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安浔不关心闫贺安在想什么。

他算完这个月的开支,笔尖在桌面上慢慢地敲了两下。

思考了一会儿,安浔从桌洞里摸出手机,顺着对话框往下拉,点开头像是烤串的那条聊天记录。

安浔组织了下语言,发了条消息过去。

[Anx:唐姐,你那儿还招人吗。工作日,晚班。]

他攥着手机等回复。

工作日中午吃串儿的人不多,唐嘉怡回得挺快。

[鎏金烧烤:招啊,晚班一直给你留着呢]

[鎏金烧烤:还是以前那工资,日结,OK吗]

安浔抿唇,飞快打字。

[Anx:嗯,没问题。谢谢唐姐]

[鎏金烧烤:说啥谢啊,属你上班儿认真可靠哈哈。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Anx:越快越好,看您。]

[鎏金烧烤:那感情好,明儿就来吧,八点别迟到[礼花]]

[Anx:好,明天见。]

安浔其实心里清楚,唐嘉怡说给他留着晚班不过是场面话。晚班工作量大,要熬到两点,工资开得也不够高,一直都招不着人。偶尔招到一个,干不了两天就跑了。

但唐嘉怡答应得爽快,还是让安浔松了口气。

目前比起唐嘉怡,是他更需要多一份兼职。

最重要的是,唐嘉怡那儿工资是日结,不容易出问题。

联系完烧烤店,安浔轮流点开找工作的三个app。

他广撒网,每个都注册并上传了简历,看到有合适的临时招人就投。

昨晚他投了五个找家教的,小学生初中生都有,虽然还没人跟他联系,但安浔有信心。

他投简历时附了一份他从初一到现在的在校成绩单,年级排名一直在前三,中考市排名前五十。

成绩就是他的黄金敲门砖,比任何师范名校的履历都管用。

暂时没有回音,安浔也不着急。

*

值日表是全班随机打乱的,早就排好了,就贴在黑板旁边,一目了然。

安浔第一周都要留下来值日,昨天赶上大扫除算是去掉了一天,今天还是得留下来干。

扫帚拖把什么的就在教室后头放着,安浔起身拿扫帚,闫贺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干嘛?今天不是你值日。”

安浔没回头,从后往前扫:“我知道。”

“这位大哥翘了报道,被大尧罚一个周值日,你不知道啊?”任清华背着书包溜过来,坐在余宙课桌上翻了个白眼,无奈叹气,“也对,安浔怎么会主动说起这事儿。”

她猛不丁一说话,吓了正低头跟人发消息的韩宇南一跳,看见任清华小小一只踮起脚尖坐在余宙课桌上晃悠腿,韩宇南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眼神乱飘。

翘报道?闫贺安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他说那天怎么安浔有空给他送外卖呢,敢情是直接把学校给翘了,真行。

“别在这耽误我时间,”安浔扫帚轻轻拍了两下桌腿,“你爸妈还在外头等着呢,快走吧你。”

“得得得。”任清华服气地朝他拱了拱手,“你比我家那两位祖宗还能催,嫌弃我是吧,我这就走。”

她跳下桌子,弯腰顺手把地上的几个纸屑给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拜拜,明天见喽。”

称谓省略了,但任清华显然是对着安浔说的。

闫贺安余光一瞥,看见韩宇南搁那朝着任清华干脆走人的背影挥爪子,心想人家那是跟你再见呢吗,自作多情了兄弟。

安浔干什么都认真,别人打扫卫生糊弄一下就完了,他还把椅子搬一边儿去,扫干净桌子底下,再把椅子推回去。

他扫完一排回到闫贺安这里,朝他抬抬下巴:“你怎么还不走?”

闫贺安拎着书包往窗台上一坐,挑起一边儿眉毛:“你管我?”

安浔跟他对视了两秒,把椅子往外一挪,扫帚敲了敲闫贺安的椅子腿:“劳驾让让。”

闫贺安倒是挺配合,把椅子往上一抬,腿抬起来往窗台上一踩,示意他请:“来,扫吧。”

安浔目光落在他踩着窗台的运动鞋上,闫贺安顺着看过去,气定神闲地强调:“我新鞋第一天穿,不脏。”

安浔扯了扯嘴角,不搭理他。

等安浔扫到讲台那里,另外两个本来就该值日的也擦完了黑板和讲桌,韩宇南总算跟人发完消息,抬头看见闫贺安还在,不由得感动:“我以为你走了呢,还等着我一块儿啊,仗义!”

闫贺安心说你想多了:“不是,你先走吧,我还有点儿事。”

韩宇南也不介意,挠挠头“哦”了一声,风风火火地拎着包窜了。

闫贺安手机震了两下,他看清界面上弹出来的微信视频通话,差点惊地把手机扔出去。

他掐了自己一把,嘶,还挺疼。

没做梦吧,慕青萍女士昨天刚“慰问”过他,按理说至少一个月不会再主动联系他,这是唱哪出?

闫贺安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键的时候,诡异的还有点紧张。

“……喂?”

“二锅啊,”电话那头传来小女孩神神秘秘压低的声音,嘴里鼓鼓囊囊的塞了东西一样吐字不清,“你怎么才接电话呀?”

闫贺安忐忑的心情一滞,啼笑皆非的瞬间放松下来。

他紧绷的背重新变得松弛,靠着窗户轻笑:“闫思宁,你胆子挺肥啊。都敢偷你妈的手机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咀嚼声,闫思宁不知道正吃什么零食,嘿嘿傻笑:“想二锅了嘛。”

闫贺安嘴角翘起:“是想我,还是想我给的零花钱?”

“两个都想。”闫思宁特诚实,“你为什么不回家啦?是像大锅一样上大学去了嘛?”

闫贺安笑容微微收敛,淡淡道:“不为什么,你二哥我长大了。”

很显然以闫思宁刚上小学的年纪,还不太明白什么是长大。

她思考许久回答:“那我暂时还不想长大,我不想离开爸爸妈妈。”

“……”闫贺安想说你不一样,你长大了也不用离开爸妈。

他敷衍地安慰:“你离长大还有一万年那么长,少瞎操心。”

闫思宁不懂就问:“一万年是多长呀。”

闫贺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一万年就是永远不会到来。”

跟亲妹瞎扯了半天,允诺等他回家带她一起去游乐园,对方总算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小孩子能看懂一点氛围和眼色,闫思宁背着慕青萍偷偷给他打电话,就能充分说明闫贺安在家里有多不受欢迎。

闫贺安挂了电话抬头,才发现安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扭头往窗户外头看。

夕阳把天际线染得昏红。

闫贺安把窗户拉开一条缝,风吹进来,余晖落在他的身上。

他眯起眼平静地看着,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啪”地摁下去。

冷色调的火焰融合进濒临落幕的夏夜,好像从他手里燃起的火苗无限攀升,把整片天空引燃。

浪漫的是,夕阳燃烧完,留下的不是灰烬。

是漫天的星星。

白天热闹的校园逐渐变得冷清,经过校门的学生从三三两两到连人影都没,也不过短短几分钟。

闫贺安瞥了眼讲台前坐着的人,光剩下课间老是问问题的那个眼镜同学还没走,正奋笔疾书做题。

他拎起包甩在肩膀上准备走人,视线略过某个地方时,突然一顿。

二中一进校门有一个雕塑,雕塑四周是一圈植被,植被种在大理石围拢的台子里。

雕塑脚下蹲着一个男生,脊背弯起的弧度特别熟悉。

从闫贺安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侧面的剪影。那点仅剩的余晖落在男生的校服上,将冷漠的白色染成了温暖的淡金色。

一只圆滚滚的脑袋从灌木丛中钻出来。

白白胖胖的猫咪歪头跟男生对视,似乎确认了什么,大摇大摆地从植被中小跑出来,蹲在男生跟前,抬起小脑袋看着他。

一人一猫对视片刻,男生伸手挠了挠猫咪的下巴,揉了揉它的脑袋。

猫咪熟稔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舒服地眯起圆溜溜的眼睛。

男生给猫顺了顺毛,从包里给它拿出点吃的,背着包离开。

那个包很眼熟,黑色,款式简洁,直到今天放学前还挂在安浔的课桌旁。

闫贺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他目送安浔出了校门,消失在转角。

哪怕看不清安浔的表情,他也能感受到,安浔对那只胖乎乎的白猫很温柔。

“那个,同学,我要回家了。”

闫贺安回神。

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好书包的范年站在讲台上,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时间不早了。”

闫贺安挂上笑容:“啊没注意时间,耽误你锁门了。”

范年摇头:“没事。”

走廊上空无一人,闫贺安背着包往校门外走,经过一楼走廊时脚步慢下来。

他这才注意到,荣誉栏上还有个熟人。

安浔的照片排在第一个。

闫贺安不关心地跳过有关于他所获奖项的介绍,将视线凝在那张照片上。

安浔明显不经常拍照,面对镜头不太自然。

这种不自然体现在他看镜头的眼神,特别僵硬,仿佛拍照的人欠他五百万,或是从哪里把他绑架过来逼他拍照一样。

闫贺安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半天,眼前闪过那个蹲下来小心摸猫咪脑袋的侧影。

他似乎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听到保安大叔巡逻的脚步声,闫贺安背着单肩包,哼着不成调的歌,轻快地走了。

今天到家有点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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