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睡?
宋林霖没料到事情的进展,因而被这句话惊讶得半天没回过神。
不是一起睡过了吗?这也要提前询问?
梁恕却不管她内心如何翻江倒海,又施施然问了一遍:“好不好?”
从“要不要”到“好不好”,还如此刻意地放低了一些姿态。
实在讨厌。
“……去哪睡?”
闻言,梁恕抬了下眉,直接就着这个姿势托住她、把她抱起。
慌乱之中,宋林霖短促地惊呼了一声。
梁恕却还能伸出一只手拍了下她后腰:“喊什么?”他语气淡淡的:“不相信我?”
宋林霖伸手环住他,安静下来。
“我今晚在这里睡?”她低声问。
梁恕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们是上过床的合法夫妻,”他甚至比之前还多加了个定语,“一起睡怎么了?”
虽说事实如此,但他是怎么做到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来的?
“我还没洗漱……”她最后挣扎了一句。
梁恕直接抱着她进了卫生间,抽出一只手扯过浴巾垫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上,之后才把人放上洗漱台。
黑色的长裙衬得她裸露的肌肤更加雪白,梁恕一直爱她的眼睛,克制地看着她,用指腹轻轻蹭过她眼下的小痣。
“这有新的洗漱用品,一会儿放你下来洗漱。”他的手扣着宋林霖的腰,慢慢收拢。
“护肤品、睡衣?需要什么告诉我,我下楼取。”
“我们可以直接去楼下睡。”她提议,“你就不用忙活一趟了。”
梁恕拒绝:“你还没睡过我的床。”
“……”
好吧。
借着视角方便肆无忌惮地打量梁恕,想到他刚刚说“一会儿”,又笑着问:“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梁恕把另一只手放到她的后颈,堵住了她的唇。
-
在宋林霖懂事时,她就知道自己其实是有个哥哥的,只不过哥哥在十岁那年车祸去世了,他们从未谋面。
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宋家父母消沉了很久,决定再要一个孩子来填补家庭的空缺。
于是宋林霖来到了这世界。
在长大的过程中,她几乎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
哥哥喜欢读书,她也必须待在家里读书,不被允许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哥哥不喜欢玩具,她也得不到;哥哥钢琴考过级得过奖,她也一定要去学。
中考的前几天,爷爷病危,骤然离世,宋林霖浑浑噩噩地考了一天半,第二天下午的英语直接弃了考,最终成绩和重点高中失之交臂。
她最初读十三中,学校离奶奶的别墅不算太远,于是高中的前两年住在奶奶家,得以获得自由的青春。
但宋林霖从小到大都不太会交朋友,自我评价为比较孤僻的一类,和丛盈聊天时也说过自己像那种不太懂人情世故的花瓶,因而那两年也没有获得什么友谊。
丛盈当时听得眼泪狂落,心疼得不行。
高三那年,出于对她学业的考虑,她父母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她再待在普高浪费时间了,于是运作了一番,把她送进市一中。
她住进了她父母早在哥哥小时候就已经买好的学区房里,一平方米将近十万。
这让宋林霖的内心无比割裂。
她觉得自己是在复制一个人的人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改志愿这件事,一半冲动,另一半都是深埋于心底的那种冲破牢笼的愿望。
讲完了这些事,她深深呼出一口气,依然不习惯在亲近的人面前剖析自己的过去。
不知道梁恕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在给自己开脱,会不会理解她?
而梁恕只是凑得离她更近了些,又伸出结实的双臂。
他的怀抱温暖,像是把她完全包裹住了。
时值夏日,衣服很薄,因为拥抱的动作,两人光裸的胳膊贴在了一起,皮肤亲密接触,暧昧亲呢。
宋林霖闭上眼睛放任自己靠过去,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她只想从梁恕身上汲取爱,梁恕也愿意给她爱。
“你做得对,你很勇敢,我理解你……”
梁恕一直在她耳边说着。
他感受着怀里的馨香,在心里想着刚认识宋林霖的那段时间。
想她明明热心却偏要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想她明明想要交到朋友却总是很抱歉地拒绝别人邀约的样子,想着以她的性格明明能和大家处好关系却习惯独来独往的样子。
他心脏的位置空了一块,好像一个在大风天被刮起来的、断了线的风筝。
梁恕不敢说他感同身受,他知道自己感受到的这些疼痛不及宋林霖的万分之一。
宋林霖在舒适的怀里找回了自己跳动的心脏,她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睫毛触到了梁恕的手。
“灯很亮。”
他觉得手心有些痒。
“……嗯。”宋林霖应了一声,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对不起。”她好似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梁恕听懂了。
关掉了灯,只留了一盏壁灯。
“别这么说。”他低声道。
他在怀里人睁开眼睛后凑得更近了些,两人呼吸交缠。
宋林霖耳朵红了。
梁恕笑了下,凑上去吻住她的唇。
-
宋林霖经常会在闹钟前的一个小时左右清醒,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休息够,于是再睡一个回笼觉。
将近六点钟,她照例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却迅速敏感地察觉到了和平日里的不同之处。
一条有力的胳膊搭在她的腰后,而自己几乎整个人被圈在他怀里。
两人睡前除了聊天之外什么都没做,不知怎么睡成了这样一副你我不分的亲密样子。
心跳难免加速。
床都上过了,抱着单纯睡觉还是第一次。
这比做/爱更有婚后的实感。
她轻轻挪开男人的胳膊,动了动身子,侧头看向窗外。
虽有一层窗帘遮挡,但也能看得出此时已然天色大亮。
“林霖?”梁恕用带着睡意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怎么醒了?”
他说完,埋头亲了下她的耳朵。
宋林霖的耳际瞬间酥麻一片。
在这个暧昧的动作后后,她发现男人依旧闭着眼,好像没有清醒的意思。
刚刚的动作似乎只是习惯性地亲呢。
“没事,我每天都这样。”
她在他怀里睡得很安稳。
“那怎么不睡了?”他这才睁开了眼,同时扣住了她在床上乱摸的手。
在宋林霖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伸手捏了捏。
“我找手机……”
梁恕帮她找,没多久就摸索到了。
“一大早忙着看谁消息?”他语气有些闷。
“看什么消息呀,”宋林霖失笑:“我的闹钟是每天早上七点,昨晚忘记取消了,它响了咱们肯定就睡不着了。”
梁恕闭眼笑了声:“想睡懒觉?”
“嗯,”她感慨,“难得双休啊。”
关掉闹钟后,宋林霖把手机递到梁恕伸出的手里,闭上了眼睛。
梁恕重新把人圈进怀里。
刚沉入黑甜乡不久,系统默认的铃声响起。梁恕的朋友很少有这个点给他打电话的,唯一还在保留这个习惯的就是爷爷。
宋林霖不安地动了动,他伸手轻拍了拍怀中人的背,看到是没有备注的本地号码,懒得探究是谁,直接挂断了。
挂断后看到陌生的屏保,才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他的手机。
他和宋林霖的手机是同一个牌子的同个型号,只是颜色不同,他刚刚也不清醒,拿错了。
时间还不到八点。
那个电话也没再打过来。
他望向和自己依偎在一条薄被中的人,察觉到空气中的幽香。
他一直用这个牌子的沐浴露,有这么香吗?
在宋林霖醒来前,梁恕和她一起躺在床上,由着她枕在自己臂弯。他在等早上的生理**慢慢消退,没再闭眼。
大抵是生物钟的缘故,宋林霖说睡懒觉,但也没有睡太久,八点刚过就又醒了。
意识回笼后,想起自己睡在梁恕身边,想偏头去看他,就察觉头皮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哼了一声。
“你压到我头发了……”她睁开眼,用带着睡意的话音控诉。
刚刚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摸她的头发,这会儿人醒了一动,扯到了困在他手中的发丝。
梁恕瞬间拿开了手:“对不起啊。”
天色大亮,一层薄薄的窗帘已经无法挡住明晃晃的日光。
梁恕原本在她身边看手机,在她醒来后凑过去吻了下她眼下的痣。
怎么就喜欢亲这里?
宋林霖在心里叹气。
“刚刚有人给你打了电话。”他叙述,之后又解释了自己拿错手机的事实。
她在男人脸侧回了个吻,有些懒倦地接过手机查看。
虽然是不在通讯录的号码,她却再次一眼认出了来电人。
梁恕的视线一直在她那里,却发现她的表情变化很淡。
“我妈。”她说。
“嗯?”
昨天晚上宋林霖和他讲了自己的原生家庭,梁恕才明白多年前她的那些挣扎纠结和有苦难言。
只是话题点到即止,他不知道宋林霖是否还和父母联系,也没有主动开口去问,不想惹她伤心。
宋林霖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在我决定改志愿去C大的那天起就不再主动和他们联系了,只见过有数的几面。”
他皱眉:“那怎么突然打电话给你?”
“嗯?”
“这是第几次了?”
宋林霖回忆了一下,淡淡道:“第三次吧。”
她想,把家里的基业挥霍掉也用不着两个人,可能是闲时想起了还有个女儿吧。
但她向来都会按住自己刻薄的一面,不展示给任何人,更不想展示给梁恕。
“没什么事,不要皱眉了。”她仰起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身边的男人:“有没有人说过你冷脸的时候非常帅?”
说完,又吻了下他的下巴。
梁恕低头抚上她的唇。
“你做什么?”宋林霖勾完人就躲开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种虚伪的正经。
这身贴身的睡裙是V领,长度不过膝,露出她一双白皙笔直的长腿。
宋林霖本以为梁恕拿这件是故意的,后来发现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才打消这个想法。
其实丝毫不冤枉他。
他自然有**。只是昨晚忙着心疼,顾不上其他。
男人修长的手指又在玩她的头发。
她听到梁恕有些微哑地说:“我以为你相亲是父母的意思。”
“不是,”宋林霖笑了下,“奶奶说我太孤单,希望我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她说话时,在他怀里仰着脸。梁恕垂眸,神色专注,两人视线偶尔相交,无比暧昧缠绵。
又想亲她了。
“我回国之后一直住奶奶那儿,后来奶奶去世,我申请了援藏,回A市后准备找房子搬到医院附近来。邻居那个阿姨很久没见我,说想给我介绍个条件特别好、又和我很般配的男人。”她想起当时阿姨的描述,没忍住笑了下。
“阿姨帮过我们很多,我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就答应了。”
在此之前,梁恕是真的一直以为宋林霖相亲是父母的意思,她需要有个接触对象应付家里,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她不需要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她提出结婚是全然出于她自己的意愿,而不是什么顺水推舟。
他一向心有玲珑,工作经验丰富,擅长多线程处理信息,冷静理智,却迟钝如此。
还在她喝醉那次借机吻她,酸得昏天暗地。
梁恕躬身亲她的白皙修长脖子,宋林霖配合地仰着头,由着他亲,细腰被那双手紧扣住。
察觉到身上人的吻开始有些用力,她也没做出不要留印子的提醒,只是问:“你一直以为我答应和你结婚是需要一个应付家里的对象?”
“我在你这儿向来没那么自信。”他声音有些暗哑。
要不是亲耳听到,宋林霖简直想象不出这话会从梁恕口中说出来。
“但你对我那么好……”
她想起婚后,梁恕送的花和戒指,他的情话,还有那些关照和细密的爱意。
原来他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都一直以为她答应结婚是因为家里的压力吗?
“我喜欢你,所以心甘情愿。”
“那你呢?”
他的吻渐渐向下,宋林霖伸手摸他的头发:“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和别人不一样,但不清楚这不一样的程度。”他轻笑了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
“……我是不是一直挺迟钝的?”
宋林霖没回他的话,轻声问:“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喜欢你的吗?”
梁恕抬眸,去寻她的眼睛。
她觉得有趣,笑了下。
高三那一年,因为家离得近,他们每天都一同上放学,有事不能一起的话会和另一个人报备。
二模之后学校五点钟就放学,宋林霖收拾书包时看到了梁恕上课发来的消息,他说晚上要去打球,不和她一起回家了。
她把书包背起,按着手机,回他:【好,知道了。】
但巧合的是,她刚走到校门口,就遇到了梁恕。
他那天穿了一身黑色篮球服,在某个同班男生的电动车后座随意一坐,有些委屈那双长腿。
一群男生吵吵闹闹,他却远远地看到了穿着校服的她,叫骑车的男生停下。
梁恕叫她的名字,弯唇朝她笑:“我今天去打球,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宋林霖“嗯”了声,没明白这个人怎么要再说一遍,却也笑了下:“我知道,玩得开心。”
后边有人叫了声“梁哥”,按了下闸,把车子停在他们旁边。
“怎么停下了?”那人问。
梁恕偏头看他一眼,没说话,转头回来,在书包里翻出一瓶甜牛奶放到她手里。
“走了啊,拜拜。”
她手里拿着那瓶奶,看男生回头和她挥手。
他还戴了发带,桃花眼明亮有神,发丝在阳光下耀眼,一如初见。
梁恕其实并不记得这一段了,也没明白自己哪里吸引了她。
让宋林霖心动的是那瓶甜牛奶,是穿着校服的少年,是“人群中你只望向我”。
而她弯唇笑,并不解释。
“那你呢?你为什么那么突然就去找我,还说要和我结婚?”她问。
他们那时候已经在暧昧阶段了,宋林霖以为恋爱是要循序渐进的。
“我不想让你顶着家里的压力和我暧昧,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可能。”他撑起身体,垂眸看着她,坦诚道:“因为我很紧张,怕你喜欢别人。”
哪儿有那么容易喜欢上别人?
双向误会成这个样子,也是难得。
宋林霖一边去扯他的睡袍带子,一边冷静地下了结论:“这算不算是一种般配?”
梁恕觉得自己被勾得发昏。
-
看着宋林霖走出卧室门,梁恕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听到她洗漱的流水声,给程曳帆拨了通电话。
那边接通的很快,只是没等梁恕说话就语气暴躁地骂了他一句:“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
“八点多?”梁恕懒得看。
其实已经九点了。
程曳帆呵呵两声,出离愤怒了:“你是早睡早起了,有没有想过我?我刚睡下不到半小时。”
“抱歉,”他嘴上说着对不起,语气里却是听不出半点诚心,“我以为你还没睡呢,没想到你今天休息得早。”
“……”程曳帆说不过他,没好气道:“说吧,有事求我?”
“宋林霖他爸的公司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你说泰和?”
“不是泰和,”梁恕解释,“乐云。”
乐云本是泰和集团的一个子公司,十几年前就由宋林霖他爸接手,前段时间彻底和泰和董事会割席,自立门户。
乐云的经营全然比不上泰和,就是个小作坊,只是因为家底深厚,一直没出现过什么大危机。
工作占去了梁恕大部分时间,他懒得在那个圈子里周旋,但程曳帆不一样。程曳帆虽然看着吊儿郎当,认识的人却很多,从二世祖到A市创业精英,如鱼得水。
简明扼要说清楚事情就挂断了电话。
梁恕走进卫生间时,宋林霖刚刚洗漱完毕,正往脸上拍着保湿水。
见他进来,还指着锁骨上的吻痕控诉他:“看看你做的好事。”
梁恕轻笑了声,没说话,只是路过时捏了下她的腰。
真等他洗漱完毕时,宋林霖已经早早从卫生间溜出去了。梁恕看她盈盈一握的腰间系着自己昨天扎的那条围裙,听到她说:“礼尚往来,早上我做饭。吃蛋羹么?”
“吃,谢谢。”他打趣,“真是勤快。”
“哇,”宋林霖笑了:“真是好有礼貌的一对夫妻。”
“我去看下手机,一会儿来帮你”
梁恕又按着她亲了一会儿才回到卧室。
果然,程曳帆回了话。
第一句就是:阿恕,你猜得还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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