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宿醉和昨天一天的精神紧张,我这一觉睡得很沉,我完全是被窗外正午的阳光亮醒的,我迷离着双眼,打开手机,看到周子清给我发的消息,是几张房子的图片,并问我,这房子怎么样,如果可以她就租了。
我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打算去找周子清说明白,走到卧室却发现空无一人,于是我拿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过了很久她才接了电话。
“你在哪?”我问道。
“我在租好的房子这里。”她的语气很平淡,“你不是说房子难找吗?我帮你找好了一个。”
“可我没说我想租这个房子啊?”我有些急躁。
“我也没说让你替我出医院的钱啊。”这句话让我无力反驳,她又补充道,“房东说,一个星期之后就能搬进去了。”
“周子清。”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你真的那么想让我走吗?”
“对啊,我讨厌有人不明不白地住在我家。”她语气中带着憎恶和生疏,故意想要激怒我,“我们不过是一夜情,没必要让我负什么责任吧?”
“好。”面对刺痛我的话语,我却说不出狠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记得回来吃饭。”
她的语气似乎柔软下来,但还是不肯屈服,“我今天不回去了,你自己吃吧。”
“那你要去哪?”
“一夜情啊,约炮啊,酒吧啊,找美女啊,什么不能干?”她说得很轻松,又冷笑道,“你凭什么管我啊?”
“好,我一个星期之后就搬走。”我简单回道,不等她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挂完电话,我的眼泪终于压抑不住了,可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像是被冰冷的语言刺痛,也像是被自己的无能为力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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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我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擦了擦眼泪,点了个外卖,毕竟今天还得上班。
看着面前这碗色香味俱全的麻辣鱼,我却没有食欲,吃着吃着眼泪又掉下来,好像电视剧里的女主,想到这里又自嘲地笑了。
唉,先不管了,她一定会回来的,为什么这么坚信呢?因为这里是她的家。
这句话好像《飘》的经典名句,但斯嘉丽说的时候有着坚定的信念,而我说的时候却是无奈的叹息,谁是大女主,不言而喻。
临出门,看见自己的眼睛肿得不行,我只好用冷水多敷一敷,希望能消下去,但还是没起到多少作用。
我终于还是顶着肿肿的、布着血丝的眼睛去了公司,一路上我都在盘算着该如何向别人解释我的异样。
怕什么来什么,一进公司的门就看到了神色飞扬的张箐枫,似乎正在和同事们闲聊。
“是吗?那真的挺贴心的呢。”宋芹艳羡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她的埋怨,“我老公懒死了 ,根本就不会做家务,每次都得三推四请的才肯干一干。”
“是啊是啊,还得是咱们张主任福气好。”
张箐枫在人群的赞叹声中摆了摆手,又抬头瞧见了刚进公司的我,于是便将话题引到了我身上。
“小程,你来了?”
“嗯嗯。”我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
同事们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向我,接着便有一位眼尖的问起我来,“你这眼睛怎么回事啊,没睡好觉吗?”
“没有没有,是中午看电影看哭了。”我将自己编好的理由顺势说出。
听完我这一番发言,在场的都笑了。
一位年长些的同事发出感叹,“哎呀,还是年轻好啊,情感充沛。”
有人唱红脸那就有人唱白脸。
平日里跟谁都不太对付的宋芹先是看了看张箐枫的脸色,见没什么欣喜之色,于是开始了说教,“情感充沛是好事,但是学生们看着还是不行的,小程老师你还是得多注意仪表的。”
“嗯嗯,肯定没有下次了。”我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认错,她便把我当成了软柿子,还打算继续说。
“这为人师表的事情,小年轻还是不太注重。”
这句话说完,聊天的氛围一下子僵了,仿佛变成了我的个人批斗会,我也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
“咱们年轻的时候不也这样吗?多学学多看看就行。”张箐枫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了眼时间准备上楼,“我当年教小程的时候也多愁善感着呢。”
宋芹似乎是没想到我和张箐枫还有一层师生关系,一时间心虚了起来,又笑着找补道,“是啊是啊,年轻就是好,学啥都快。”
张箐枫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了句,“走吧,快上课了。”
我朝她点点头,跟上她的步伐,往后偷瞄了一眼宋芹,她满是尴尬的神色。
楼梯上,张箐枫低声对我说,“你刚来,总有人想欺负新人,不过你别和她们计较就是了。”
“好。”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又变成了我十七岁时遇到的那个人,温柔又和善,让我很恍惚。
“行了,好好上课吧,有啥事记得和我说。”她在二楼的楼梯处向我道别。
“嗯嗯。”
原来人是不会改变得那么彻底的,只是会像油画一样,虽然覆盖了一层又一层颜料,但底色还是会从各个地方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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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课十分顺利,没有学生问我红肿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只有对答案时大家的惨叫。
下课后,我打开手机,点进与周子清的消息页面,还停留在她发的图那里。
我叹了口气,将东西收拾好,坐上回周子清家的公交车。
等我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周子清家的钥匙,只好硬着头皮敲门,却无人开门,周子清还没有回家。
我只好先去附近的商场随意吃了个饭,心里还在担心周子清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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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我又来到门前,敲了敲门,依旧无人应答,我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关机状态,心里有些着急,但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我想起她给我发的消息,找出那几张房屋图片,开始在租房软件上寻找起来,在我一番识图和筛选下,终于查到了房子的地址,我立刻出发。
坐上出租车,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长长叹了一口气,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想哭却哭不出来。
很快到了目的地,但我却不知道能去哪里找她,只能在周边寻找她汽车的踪影,过了很久依旧一无所获,我无助地蹲在路灯旁,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下来。
这时,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程末?”这声音有些虚弱,我立刻回头,却不是周子清,是张箐枫,“你怎么在这里?”
我连忙站起身,她站在路灯的背光面,我看不清她的脸,“在这边找人呢。”
“是经常来接你的那个人吗?”她问道。
“嗯。”
“我好像在前面那条街的咖啡店里遇见她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能是冻着了。
“谢谢,那我先走了。”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好。”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我却没有多想,立刻朝咖啡店跑去。
我喘着粗气跑到那家咖啡店,透过玻璃观望着里面,却没有看到周子清,心凉了半截,但还是决定走进去仔细找找。
店员好像对我的到来不太意外,只是神色有些无奈,暗暗说了一句,“刚刚才走了一个哭哭啼啼的,现在又来了一个,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啊?”
我环顾一周,终于在最角落里看见了周子清,她也静静地看着我,或者说她其实从我进门起就一直看着我。
我快步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望着她却没说话。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先开口了。
“只是随便走走,碰巧遇到了。”我说着违心话,眼睛却蒙了雾,“是不是挺有缘分的?”
“对不起。”听见这句道歉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帮我擦掉了眼泪,“是我太任性了,害你担心了。
“我们回家吧。”她继续说。
“嗯嗯。”我一副可怜模样。
我们刚走出咖啡店,就听见身后的店员十分兴奋地说,“终于要下班啦~”
我与周子清对视一笑,周子清凑过来带着笑意说道,“你说要是我们现在又进去,她会怎么样?”
“可能会把我们赶走吧。”我笑着说,“要试试吗?”
她朝我温柔地说,“走吧,回家了。”
我们上了车,她打开了车里的灯和暖气,车里便明亮温暖起来,她握着方向盘,神情凝重,叹了口气突然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来找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我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没关系,我总会找到你的。”
她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面带疑惑地问我,“可是,这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说了才算。”我用坚定的语气回应她。
她听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望着她那双微红的眼睛,心里涌起一阵心疼,于是我凑近吻了上去,她有些诧异却没有躲开,只是接受,然后慢慢开始回应我。
这个吻起初还有着咖啡的苦味,慢慢地,这苦涩蔓延开,越来越淡,越来越稀薄,直至没有。
她突然侧过脸去躲开了这个吻,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程末,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为什么?”我很疑惑。
“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我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她,她没理会我说话的音量更大了一些,“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周子清,我喜欢你。”我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她有些不相信,带着嘲讽意味继续说道,“那你的老师呢?就不爱了?”
我想解释却说不出话,毕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刚认识一个多星期的陌生人,还是一个有着“菀菀类卿”嫌疑的陌生人,如果是我,我也不会相信。
她见我不说话了,轻笑一下,启动了汽车,开上了回家的路。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在静默的车程中,我的发问像往平静的水面投掷了一枚石头。
“你很年轻,还很有希望。”周子清一边开着车一边回答我,语气里却有着无奈,“我对我的所作所为表示抱歉,让你多想了。”
“所以,你并不喜欢我,一点也没有,对吗?”我理解了她的意思,但心里还存着一些侥幸,还是想问清楚。
“我那时候只是觉得很孤单。”她缓缓说道,“但现在我觉得……是一种打扰。”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只能紧紧盯着她的脸,试图看出一些情绪,她却只是一脸平静地开着车,语气平和地说完这些话。
听完她说的这些,我的胃开始钝痛,抑郁症的躯体化又侵袭上来了,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但更多的是觉得自己自不量力。
“好,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了。”我苦笑着继续说,“正好房子也租好了,一个星期之后我会搬走的。”
我的这句话好像程序的终止键,我们的对话就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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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我与周子清一句话也没说,洗漱完便各自上了床,当然,我睡的是沙发。
我的心很乱,像是一堆线缠绕在一起,怎么都解不开,我打开微信,才看见张箐枫一小时之前给我发的消息。
“找到人了吗?”
“嗯嗯,找到啦,谢谢。”我礼貌地回道。
我正想直接关掉手机,却没想到她秒回了我,“发生什么了吗?吵架了?”
“没什么事,不用担心。”我一点也不想讨论今天的这个话题。
“那就好,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她有意拉近与我的距离。
“好,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已经很疲惫了。
“嗯嗯。”
我关上手机,闭上眼睛准备入睡,脑子里却很乱,今天一整天的情绪波动很大,我的大脑好像被这样的情绪冲击到了,格外的清醒。
翻来覆去许久,我也放弃了逼着自己入睡的想法,开始思考起问题来,我真的喜欢周子清吗?这份喜欢又从何开始呢?
我回想起咖啡店的第一次见面,回想起我们在这张沙发上发生的一切,回想起一起做的菜,回想起一起吃的蛋糕,回想起一起哭泣的时刻……
或许真的没那么喜欢吧,一切都是荷尔蒙作祟,让我误以为是喜欢。
我深深叹了口气,自嘲地想到,是啊,我算得上什么呢?我的喜欢又算得上什么呢?什么都不算。
想着想着,我突然很想问清楚,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吻我,但这个问题好像毫无意义,因为两个有过肉/体关系的人,一个吻又算得上什么?互相依偎又算得上什么?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只能打开手机分散注意力,却看见了张箐枫那句“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我在与她的聊天框里打了许多字,却还是没有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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