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藏在破败柱子后的身影双手颤抖着紧紧捂在口鼻处，努力平复着粗重的呼吸，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展诺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到那东西在吃人的模样。

蓦然停下的啃咬声让展诺的呼吸一顿，转瞬他身后的柱子被一只青紫皮肤黑色指甲的手抓碎，那手上还残留着片片碎肉，反手扯下展诺肩膀的皮，要不是他躲得快，现在那手里握着的就是他的心脏。

展诺毫不犹豫转身就跑，身后携着劲风的爪子将他整个人扇飞，背后狠狠撞在硬物上，还没等他从疼痛中回过神来，那只青黑色的手已经到了眼前。

顿住呼吸的展诺感觉到一股温热带腥的液体喷射在他脸上，眼前一片血红。

时间仿佛静止般，面前的东西“嘭”一声倒在地上。

展诺屏住呼吸，快步迈过地上的尸体，却因为肩上的伤栽倒在地，侧身单手撑着后退几步，这才看清刚刚撞上的东西。

是个棺材，一个落了灰依旧看得出精致的棺材。

棺材的盖子因为他的撞击错开了些。

展诺不动声色地又向后退了几步，目光紧紧地盯着棺材打开的那个小口，里面忽得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毫无血色的白落在黑色的棺材上，显得触目惊心。

棺材盖被那只手缓缓推开，展诺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刚刚被追杀时跳得还快。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棺材盖后，撑在棺材边，里面坐起一个人，从展诺地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乌黑的长发和高挺的鼻梁。

展诺皱着眉单手按住肩上流血的伤口，目光盯在那人忽然耸动的鼻尖上。

下一秒，那个黑色的脑袋猛地低头狠狠打了个喷嚏，震得展诺瑟缩一下，他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口，“您好……女士？”

那人仿佛这时才注意到他，转过头来，卷翘的睫毛呼扇一下，那双纯黑的眸子映着他的身影，双唇一启，“女士？”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粗粝的质感，

这声音倒确实不像女士。

湛鸠有些不悦地瞥了坐在地上的人一眼，目光游移在周围的环境中，他敢肯定收了他高额费用的保姆一定没有遵守约定好好打扫房间，这里真是肉眼可见的脏乱。

“你是……人吗？”展诺又一次试探性的开口。

湛鸠没有回答，只是用探究的目光将展诺从头扫到尾，又将目光放在了地上那滩东西片刻，很快移开视线，并且得出结论。

一个脏兮兮的人类和……一摊烂肉。

察觉到他嫌弃目光的展诺主动开口解释，“那是被完全感染的丧尸。”展诺扯下已经被撕裂的袖子，牙齿咬住在肩膀处打了个结，“我可能不久也会变成那样……”

“变成那样？”湛鸠起身从棺材中迈了出来，脚下犹豫着避开血迹。

“我被他抓伤了。”

湛鸠目光落在展诺肩膀的伤口上，那里的血已经止住，并且就在他们说话期间已经在缓慢地恢复，伤口的范围越来越小。

“已经快恢复了。”

展诺扯开刚刚系上的布条，“就是因为中毒，才会恢复的这么快。”

湛鸠向前走了一步，“那东西身上没有生气，”说着看了坐在地上的人类一眼，“你还有。”

“你一直睡在这里吗？”展诺换了话题。

“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这个问题让湛鸠顿住思考了一下，“从这里还是整洁的房间开始。”

他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展诺无法分辨面前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有神志，不是丧尸。

“那你……”展诺站起身，他肩膀上的伤已经完全恢复，裸露在外的皮肤平整地就像没有受过伤一样。

湛鸠没有再理会他，抬步向前，一股剧烈的撕扯感从头皮传来，眉心皱着转过头，就看到自己那长得拖地的头发卡在了地上一个不知名的硬物上。

他毫不犹豫地抬手，黑色的发丝飘落在地上，湛鸠头都没回朝前走去。

展诺这次看清了他的动作，是指甲割断了被卡住的头发，刚刚……也是伸长的指甲捅穿了丧尸的心脏。

愈发沉重的心跳声回荡在展诺耳边，瞬间绷紧的神经让他有些头昏，但他还是故作镇定的跟上去。

湛鸠目光顺着微弱的光芒看去，废墟之外是更加混乱的环境。

灰色的天连接着地面，像是一个巨大的罩子一样笼罩在头顶，空气中满布的灰尘颗粒传输来的是压抑与不适。

湛鸠只觉得自己的鼻子又一次隐隐做痒，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蹭了蹭鼻尖。

周围的环境像是经过了工业化严重的粉尘爆炸后，又接着连绵的雨天，接触过地面的粉尘晾干，再度均匀地挥洒在空气中。

因为，没有风。

湛鸠抬起手在空中拢了一下，完全稳定的空气，像是死掉了一样。

稳定得令人不适。

湛鸠忽得生出一股想回棺材里接着睡的冲动，回头看了眼刚刚出来的废墟。不知是什么造成塌陷，棺材所在的地方沉入了地下低一点的位置，否则他估计不能安稳地睡到现在。

目光移到晚他一步出来的展诺身上，“你为什么在这？”他似乎是这方圆几百米里目之所及的唯一活物，湛鸠也乐得跟他相处。

展诺停在离他一米外，犹豫一下还是回答了他，“我出来找食物。”

“食物？”湛鸠有些不明白，这周围怎么看也不像有人类能吃食物的样子。

展诺犹豫片刻，有些纠结地盯着湛鸠放在身侧白皙的手指，干净修长，看起来毫无攻击性，“我们的避难所在一周前被袭击，我跟避难所里的人走失了，只能靠搜寻一些建筑里剩下的物资活着。”

“你自己？”湛鸠转头，黑色的眸子里映着展诺狼狈的样子，他突然扯了扯唇角，收回目光抬步想往前走，脖颈间突然出现的匕首制止了他的动作。

展诺的匕首架在湛鸠脖子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湛鸠没动也没出声，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看向那双粘着血迹的手，手上的血迹已经干了，混杂着地上的土，看起来黑乎乎的一团。

“你是变异的丧尸吗？”

变异。

湛鸠不喜欢这个词。

“我不是丧尸。”他只是淡淡的回答，半点没有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放在眼里。

真没礼貌。

湛鸠并没有动手，他怕面前的人类被他一只手掐碎。

“你不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这样贸然动手。”湛鸠的声音少了些沙哑，听起来更加清润，回荡在展诺耳边，他似乎不再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缓缓平息下的心脏让他冷静下来，咬咬牙举着匕首靠近湛鸠的脖子。

湛鸠感觉到了靠近脖颈的凉意，目光在展诺手臂脏乎乎的衣物上来回寻找了下，最终还是没动。

“你的指甲是怎么回事？”其实展诺见过丧尸变长的指甲，是青色的，而且并不能伸缩。

展诺目光盯在湛鸠手指上，这人的指甲是带了些血气的粉色，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但他不能赌。

“你不是一个人吧，”湛鸠目光看着前方倒塌交错的建筑，他的声音很轻，但在完全静止的环境中也让人听得分明，“是个你不放心离得太远，又不能让我靠近的人？”

展诺握紧双手，匕首正要刺上那人脖颈时，突然不知哪来的力量抑制住了他的动作，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猛得颤动一下，手臂不受控制地带着握刀的手收了回来。

湛鸠转身后撤一步拉开距离，脸上挂了一点温柔的笑意，展诺的额头沁出了丝丝汗意，他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面前的人。

“不如我去把她带来跟你团聚？你应该很不放心她吧。”

展诺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他极力压下心头不自主升起的恐惧，咬牙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湛鸠看着他，收起笑意，“是你吵醒了我。”

展诺看了湛鸠一会，缓缓地收起匕首。

“我不是丧尸，你也不用害怕。”湛鸠说完就打算朝反方向离开。

“等一下，我可以……求您一件事吗？”

湛鸠看向展诺的眼睛，没有出声，示意他说下去。

那双眼睛里依旧有恐惧，但是还有些看到了希望般的光芒。

“那边藏着的是我的妹妹，我想带她……”他还没说完，另一边的建筑里突然传出一声嘶鸣，让他即刻转过头去，脸上倏地变了颜色。

湛鸠面上不显，黑色眸子中却多了些冷意。

他竟然没有察觉到那边还有别的生物。

展诺像阵风一样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湛鸠瞥了眼远去的背影，思索片刻还是跟了过去。等他缓步走入建筑里的时候已经看到展诺一拳砸在一个人影身上，将他击飞撞在墙上，一旁的小女孩眼里噙满泪水却一声不吭地躲在柱子后面。

被击飞的人影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发出一声嘶吼，脸上身上都是血迹和泥污，看不出人形。

湛鸠盯着站在一旁的女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还是缓缓地靠近了些，黑色的眸子里透出一丝疑惑，见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前面和丧尸缠斗的人身上。

“心脏。”

冷淡的声音提醒了展诺，他一拳拳得锤在丧尸心脏的部位，直到手下的烂肉完全不再动作，才猛地回过神来，那些旁人在他面前被丧尸肢解、撕扯、吃掉的画面反复在眼前浮现，颤抖着的手死命地摩擦着地面，试图将上面的血弄干净。

但逐渐糊成一团血液和泥土让他更觉得恶心。

“你是他的……妹妹？”冷淡好听的声音让展言朝前走的脚步一顿，转过头看着离她几步远的人，第一反应是，好白。

那人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很高，白色的衬衫很是干净，修长的脖颈上是一张白皙看上去就很嫩滑的脸，眸子像黑曜石一般，很有神，就连黑色长裤的裤脚都是干净的。

只除了……展言的目光落在湛鸠脸上，脸侧翘起的头发和那凌乱像狗啃一般的发尾，与他格格不入。

展言眨眨眼怯生生地点点头。

“亲生的？”

展言又摇摇头。

湛鸠思考片刻，刚准备开口，就被那边冲过来的人影打断。

展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扯着女孩的手就朝外走，女孩乖乖地被他拉着，还不忘回头向湛鸠摆手说再见。

湛鸠在他们身影消失之后才收回视线，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可惜没说两句，不过他也没有跟上去的打算。

身后传来“呲啦”的声音，湛鸠回头就看到那摊“烂泥”一样的东西蠕动着站了起来，看那样子想要朝他扑过来，湛鸠刚想动作，脚腕便被什么东西箍在原地。

一只脏手紧握着他的脚腕，湛鸠跃起躲开了扑过来的丧尸，同时也将深埋在建筑废墟堆里的人拉了出来，还没等他看清，就见那个浑身是土的家伙捡了地上一根破碎的石柱飞身插入丧尸的心脏，那摊烂肉终于被钉死在地面，不再动弹。

湛鸠盯着离他只几步远的背影，男人很是高大，上身的衣服被划破漏出一截腰肢，裤子沾满了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但目之所及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挺直的背脊和修长笔直的双腿充满力量感。

那男人转过身来，迈着长腿朝他走来，一步，两步……在湛鸠还没分辨出那张藏在泥土下的脸如何时，高大的身躯忽然啪得一声倒在地上。

……

湛鸠是喜欢人类的，他乐于探究这种富有生命力但却脆弱的物种。

——小僵尸观察笔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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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