旧凛冽,却仿佛不再那么刺骨。
程烬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软,缓缓收紧了手臂。
这北方最野的狼,终究还是被一只江南来的、娇气又爱哭的兔子,绊住了脚步。
未来会如何?
谁也不知道。
或许,这片雪原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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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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