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总是在源源不断地繁衍着一些,缺少眼球和脑浆的东西。
——《世界的遗民·章一·寄生篇》
三鲜市公安总局,周六,凌晨五点二十分。
四楼刑侦大队办公室的吊灯关了又开,一片逐渐销声匿迹的虫鸣鸟叫里,不知道是谁办公桌上的座机催命一样叮铃铃跳叫起来,执勤警察摸过去“喂”了一声,紧接着就是大团大团的车被迫返程,中间还夹杂着几辆小电驴,横七竖八挨挨攘攘挤进停车位。
“江队,死人了。”
周六,凌晨,正是缩在被窝里摸周公的时间点,大部分人脸没洗牙也没刷,迷糊着两只大眼赶过来,往队里管事的面前一站,捏了把胳膊内里强迫自己清醒。
江燃刚从车库里刨出辆警车,小宋拿着记事本坐上副驾驶,汇报的声音略显凝重。
今天凌晨三点,坪顶路西街口南苑小区三栋202室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
受害者死前曾遭受到非人虐待,身体被大范围分肢,多处骨折骨裂,尸体头颅、胸乳、肚脐以下及部分脏器不知所踪。法医初步判定死者为女性,预估死亡时间为二至三天。
报警人是住在同小区三栋102室的王春燕,今天凌晨三点多,一个哆哆嗦嗦的电话打进来,管坪顶路这边的分局被炸的紧急出警,警车扒拉着地面飞一样冲进南苑小区,警察只贴着门框往里看了一眼,那脸就绿了。
两个多小时后,也就是今天早上五点二十分:“坪顶路那边打来电话,说是管不了,要把案子移交给总局。”
江燃正开着车,听到这话眉心突突了一下,不耐烦道:“管不了?说说怎么个管不了法?”
“是因为,”小宋翻着记事本的手指头一顿,面色古怪:“坪顶路那边怀疑,这事跟鬼有关。”
“鬼?”
“有警察看到有东西在墙上爬,像是……人的面皮。”
此时恰巧遇到红灯,距离南苑小区还有一个拐弯的位置,江燃靠路边停下车,握紧方向盘一言不发。
“江队?”小宋察觉到车里气氛有点不对,试探着喊了声,江燃突然问他:“祁长宁呢?”
小宋实话实说:“有一段时间没看见祁队了,估计是在出任务?”虽然没人知道他们特殊刑侦部平时都在出点什么任务。
江燃:“打电话,把人叫过来,这事儿,估计我们也管不了。”
小宋捏着手里的本子,愣愣的眨了下眼。
特殊刑侦部,也叫刑侦二队,“遗民”研究所等等等等,里边儿的人其实不太在乎别人怎么叫他们,反正知道有这么个组织的人也不多,虽然跟江燃带着的刑侦队平分总局四楼两个办公室,但即使是亲亲邻居,也不大清楚他们平时都干点啥。
但众所周知的是,这个组织领头的那人姓祁名长宁,是个惯会拉人推磨的奴隶主,其剥削程度甚至让隔壁有着“小周扒皮”之称的江队都甘拜下风。
最近,祁奴隶主的心情不大美好。
大概两周前,三鲜市新冒出来一个“遗民”,是张脸皮。
这张脸皮本身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处于正常成年男性用点力就能捉住的水平。它最开始依附在一名癌症少年脸上,诱导人割腕自杀。紧接着,是一名未成年混混,挑起群架。再然后,是一名成年女性,开始实施谋杀。
这张脸皮体积小,行为灵活,且拥有智慧,两周以来祁长宁只跟祂打过一次正面交道,意识到打不过后,脸皮开始有意识的躲避,并且取得了大成功,再也没有被找到过。给特殊刑侦部办案带来了不小的阻碍。
队长心情欠佳,连带着他旁边跟着一起出晚差的浮云间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就怕祁长宁为了省事脑子一冲兵分两路,指使他一个人独自去大街小巷找那张脸皮。
浮云间抹了把一整晚都没合上过的两对眼皮,大眼珠子下边儿整整齐齐挂着两只大黑眼袋。他瞧了眼天色,磨磨蹭蹭想要说话,祁长宁瞥他,在花坛上按灭烟蒂:“有事?”
“没、没有没有!”浮云间马上摇头否认,一会,又试探道:“祁队,你看,这天也亮了。”
祁长宁又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中: “嗯。”
“马上快六点了哈。”
祁长宁没搭理他,浮云间噎了一下,再接再厉:“所谓**凡胎,咱们都找了一宿了,这饭也没吃觉也没睡,你说是不是应该……”
祁长宁掀起眼皮:“想睡觉?”
浮云间点头:“嗯嗯嗯嗯嗯!”
“那就睡吧。”
“嗯!——嗯?”浮云间紧急悬崖勒马红灯刹车,祁扒皮突然变得如此大方好说话,惊得他愣是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祁长宁蹲在地上继续鼓捣那只罗盘,那是用来指示脸皮位置的,因为作为原材料的脸皮的组织不多,里面那根针站得活像个颤颤巍巍的老太,身板咯嘣到似乎马上就要原地去世。
“要是有人能代替罗盘指示遗民的位置……”
捉不住那东西谁都着急,浮云间窥了一眼,嘴巴刚里秃噜出半句话,很快意识到这话不合适,悄摸捏了自个一下,转移话题。
“我是说,咱们队里也该招人了,明个儿我就给报上去?”
祁长宁似乎没听见浮云间刚才的嘴瓢,很快顺着他扯出来的新话题往下接:“记得多报几个名额。”
“好嘞,好嘞。”浮云间这会倒是没那么困了,还挺感动祁长宁愿意放他去睡觉,建议:“祁队,要不你也……”
话还没说完呢,那边祁长宁的手机上传来叮叮当当一阵响,江燃的声音从里面冒出来:“祁长宁?马上过来坪顶路西街口南苑小区三栋202室,你家脸皮在这。”
“嘟”的一声,那边似乎挺忙,说完就挂,浮云间的嘴巴还保持着一个“O”形,他慢吞吞把还没说出口的话吞回去,意识到睡不成了,脸色一点点变得悲催。
江燃很快又回了个电话:“对,记得带上萧潇,区分一下这是咱俩谁的活。”
祁长宁挂掉手机丢进兜里,刚好看到浮云间挎着的那张脸,皱了下眉:“回去再哭,赶紧跟上,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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