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语文试卷我们还剩了点,今天我们接着讲。”
张雅接近五十岁,但自从带了火箭班,操心不少,头发一把一把变白,看起来比同龄人出老,班上有的同学尊称‘张婆婆’。
也因此,比起害怕,火箭班的同学更多是敬畏,再加上火箭班是重理科,班上学生普遍理论课成绩更好,在‘张婆婆’面前自然不敢造次。
在这群偏科优生里,时帆现在是最扎眼的存在,毕竟还没人敢挂蛋。
挂蛋的人招老师眼,也得同学怜惜。
这不,一上课就被点名。
“时帆,你来说说,王湾在《次北固山下》一诗中,表达了何种情感?”
“尾联见雁思亲,抒发作者的思乡之情。”
“恩,没错。”
张雅在上面讲,齐文和宋忻在下面讲。
齐文:“我去,这货没做,答案张口就来啊?”
宋忻:“王湾的《次北固山下》也算千古名篇,咱们班的,要是不知道丢死人。”
齐文:“也对,张婆婆抽这道题不算为难他。”
“你们俩说什么呢?”张雅一支粉笔飞过去,正中齐文和宋忻,引得全班注意。
“齐文,你来说说,下面这道题的答案。”
齐文像只大型犬,被训虽然有失气势,但是怯懦是不可能的。下一秒看见题——简析‘抱膝灯前影伴身’体现作者何种心情,立刻傻掉。
这时,旁边同学开始小声议论。
“完了完了,变态一中,不仅数理化有思维拓展题,连语文都有。”
“可不是嘛!这首《邯郸冬至夜思家》就是这次的语文拓展题。”
“是啊,压根没学过,这怎么答?”
“这道题我一分没拿。”
“我也全丢了。”
齐文眨巴眼,像宋忻求救。
没等宋忻开口,张雅又说:“宋忻,你说!”
宋忻立刻乖乖立正,希望‘张婆婆’不要找他麻烦,“表达作者的孤寂、落寞之情。”
“恩。”
听到这句肯定,宋忻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蒙对了!
舒爽不到疫苗,立马就被打回原形,“你再说说,作者是怎样写思乡的?语言上有什么特点?”
这下是真蒙不了了。
张雅站在讲台上,窗外的骄阳正好,厚德楼里这帮学生却胆战心惊,头埋得赶上‘缩头乌龟’了!
“楚潇潇,你来说!”
楚潇潇怯怯站起来,抬抬眼睛,“张老,我......不知道。”
学委被灭,众人祈祷,可千万别抽自己。
“季长风,你说!”
季长风擅理,虽然语文不差,但这种诗词拓展却并不上心。
“张老,你点下一个吧!”
“你个臭小子,就不能把数理化的心思分一分在语文上吗?”
季长风也是皮得很,“实在看不懂。”
张雅越说越气,“看不懂更要多读,还有你那个字,龙飞凤舞,知道的是答题,不知道的以为草书鉴赏!”
季长风在学习上吃瘪甚是少见,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又见年级第一钉子户被灭,心里更加紧张。
夏日微风拂过海面而来,带着丝丝凉意,却总带不走众人额上的汗珠。
全国统一式低头仍在继续。
“时帆。”时帆闻声,放下手中笔,补到末尾的试卷,静静躺在桌上,“你说!”
声音不疾不徐,不大不小,正好穿过安静的教室抵达最后一排,众人也悄悄转头看去,脸上的表情有一分没被抽中的欣喜,又有一分同情。
时帆翻过试卷,找到题目。
众人见他这动作,同情一扫而光。
“我去,这么紧张的时刻,他不听,在干什么呢?”
旁边有人小声回应,“鬼知道!自暴自弃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时帆说:“诗歌最后两句,作者通过想象冬至夜神时分,家人围坐灯前,谈论自己这个之人,借此表达思念之情。”
回答到这里时,众人眼里藏不住赞赏之情。
时帆继续回答:“这种手法,明人陆时雍称之为‘代为之思,其情更远’,用‘想得’‘说着’来写,语言更通俗易懂。”
当时帆答完时,众人已是一脸不可置信,用其他人的话来说就是——这TM简直是参考答案,牛逼!
季长风基本站了一节,一下课,一屁股做到凳子上,本来想问‘你怎么知道’。
可没等他问,蜂拥而上的观众就帮他把这‘活儿’干了。
“以前家里有诗词赏析,碰巧看过。”时帆不像观众般惊奇、羡慕,平淡的橡冬季结冰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
有人发问:“可以借我看看吗?”
季长风先时帆一步回答:“看什么看?有那功夫不如多练两道数学题,得分更快。”
这话不无道理。
众人被季长风遣散,兴致恹恹。
季长风贼眉鼠眼环顾四周,确保大家都散了,清清嗓子说,嬉皮笑脸的说:“借我看看?”
时帆不明所以,“什么?”
“诗词赏析。”
“你不是说不如做数学题吗?”
季长风确实这样认为,但是少年嘛!玩心重,他又这样皮,季长风总是忍不住逗他,结果被反将一军。
“你就说借不借!”
“不借。”时帆头都不抬的回答。
季长风刚想暴走,又听见一句,“书在蓉城。”
“我说你这人,讲话可不可以不要大喘气?我......”
“有字帖,要吗?”时帆语气乖乖的。
季长风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楞了三秒,‘羞辱’带着火气一并袭来。
“噗~哈哈哈。”齐文坐在前面实在忍不住,微微侧头对时帆竖了个大拇指。
时帆一脸问号的表情,让他更想笑。
季长风一脚踹在齐文凳子上。
齐文:“诶,又不是我说的,你踹我干嘛?”
宋忻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时帆同学只是好心。”
就是这种好心才更让人火大,要不是宋忻坐斜对角,不方便,季长风真想给他也来一脚。
宋忻:“不闹了,今天上午最后一节是物理,咱们还是老规矩?”
季长风爽快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季长风:“字帖?一起?”
时帆:“我?”
季长风对时帆的称呼,一天一个样,时帆有时都不知道在叫他,时帆也懒得和他计较。
季长风:“恩。”
时帆:“干什么?”
季长风:“吃饭!还能干什么?”
时帆:“哦,好。”
物理课上,时帆正准备给题目收尾,季长风催促:“赶紧收拾。”
时帆看看表,还有5分钟,“还早,不急。”
“早什么早?”季长风一边说,一边把时帆的书往桌肚子里塞。
“还有5分钟才下课。”
“等下课,黄花菜都凉了!”
时帆:???
时帆:“这是什么菜?这么好吃吗?”
季长风:......
季长风:“俗语,表示时间紧急。”
时帆:“哦哦。”
季长风:“赶紧吧!天大地大抢饭最大!”
时帆:“之前不用抢,为什么今天这么急?”
季长风:“别磨蹭,先走,一会儿再说。”
季长风拉着时帆刚转身,半起的身子还没站直,就被摁回去了。
此时,‘鬼面仙’李德全脸黑得吓人,“你俩要去哪儿呢?”
季长风尴尬的笑笑,猫似的想转回桌上。
却被李德全吼住:“转什么?跟我来办公室。”
李德全:“说说吧!早早收拾东西,准备干什么?”
时帆:“吃饭。”
李德全:“我看是抢饭!”
季长风:......
李德全:“学校是没饭给你们吃吗?还是你们没吃过饭?最后几分钟都坐不住。让你们好好学习,怎么不见这个劲儿?你俩就在这儿站着,等所有人都走完了再去。”
办公室外面,学生蹿得飞快,室内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
“老李,不,李老,都走完了。”季长风指着门外空荡荡的走廊说。
“去吧。下次不许这么干了!”
两人走出办公室,时帆快步向前,季长风却拖在后面。
“不快点吗?”
“不去了。现在去食堂,只能和阿姨一起收拾剩饭。”
“不吃了?”时帆好奇,在他印象里,季长风不是这么容易受挫的人。
“吃,不过不去食堂。”
“去哪儿?”
季长风没说,领着时帆沿着情人路,穿过小树林,青石板铺在泥地里,阳光穿过树荫,透出些许光线,黄色的洋桂花洒一地,确实很适合幽会。
时帆第一次来着,之前只听齐文讲过。
季长风:“想什么呢?”
时帆:“之前听齐文说,学校的小情侣都爱来这儿。”
季长风:“不光小情侣爱来,我也来。”
时帆:“谈恋爱?”
季长风:“恩。羡慕吗?”
时帆:......
时帆转身要走。
季长风:“骗你的,我是去吃饭。”
时帆:“那里没有食堂,也没有餐馆。”
季长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树林尽头对面有一家烧烤店,我常去吃,我已经给老板发消息,让他帮我们外送。”
滨海一中禁止学生点外卖,担心吃了不干净,找学校负责,可架不住学生爱吃。这个方法也算是季长风的‘独门密法’。
两人偷摸坐在小树林吃完,才回教室,结果发现桌上多了两个一次性饭盒。
“你俩去哪儿了?”两人刚踏进门,齐文就说,“快来,给你俩带的饭!”
时帆也不是傻子,刚被罚完,这种违规的事,还是不要往外说为好。
时帆避而不谈,只说:“谢谢。”季长风也顺势坐下。
两人已经很撑,但碍于人情,憋着又吃了一碗,撑得一直在后面打嗝。
中午午休,两人的‘嗝’声此起彼伏,就是一场‘你放唱罢我登场’的好戏。
齐文和宋忻最倒霉,离他俩最近,愣是没睡着。
齐文:“今天中午打他们带多了?”
宋忻:“不多吧!盒子有点小,比老季吃得还少些。”
齐文:“那他俩怎么回事?总觉得吃撑了。”
但是两人都不承认。
宋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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