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台，傅良意向她解释：“家里出了点事耽误了。”

“真的没事，我先去换衣服。”莫迟冉淡淡一笑回应他，然后走向更衣室。

莫迟冉没有骗傅良意，确实没有怪他，连抱怨都没有。她只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动摇了，像个轻易投敌的间谍。

换下礼服，穿自己的衣服的时候，耳上夹着的珍珠耳坠被衣服挂到，生生地从耳朵上被扯了下来，耳垂立马变得又红又肿，她没有喊疼，只是眨了眨眼睛。

莫迟冉从地上捡起珍珠耳夹，这是简棠借给她的名牌货，听张瑜说价值她兼职一个月赚的钱三倍还要多。

她敛下眼眸，看着手心里那颗亮得反光的珍珠，苦笑一声。

不自量力。

莫迟冉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傅良意就站在不远处等她，今天他穿了套黑色修身西装，半倚着墙，西装外套敞开。他身旁的窗没关，里面系着的黑领带被风吹动，落在莫迟冉眼睛里，撩拨着她的心。

有几片雪从外面飘了进来，落在他的黑领带上添了几点白，许是雪也觉得违和，很快又融化成水隐身在黑色里。

莫迟冉走到他身边，望向窗外，天空纷纷扬扬飘着雪，这是今年京禾第一场雪。往年京禾十一月初便会下雪，今年硬是拖到月末才肯降下这场雪。

傅良意没看雪，侧过头去看她。她应该喜欢雪，因为眼睛变亮了些。她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被他察觉，“耳朵怎么了?冷吗？”

“没事。”

“要不要把窗户关上?”他怕风大她会着凉。

“不要。”好好吹吹冷风，才能清醒点。

傅良意还是听她的，没把窗户关上，但是他悄悄侧了侧身 ，给她挡了半面风。

“要宣布冠军了。”有别的参赛者急忙跑来后台告诉她的搭档这个消息。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莫迟冉依然目视前方，开口问傅良意。

傅良意盯着她问，“赌什么?”

“赌我能不能拿第一。”她对上他的眼睛，很坚定地说。

“你觉得我会押什么？”

“你押会，我也押会。”她笑了，“但这就成不了赌局了。”

“那我押不会，让你赢。”他被那张笑脸迷了眼，失去理智。

“没必要，我会赢的，因为我有这个信心。”就算舍了你这步棋，我也终将会达到目的的。

就在此时，前台宣布奖项的声音传了进来，“下面来揭晓今天赢得第一的节目……那就是……莫迟冉，傅良意为我们带来的歌曲节目《我的歌声里》。”

“我能一个人上去领奖吗？”莫迟冉问他。

“嗯，本来就是你自己赢来的。”

“谢谢！”

她说完就转身往门口走去，傅良意突然有种感觉，觉得她客气生疏的道谢，比落在身后的风雪还要刺骨。

莫迟冉拿到了奖品，是简棠想要的演唱会门票，于是她慷慨送给了简棠。

“啊啊啊！迟冉你最好了。”简棠给了她一个熊抱。

“简棠，用这两张门票弄清宋舟鸿的心思吧！如果不值得，那就应该及时抽身，不是吗？”莫迟冉认真对她说。

“我会的。”有人过来叫莫迟冉，简棠对她点点头，她便跟着那人走了，没听见简棠后来又说了一句：“但是抽身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啊！”

那人把莫迟冉带到了大礼堂二楼，那里有一面全是玻璃，是十分适合观雪景的地方。莫迟冉看清了站在玻璃前的人，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

“您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莫迟冉，你好！”祝钰弯着眼睛对她笑着说，“我是傅良意的妈妈祝钰。”

莫迟冉没有多想祝钰找她是为了什么，倒是先想起了自己曾在公益组名单里看到过祝钰这个名字，她是很多项目的赞助者。

她温声说：“祝女士，很高兴见到你。”

“你认识我吗？”

莫迟冉告诉祝钰自己也有幸参与了一个公益项目两人开始交谈起公益相关的事来，相谈甚欢，祝钰完全把她来的目的抛之脑后了。

不知聊了多久，直到傅良意一声“妈”才打破她们的交谈。

“你怎么在这？”他走过来才看到莫迟冉也在。

“是我找她过来的。”祝钰说，“臭小子，交了女朋友也不告诉我一声。”

“不是的，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莫迟冉急忙解释。

傅良意扫了她一眼。

“迟冉，你告诉我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

“没有，他人很好，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祝钰瞥了眼傅良意，看着他一副狗吃屎的表情叹了口气。“迟冉，阿姨很喜欢你。有空来家里玩。”

“好。”

“外面地滑，你送送迟冉回去。”祝钰给了他一个“给我抓住机会”的眼神。

“让他送您回去吧！我室友还在等我呢！”

祝钰也是有点被她难倒了，她还没碰到过这么难助攻的，只好说：“那……那好吧！”

“路上注意安全。”她走前傅良意对她说。

“嗯。”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祝钰见傅良意的眼神一直追随着莫迟冉，就拍了拍他的肩，笑他，“没想到我儿子也有今天啊！”

“这姑娘挺难搞，但人确实优秀。”

傅良意挑了挑眉，很骄傲的样子：“那当然。”

“我儿子的眼光真好。”祝钰摸着这只傲娇小狗的头说。

*

那场初雪后，莫迟冉很少见到傅良意了，或者说她刻意避开了他。她要让自己对他的心意慢慢冷却，她知道可以，只是是时间问题。

不过她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这样的生活有些煎熬。

在路上碰到像他的身影，她会不自觉看过去；听到相似的声音，她的注意力便会被吸引过去。为了躲他，她不再和简棠一起吃饭，怕遇上他；也尽量选在傅良意课程多的时间段去游戏厅兼职。

他们早就加了Q.Q，不过从来没发过消息。莫迟冉有时想他，会偷偷去他Q.Q空间看一眼，不过他好像不喜欢发动态，一条也没有。

莫迟冉只好看着他的头像，一张纯白色的背景图，中间有一个小黑点的图片来想他。她能看懂他的意思，那是鼻子上有一颗痣的阿飞。可她偶尔又会想会不会有别人也能明白这张图，还是这世上只有她能懂?

可惜她不敢问傅良意。

她抱着手机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第二天醒来，莫迟冉发现自己昨晚凌晨一点多的时候给傅良意发了个问号，傅良意居然在五分钟后也回了她一个问号。

冰块：“不好意思，昨晚我发错了，打扰你休息了。”

莫迟冉一直不喜欢打字，发语音就成了她的习惯。如果要发的内容超过了三个字，她就直接发语音了，每次她都很干脆，可这次她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才终于发出去。

FLY：［没事，我那时候还没睡。］

冰块：［哦。］

对话戛然而止，莫迟冉不想再和他发消息，怕刚压制两天的心思又通通都冒出来。

FLY：［今天去游戏厅吗？］

莫迟冉想了想，他这是要找她吗？刚好这个月还有一天假期没用，那就用在今天吧！

冰块：“不去，我今天休假。”

FLY：［休假做什么?］

冰块：“在宿舍里休息。”

莫迟冉骗他，因为不想见他，又或许是因为太想见他而不敢见。

FLY：［嗯，好好休息。］

冰块：［我会的。］

莫迟冉发完之后就出了门，今天是周六，她好久没回家了，得回去一趟。她家在京禾老城区里，离学校远。她每次回去得坐公交，转一趟车。

这些天京禾的雪停了，但天色一直灰蒙蒙的，外面温度很低，路上零星还有些碎冰没有融化。

莫迟冉终于到了小区门口，这个小区现在没有很多人住了，零零散散住着几户，都是老邻居了，没人不认识她，但大家都装不认识她。

这栋楼总共就五层，她家在顶楼，她从破旧狭窄的楼梯间爬楼梯上去，空气里夹杂着一股死老鼠的味道，但她并没有捂住鼻子，因为早就习惯了。

到了五楼，第一户501就是她家。但她并没有立马进门，而是看了眼正对面的那户。

那里大门敞开，外面的墙壁上被泼了红漆，写着一堆“杀人犯不得好死”之类的话。从门口往里看，屋内一片狼藉，像是被人砸过，但没人处理。

莫迟冉收回目光，开了501的门，是和对面截然不同的温馨布置。她卧室门前的星星吊坠，屋里的众多娃娃，都是陆怀阳买来陪她的。

以前他们相依为命的生活多么美好，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莫迟冉没有在家里停留很久，因为她老会想起陆怀阳，心情就会变得低落。

她锁好门离开，想去杜奶奶家，得告诉她这么冷的天她年纪大了可不能再跑出来折腾了。

杜奶奶是个以捡废品为生的孤寡老人，陆怀征也是个孤儿，所以他经常会帮杜奶奶做点事，他们就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一般。后来失散多年的儿子接杜奶奶回家，生活越来越好了。可自从陆怀阳死后，她又回到了这里，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了。

莫迟冉到了杜奶奶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她叫了声“小陆”。

她还以为听错了，可杜奶奶又叫了一声。

“怎么了？奶奶。”有人应她。

莫迟冉走进去，看见了傅良意走到杜奶奶身边，她皱起了眉。

傅良意也看见了她，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