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毒的人，心善。

“求我，我就好心抽出时间，给你们两个笨鸟补课。”

米来特别不在意笨鸟这个形容，她第一个举双手赞成，还一叠声的表明己方立场：“求你求你求你求你求你。”

周州摇头：“我算了，我学不会，一看书就困。”

米来像老年得遇伯牙子期的知音一样朝她点头：“我懂你，是真的困。”

路婳浓用白眼白她。

“以后给周老板当保镖去吧，什么都别学了。”

米来手动给自己的嘴上了个虚拟拉链，痛快闭了嘴。

刚好走到学校门口，周州顿住脚看他们三，“我还突然有点儿不想回去了呢。”

白宇赢站在最前面，转身正好看到米来和路婳浓并排站在门口的柳树下，头顶落着雪絮，人却还在因为小事互相怄气。很像Q.Q空间学生们喜欢转载的《最佳情侣身高》日志，然后他鬼使神差的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初雪的画面就此定格。

闪光灯没关，在将黑未黑的时间里，一束亮光射过来，米来瞪圆了眼睛，路婳浓皱紧了眉头。

白宇赢低头看自己的作品，周州笑着过来抢他的手机。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霍，小白，你这拍的，有点儿天赋啊。”

米来也晃过来，凭着身高优势伸出手从周州手里抢过那手机，看了一眼，默默红了脸。

她把手机扔回给白宇赢，将手伸进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跺步到路婳浓身边，想要装的像她那样不在意，但上扬的嘴角和冷冽的风刮出来的可疑红色脸蛋儿却在一起暗自窃喜。

白宇赢把手机屏幕对准路婳浓的脸，问她：“神仙大人不想看看嘛？”

路婳浓顺势瞟了一眼屏幕，又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米来，特意压低声音问：“你们想知道米来小时候长什么样吗？”

“什么样？”周州惯来对米来的事好奇。

“小胖子一个，还…”路婳浓的嘴被米来狠狠捂住，她向周州狠狠摇头：“别听她瞎说，我那不叫胖，叫可爱。”

路婳浓的唇在米来的手掌下轻轻弯起，刚在家里发生的糟心事也像随风飘过八万里再也记不起了似的。

米来自小就有这种能力，只要她出现，一切的烦恼和忧愁就都没那么了不起了。

米奶奶宁肯守着那间破草房也不愿收拆迁款改善生活就是因为它是个“学区房”，全市划片那里恰好被划进了全市最好的公立小学。

小学开学时，她从来没想过竟然能和米来上一个学校。

米来的启蒙教育是米奶奶亲自教的，然后直接上小学，就有些跟不上进度。

她上课会带着磨秃了的半截铅笔，放学背着米奶奶用牛仔裤缝的书包。而且米来是整个学校唯一可以不用穿校服的学生，因为她需要特大号的尺码，特殊尺码的校服需要加钱定制，米奶奶拿不出那么多钱，校长也就放任了。

那时候，学校门口有很多卖小吃的摊位。

卖烤饼的刘奶奶是米奶奶的好朋友，她最喜欢米来，每次看米来慢腾腾的从校门口出来，会把米来提前存在她那的馒头放在烤盘上烤得焦香。

米来得了好东西会和自己分享，不管是五毛钱的小布丁，还是费劲赢来的奥特曼金边卡片。

她也就跟着吃了好多顿孜然味儿的烤馒头，特别好吃，尤其是看着米来在自己眼前狼吞虎咽的时候，更觉得好吃。

那年路飞扬还是全小区人人艳羡的别人家的孩子，初二最后一学期跳级去参加中考，考了全市第八名，进了德育。

哥哥进了德育后，妈妈反应过来想管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跟着小胖孩混了一整个学期，也吃了一学期的垃圾食品。

家长再想用铁血手腕阻止自由思想意识觉醒的小学生交友时，已是来不及。

不让她和米来玩儿，她就不写作业，不吃晚饭。

在班级门外罚站，米来当然会出来陪她。因为米来回家要去捡水瓶纸壳，要喂流浪狗，还要做家务，没空也不想写作业。

率先发现不对劲儿的是她的小学班主任。

她成绩从前几名掉到中间，理所应当的被找家长。

妈妈那时候就不让她去学校门口的小饭桌了，而是每天亲自来接送她上下学。

家离学校近的好处是，每次都是走路上下学，米来会在自己和妈妈身后几十米外远远跟着。

她回头，会被妈妈扯回来。

再回头，小胖孩正手握着今天的战利品卡片朝她笑的无邪。

被妈妈驱赶过一次之后，米来会小心的藏在电线杆边，或者大树后。

她那时候多胖呢，还以为藏的有多好。

妈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驱赶米来那晚她和妈妈达成了秘密协议。

是她用铅笔写的，很规整，还煞有介事的让妈妈亲自按了手印，只要她考回年纪前三名，就不许干涉她的交友。

那学期期末，她很努力的学习了，还是没考进前三。

从一百多名考到年级前十，是质的飞跃，但她自己却相当不满意。

返校出成绩那天，天气特别热，米来下课时用卖废品的钱给她买了一根儿一块钱的名牌雪糕，还贴心的把包装打开才递到自己手里。

她却把那根儿雪糕不分青红皂白的扔到了地上，把对自己的不满全都发泄到无辜的米来头上。

米来那时候是什么表情呢？她有点儿忘了，但她清晰的记得，米来自己捡起了雪糕，跑到卫生间用自来水冲洗掉表面的灰尘，自己吃了后回来告诉她一块钱的雪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并没有比五毛钱的小布丁甜半分。

再下一节课，米来带着两块钱的雪糕过来。雪糕名字也搞笑，叫随变。

这次没开袋，而是带着包装被好好的送到了她的课桌上。

“这个是小卖店最贵的，你快尝尝。”混着口水，脸上还带着因为跑到小卖部而出的汗。

她尝了，然后把雪糕放到了米来手里，“我觉得这个没有五毛钱的小布丁好吃。”

米来没记仇，记的是以后都给她买小布丁。

回家，哥哥打来电话兴奋的说他进了学校外联部，和学长学到好多课本里学不到的知识。

妈妈握着电话，笑得很骄傲。

她书包里的成绩单就更加不敢拿出来，别人家的孩子偏偏生在自己家，更让人烦。

吃晚饭时，妈妈问她考第几。

她放下筷子，从书包里掏出成绩单扔给妈妈后，就倔强的躲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

入了夜，有小石子一下一下的打在窗子上。

当她看到米来站在窗下时，那时候想的竟然是跳下二楼会不会摔死。

米来捧了一个小小的纯白色幼犬，也不敢说话，只亮着眼睛朝她晃手里的小狗。

一整个暑假，她自觉看书，做卷子。没人监督，也没人催促。因为路飞扬去参加省里的编程比赛，妈妈去陪了。

得了空闲时间，她会跑出去看她和米来的小狗。

小白狗叫煤球。

米来起的，她就是有这种不符合常理的恶趣味。

二年级，她和米来的地下友情就更加地下。但米来说过，她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比一百年还久的好朋友，好朋友间不会背叛也不会猜疑。她不止一次的说过米来，不要总是跟着米奶奶看偶像剧，说的话都让人听不懂。

现在再看，一百年的友谊也够久了。

那时候开始，路飞扬不常打电话回来了。每次妈妈给他打电话，他都着急忙慌地要挂电话，说他当上了部长，有很多事要忙。

三年级，她扬眉吐气，次次考试考年级第一。

路飞扬寒假回家，拿了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复印版清北大学通知书告诉她，他以后会去最好的大学。

但她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她没敢和妈妈讲。

路婳浓那时候不在意最好的大学门开在哪方，满心在意的都是煤球得的急病。

它上吐下泻，看着奄奄一息。

两个小学生能怎么做呢？她们俩还真有脑子带着煤球去了街边的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有好心的医生，没收钱给煤球做了好一顿检查，从检查室出来后医生阿姨告诉她们煤球想去一个更好的地方找爸爸妈妈了，也让她们回家找爸爸妈妈，还给她们口袋里塞了好多果味硬糖。

她知道，应该是煤球没救了。医生阿姨想要给它做安.乐.死，才编造了这么一个理由。

但米来的家里没爸也没妈。

她不知道米来信没信，只记得那天是米来拉着她的手走出的宠物医院。

牛奶和鸡蛋照样每天扔给米来，米来也再没提过煤球。

家里最近的气氛也不太好，听说路飞扬在学校里犯了事。

高中谈恋爱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天才少年的恋爱对象是考上清北的学长就另当别论了。

妈妈那天哭了一整晚，爸爸也终于愿意从他的实验室里钻出来。

路飞扬去学校时是神采奕奕踌躇满志的，被爸爸妈妈强制撸回来时，他眼里早已没了那种让人看到都会觉得心神振奋的光。

所谓天才少年，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路飞扬十几年的骄傲全被那一声声的伤风败俗和不知廉耻里碎了个透彻。

她曾经以为她是讨厌哥哥的，路飞扬就连名字都是那种透着无尽优越感的样子。上学觉得同学幼稚，说跳级就跳级，满打满算上了两个月初三的课，然后参加中考在市里名列前茅。

干净又礼貌，清瘦但眼里有倔强的光。

他是父母最骄傲的孩子，也是她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赶上的模范好哥哥。

再看到被父母折磨得堕入尘埃里的哥哥，她觉得其实她也没那么讨厌路飞扬，曾经有过的大概也只是小孩子的嫉妒心作祟罢了。

她第一次听说同性恋这个词的时候，也是她第一次听说戒同所的时候。

戒。

那种东西到底能不能戒。

像她喜欢鸡蛋讨厌牛奶，她可以戒掉鸡蛋并着讨厌的牛奶一起送给米来，但是不知道喜欢的人可不可以戒掉。

她上四年级时，路飞扬从戒同所里出来了。

瘦得不像个样子，头发也被贴着头皮剃成了光头。

听说他在那里面表现优异，才被允许接回来。

优异是什么意思，她那时候不懂。

但是当路飞扬一个人站在楼顶上“吹风”的时候，她明白了，那不是优异，那是路飞扬学习能力的体现。做什么会被打，做什么会换来“教导员”的笑脸，他学得最是清楚明白。

hi，大家。

我改文案了，因为发现写的正文和以前的文案有一点出入。

如果觉得不符合预期的话，取收就好，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大家了。

还有谢谢一直给我投雷的凛川宝，会好好写文的，感谢，贴贴。

也感谢所有的营养液，评论，爱大家，心存感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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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