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谷琅的声音轻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不敢高声说话,浑身发毛,“我没看错吧?”
沈鉴直起身子:“看来这就是罪魁祸首了。”
这下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话音还未落,那阴影褪去的速度更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深山里缩,片刻后刚刚被姬灵烧过的草地全都只剩下土壤,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植物。
“这是……”钟骊的脸色比刚才发现玄蛇不是凶手更加苍白,“这是青纱帐吗?”
姬灵和谷琅同时浮现出困惑的神情,姬灵歪了歪头,困惑得几乎能看见头上出现的问号。
谷琅迟疑地问:“青纱帐?就是那种长得很高的庄稼吗?”
他迎上姬灵依旧困惑的神色,继续解释道:“就是那种田野里大片长得又高又密的庄稼,现在几乎所有又高又茂密的植被就叫青纱帐。”
“在青纱帐里面所有动作、所有声音都难以察觉,帐外的人一无所知,附近又往往没有监控。”钟骊艰涩地开口,用一种谈论都市传说般的语气补充道,“可以说是起意杀人和事后逃遁的绝佳场所,一般一个人在外行走的时候要格外小心避开。”
沈鉴接过了话茬:“这是普通人的说法,但我们说的是它的玄学版本。”
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露出难得的觉得有些棘手的表情:“其实也只是占了个相同的名字,稍微有点相关而已。”
“根据九零四所的研究,这是一种很难定义到底是植物还是生物的东西。根据之前采样得到的样本来看,本体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变异孢子。”
沈鉴指了指已经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光秃秃土壤的地面:“孢子寄生到植物身上之后使植物变得仿佛有生命一般可以活动,虽然还不能确定是否产生了自主意识,但确实可以自由移动变化。”
“我们经常能听见的所谓鬼打墙的都市传说中,基本上在山中或是田野里这种地方发生的都是因为这个。”他的神色相当凝重,“一片地方沾上青纱帐,这片森林就可以算是活了。”
姬灵边听边点头,但听到一半皱了皱眉,对其中一个小细节有些疑惑:“既然听起来这么有道理,那为什么一开始你们没有想到呢?”
钟骊的语调十分干涩:“因为它们非常敏感,又非常害怕声音,即使是刚才我们正常说话的声音都会让它们逃走,所以一般和居民区保持相当一段距离时就不会蔓延了。”
沈鉴没对此做出什么表示,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玄蛇:“你不是千年来一直游荡在山上,也是最近才刚刚清醒的?”
虽然这是个问句,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没带什么疑问的语气,更像是个笃定的陈述。
玄蛇依旧不太乐意配合,假装没听见沈鉴这话到处看天看地,在姬灵不善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不满地甩动着尾巴尖,分出一点注意去听姬灵的翻译。
姬灵如实地翻译了这个不像问题的问题,玄蛇漫不经心地听了,没有回答继续甩动着尾巴。
但他到底还是没什么城府,虽然没有回答,但仔细看去他的瞳孔迅速紧缩成一道细线,轻轻抽气嘶嘶了一声。
这下不用姬灵翻译,大家都知道这是肯定的意思。
“我和小谷来的那天,航班因为雷暴天气延误到了傍晚才到。”沈鉴紧盯着他的脸色,继续发问,“这就是你清醒的那天吗?”
姬灵没想好“航班”这个词该如何翻译,只好轻轻略过,谁知刚说出“暴雨”二字,玄蛇立刻收回了不安分吐动的信子,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他难看的脸色说明沈鉴字字句句所言非虚。
谷琅听了恍然大悟:“因为上古精怪即将苏醒,所以百越市积攒了不少灵气,以致于天象变化酿成了暴雨,这倒是说得通。”
他探究的神色在玄蛇和已经褪得一干二净的草地上来回逡巡:“所以,在积攒的过程中灵气波动太大,本应该敏感谨慎的青纱帐受到刺激开始蔓延,这才把无关的人卷进去了吗?”
“还是说不通啊,”他摸了摸下巴,马上又推翻了自己的推测,“其余两人没有灵痕不好追踪,但也可以确定都不是在山里碰上了青纱帐立刻失踪的。如果他们是因为走进了青纱帐范围遇上了鬼打墙,为什么会从不同的地方各自失踪呢?”
钟骊收拾好了心情,点了点头:“沈队,我大伯他是从家里自己走出去才失踪的,也不是吃晚饭当天就不见了。”
倒是姬灵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块裸露的土地,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描述自己的猜测,兽性的直觉让她心中一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站在一旁的郑局和沈鉴两人的脸色似乎更凝重了。
如果说方才凝重的程度还是“有点棘手”,这会看起来就更像是“火烧眉毛”了。
“因为寄生。”郑局缓慢地开口,难得没有继续他满口的官腔,抬头对上沈鉴的眼神,“恐怕是因为这个孢子的寄生范围不止植物吧。”
沈鉴看起来有些犹豫,像是不确定是否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青纱帐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可以操纵植物移动,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恐怕也困不住钟恒这种许多年的外勤老手。”
他的语调越来越低沉:“根据上一次最新的采样结果来看,青纱帐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人一旦身处其中沾染到了孢子,孢子会逐渐侵入人体内寄生,迷惑人的神经,直到——”
“直到什么!”钟骊刚摆出坚强的姿态没多久,又差点被急哭了,“到底会怎么样!”
沈鉴说:“直到人的认知完全和植物同化,再也走不出这片帐中。”
姬灵轻轻“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所以它们就是这么迷惑其他生物,让它们死在树林里当养分的。”
她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没多想就开了口,这话一出,钟骊再也绷不住情绪,紧绷这么久的神经如同拉断的弓弦,一下子脱力崩溃地坐到地上。
沈鉴隐含责备地觑了姬灵一眼。
但都不用他这么暗示,姬灵一见钟骊的神情,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也有些后悔,有些手足无措地伸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郑局不愧是老江湖,一听到沈鉴的补充,立刻意识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言下之意:“警局现在已经接到的失踪报警是三人,但如果他们是在农庄不慎接触到了青纱帐,被同化后自己走进了这片森林……”
他停顿一下,视线越过绵延的山峦:“山上的受困者可能远不止这三人。”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连钟骊都停下了抽泣声。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往深山中看去。
一阵令人心寒的战栗爬过人的脊背。
夜色已深,山中阒静无声,只听得见风吹拂树叶摩梭的细碎动静,往深处看是一片漆黑的林木,半点看不出暗处正在悄无声息地吃人的真相。
“我刚刚已经联系了邱教授,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包括捕获玄蛇和发现青纱帐全都知会他。”郑局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一只手不断摩挲着领口,“如果是青纱帐,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找人才好。”
沈鉴轻轻点头:“青纱帐相关的失踪案是最棘手的。所里已经在全国确定存在青纱帐的八百四十五处地方明确拉了警戒线设为禁入区,设了路障阻止一切人员、好奇游客进入。”
郑局一手把手机放回口袋,掏出纸巾压了压额角的汗,另一只手不安地在胸前揉搓着:“我们百越市也有相应的对策,辖区内有登记在案的青纱帐十三处,包括这块地方想要往山上走也能看到警戒标语牌。”
“但我们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他长叹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也知道,实际上总会有好奇的游客就是不听劝,非得闯进去看看。我们警戒线范围一般划得比青纱帐要大一圈,就是为了防止人真的走进去沾染上。但如果真的已经走进了帐中,想要找到迷路的人,只能调动足够的人力之后,穿着防护服,确保搜救人员不受影响的前提下搜山。”
钟骊抹了把脸,燃起一丝希望:“这么说,还是有办法的?”
郑局的脸上露出一个介于尴尬和头痛之间的微妙表情,钟骊急急地追问:“有过成功的案例吗?”
她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过一圈,期待着回答。
沈鉴轻轻摇头,近乎残忍地打破了她的期待:“只有采集到青纱帐孢子以供研究的那次找到了人,但是等所里找到的时候,那人也已经因为器官衰竭和脱水去世几天了。”
钟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说。”
又是姬灵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在这每个人都愁云惨淡的时候,仿佛救世主一般神兵天降:“要找人不是很简单吗?”
现实生活中确实存在“青纱帐”,就是田野里高又茂密的植被,一个人出门在外走路的时候一定要避开!
文中是作者瞎编版本的都市传闻说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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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纱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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