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的夜，静谧无声。
她的五感敏锐，但现在却只能听到稀稀沥沥的雨滴坠在瓦片和窗棱上的声音，和云秀以及她自己的呼吸，心跳声，余下的什么也没有。
何不语对外界最敏锐的感知变成了光线，这个限制性很大，若是睡着了，那么今天晚上的事儿她就会毫不知情，迷迷糊糊中，她感受到了微弱的光芒，紧闭着的眼睛，睫毛轻轻颤动。
“巡城人和打更人？”他们怎么敢在这时候出来？抱着这样的疑问，她翻身起来推开窗户。
从细缝看出去，她只能看到六盏灯在飘，怔愣之余，何不语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集中注意力才勉强看清楚，夜色不是很浓重的黑，因此她多多少少可以找到夜色和烛台周围黑色轮廓的区别，那是几个端着烛台黑漆漆的细长人形。
【是人的气息，并不是什么别的东西，但状态并非是正常的人类】邪乎的东西。
只一眼就让云秀迅速的躺回床上，用被角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并压低声音试图让好奇心泛滥的小姑娘关上窗户，赶紧躲进被子里，“墟城旧侍，很邪乎的东西，千万别接触，别管，继续睡，我可不想惹上那帮恐怖的东西，快给我躺下。”
说来奇怪，何不语并没有对此感到恐惧，见到他们的第一印象也仅仅只有新奇和探究，他们一团团井然有序地从正街飘过，从她的眼皮子底下匀速飘荡过去。
不得不说乌瑜宫主这位置选的确实好，位于正街，隐秘行动的东西不好发现，但是出了大事儿他们这里肯定最先发现。
何不语有了兴致，阴影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声调上扬，“给我讲讲呗。”
云秀伸爪拽了拽她的衣角，“睡觉，明天给你讲。”
“好吧。”
墟城旧侍——
“好了好了，别想了赶紧睡，我明天跟你讲。”许是何不语双眼大睁死死盯着天花板的样子有些惊悚，云秀又承诺了一遍，何不语这才如她所愿的闭上了眼睛。
酝酿许久，她才勉强进入阔别已久的轻度睡眠。
“看看你们达成了交易。”这场雨向所有观望着恶神态度的人或物表达了其主人的意思，“与虎谋皮，既然如此，就请大人去往新盟友那下榻吧，这庙小可容不了您这尊大佛。”
隐修表情不变，“别这么着急赶我，与虎谋皮，那得看看谁是虎，不如——”
他一张嘴，努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止住隐修的话，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不复从前，现在不是当年相知相识后的外交蜜月期，努已经不会事事都顺着他心意来了。
是劣主先手违约，努不能出手，但不代表他不会使用外力来处理这些不速之客。
他语气变的强硬，一字一顿，“送客。”
天蒙蒙亮，雨停了，她醒了。
见何不语醒了，血梅才出声【乌瑜应该没出门，甚至动都没动，现在的修士也会入定了？】
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她脑子还没来得及上线，迷迷糊糊的哼唧两声当做回答，“嗯嗯好。”
雨一直下到卯时才停，何不语收拾收拾自己，决定出去，去陨沙深处探索。
刚出门就遇见了正好出来的乌瑜，“出门？同我去南玉门如何。”
“好。”
“不，我不看门，带上我。”云秀已经决定赖住何不语她们，一副坚决不看门的样子。
何不语突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云秀此行的目的，和为什么会昏倒在沙漠里，得抽个时间问问云秀。
南玉门在陨沙城西北边，何不语当时绕着城墙再走一段就能到那儿。
那边是陨沙城贫苦人的聚集区，对于那些恶兽来说就相当于自助餐，也是血案最集中的地方。
南玉门，劣兽主要聚集地。
香味。
云秀猛地从何不语包里弹了出来，哪里来的香味。
她在吃包子。
云秀抗议起来，“我也要！”
一片菜叶子出现在云秀面前，“给。”何不语冷酷无情的声音传来。
“我不要这个。”
“先给我讲昨晚答应给我讲的事情。”她有多买一个素包子，就云秀那消化系统，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看着何不语手里的包子，直接妥协，反正都是要讲给小姑娘听的，“好好好，那说给他听没关系吧？”
“没关系，你讲。”
云秀沉思片刻，“昨天晚上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叫墟城旧侍，我并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来源。”
乌瑜接过了话头，“因为陨沙城的前身烛砂城，曾经遭遇劫难，被摧毁，陨沙城是在废墟上建立的，而恶神，也是在那个时期有了实际记录。”
“这样啊，那就好理解了，那个墟城旧侍是恶神的眷属，打不到碰不着，还不能交流，一靠近就让人头昏眼花的，这里人还把那当成什么祥瑞之相，反正我觉得很邪性，”云秀清了清嗓子，“我上一次近距离遇到他们后倒了好几天的霉。”
何不语把包子塞给眼巴巴看着她的云秀，“原来如此，他们经常出来吗？”
“不经常出来，经常出来还得了，陨沙城都得被他们拆了。”
“哦。”
好多人。
这里是陨沙的人员聚集区。
在这里，她可以看到很多独特的陨沙特有的东西，听到很多热络的声音，叫卖，聊天，甚至还有读书声。
夜晚的危险恐怖似乎并未吓到这些居民，又或者他们抱着恐惧归恐惧，生活还是要生活的那种心态。
这里是聚集区，街上大多数人都彼此认识，邻里邻居的，想要混进去打探消息难度很高，而且恶兽在这种人人都多少遮掩着面孔的情况下很难被发现。
努给的情报很详细，可信度应该不低，他没必要给她们使绊子。
“我们来这里干嘛？”这次何不语没有带饼，之前太过于纵容云秀了，导致她有一次掏符纸的时候，粘了一手饼渣，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饼在身边，云秀开始频繁的在她的腰包里蹦来蹦去，成功的让何不语的注意力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她犹豫片刻，说出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来踩点。”
乌瑜没有出声回答她，只是沉默的前行着，黑布绑带被风撩起，微微的飘扬，何不语困惑的跟在状态有些古怪的乌瑜身后，直觉告诉她有违和感。
何不语观察他很久，直到闻到了恶心的腥味，她才后知后觉地注意起周围的情况来。
太过专注也不是好事儿。
人渐渐稀少起来，直到没有人迹。
只要有鼻子有眼睛的人都能察觉出这里的问题，明明是聚集区的最中央部分，在赶集这种热闹的时刻却无人肯从这里走，避之不及似的绕过这里。
异香和来自血液的腥锈味儿混杂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极为奇特的气味，就像是药店里养着茉莉，但茉莉是用血浇灌的，但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如此浓重，源自于乌瑜身上的异香。
他真的没出门过？
【你呆在客栈里的时候，他没出去过。】
破案了，那应该就是她出门的时候，乌瑜也跟着出过门，而来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
面前的崭新二层建筑就是气味最重的地方，同样，也是此行的目的地。
门上挂了个大锁，然后化了，没错，乌瑜伸手一碰，那个大锁就化了，就像烈日下的冰淇淋一样，本来还在思考如何撬锁的何不语当场愣在了原地，这是什么技能。
教练，我想学徒手融锁。
推开门后才是灾难，奇怪的气味翻了倍，在打了一个照面的瞬间直接侵占了她可怜的鼻子，直冲天灵盖。
真的很冲，地面还黏糊糊的，每走一步都在拉丝，若是她有点洁癖，现在可能已经被这种破败肮脏而且糟心的环境折腾的发疯了。
明明外墙看起来是新的，但进入室内却令她大跌眼镜，墙壁，天花板和地板破败的像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天花板和墙壁的交界处还有裂痕和水渍。
明明磨损最严重的应该是饱经风霜的外墙才对，而且外墙看着并不像是重新刷新的，陨沙城的环境情况就注定着新刷的墙面活不了几天，应该没人会闲的没事干光翻修外墙，房子里面都破成那个鬼样子了都不修。
别扭的感觉，进入房子里面后，她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恶心感觉，怎么不见恶兽，“地上的黏液，奇怪，有点熟悉。”但由于异香的影响，她无法准确判断出这些粘性液体到底是什么。
提起黑色黏液，一般都会想到恶兽，但是青麟宗对恶兽有一套独特的判断标准，地上的这些仅仅只是符合其外形特征而已，其他特征反而更像在京城遇见的那个小孩吐出来的东西。
【这些黏液，像树根。】
“你管这个叫树根？”何不语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地上不成模样的黑色黏糊污渍，完全没有树根的样子，充其量就是一滩扭曲的水纹。
【自上而下看具有条理，虽然已经失去具体特征，应该没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