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燃看到,自己问完这句话之后,孟澜星眉头一动,抬手摸了下额头,匆忙转过身去,留下一句“我还有事要做,等一会儿再过来陪你”,拔腿就走了。
【他怎么回事?】林燃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带入一下我自己,应该是觉得你弹琴的要求太离谱,被你吓到了。】系统见缝插针地劝他,【还是换一个吧。】
【那不正好?】
系统无法理解,觉得可能真的是在雪地里冻傻了。
第二天,孟澜星没有来,谷雨搬了张新桌子过来,没一会儿又抱来一张琴。
“林公子,这是我家公子给你准备的,他昨日逛遍了城里的商铺,都没看上眼,最后找了邢公子,拿长弓跟他换的。”他小心把琴放在桌子上,帮主人邀功。
“邢公子?”林燃问。
他的肤色恢复如常,身上的肉也养回来一些,看起来和以前区别不大,谷雨都忘记他没有记忆了。
谷雨表情一黯,很快调整过来:“是詹事府右谕德,邢子兰刑公子。他是您的好友,最喜欢吹拉弹唱,与您志趣相投。托您的福,我家公子也和刑公子有些交情。”
林燃本来想试试琴,听到谷雨说“吹拉弹唱”,瞬间觉得自己像个街头卖艺的。
他连乞丐都做过了,也不是很在意这个。走过去观摩了一下,伸手试了下音色,发出“铮”地一声响,“邢子兰在詹事府任职?他与我父亲交情如何?”
谷雨以前见过林燃弹琴,看出来刚才那一下,他手上的动作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我没见过刑公子和林大人私下相处,刑公子每次来,都是找您的。”
“多谢你了。”林燃点了点头,“我想试试这张琴,你要是觉得吵,就先出去吧。”
谷雨摸不准林公子是在谦虚,还是在赶客,犹豫了一下:“公子说,让我陪您说说话。您要是觉得琴不好,我就转告他一声,他再想办法找更好的。”
“已经很好了,我这双手,也用不到太好的琴,他费心了。”林燃顿了一下,问:“他怎么不自己来?”
谷雨解释道:“公子昨天还去了一趟兵部,回府时还拿了一堆文书,昨夜在书房点灯熬了半宿,今天一大早又出去了,不知道在忙什么。”
林燃觉得孟澜星在躲着自己,因为弹琴这件事。
难道系统说的是真的?
林燃让谷雨帮他整理一下袖子,两手并用弹了几个音节,每次拨弄琴弦,手指都会酸痛,断断续续不成曲调,反而像是呜咽哀鸣。
系统听不下去了:【你就打算这样名扬天下吗?】
林燃弹地更加欢快:【不然呢?开一下痛觉屏蔽,谢谢。】
谷雨听着听着就用袖子抹起了眼泪,低声抽泣起来。
林燃刚开了痛觉屏蔽,正想尽兴弹奏一曲,突然听到谷雨的哭泣声,只好停下来安慰谷雨:“你别哭,我不弹了。”
谷雨听到他温柔的话,绷不住嚎啕大哭:“林公子哇——”
林燃叹了口气,过去拍拍他,“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弹就是了。”
谷雨想说话,但是哭得太厉害,一下子停不下来,一边打嗝一边对林燃说:“我没有不让公子弹,我只是,嗝,心疼公子……”
系统看着林燃对谷雨温声安慰,感觉到了区别对待,【学会了,以后我也哭。】
【我安慰他不是因为他哭,这是人设,懂吗?】
【你连原主的记忆都没有,哪里来的人设?】
【我自己发挥的。】
【……】
孟澜星下马进府,直接来到后院,兴冲冲地跨过台阶,刚要敲门,就听到了谷雨边哭边喊林公子。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直接推门进来:“哥!”
谷雨扑在林燃跟前,抱着他的手臂哭,林燃一脸无奈,看到孟澜星回来,拍拍谷雨的后背。
“谷雨,你在干什么?”孟澜星不客气地提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拎起来,丢到了身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把我哥衣服都蹭脏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谷雨还在流泪。
“像什么样子?出去!”谷雨也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灰溜溜地离开了。
孟澜星知道谷雨心疼林燃,可是这份心疼,不应该拿在明面上。
他哥看起来温柔,其实很清高,哪里能接受他人的怜悯?
况且他现在……孟澜星还有事情瞒着他,很担心谷雨慌乱中说错了话。
林燃见孟澜星的视线在琴上停留了一会儿,“谢谢你找的琴,我很喜欢,只是我手上伤还没好,弹不好。”
孟澜星心虚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略过,“哥,你坐,我有话跟你说。”
林燃觉得是他在兵部查到线索了。
他也想亲自去查,只是这张脸在京城里似乎有些名气,不好直接出去,只能暂且和孟澜星还有谷雨套话。
“我在兵部有几个朋友,昨天去查了他们的文书,发现萱儿是被陈安胜和李正带出京城的。”孟澜星从怀里拿出来一叠纸,展开放在桌子上,指给林燃看,“就是这两个人。”
最上面的那张纸上画着一个画像,简单几笔勾勒出中年男人的模样,他胡子茂密杂乱,脸有点胖,看起来很凶。旁边写着陈安胜三个字。
孟澜星说:“二月廿四日,陈安胜的尸首被一个脚夫在城门口发现,是喝醉了酒,窒息而死的。”
现在是十一月初十,陈安胜死的时候是在去年。林燃算了下时间,那个时候林萱应该刚被流放。
孟澜星把第一张住放到一边,露出下面那张,“这是李正,原本他应该一起去押送萱儿去英州,只是冬日天寒,陈安胜死了之后,兵部没有补上新的差役,李正好赌,欠了一大笔钱,又看到林萱模样好看,把她带到直隶,卖了五十两银子,在外面游荡两个月才回来。”
林燃听明白了:“妹妹在直隶?”
“如果他没撒谎的话,应该就是了。”孟澜星也收起那张纸,“我已经派人带李正过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林燃点了点头,“那我母亲呢?也和妹妹一起?”
孟澜星含混着应了一声,犹豫要不要找个机会告诉他真相,总这样撒谎,他良心过不去。
他的态度过于敷衍,林燃发现了一点端倪。回头想上一次提到母亲时孟澜星的神情,心里有数了。
看来林萱还活着,林母就未必了。
“如果有妹妹的消息,请尽快告诉我。”就算林萱不能帮忙,也是他的妹妹,自然不能不管她。
“她也是我的妹妹。”孟澜星回了一句。
他一点都不想听到林燃客气地说谢谢,明明他们之前很亲密,自从林燃忘记一切,两个人好像越来越生疏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哥,我带你出去转转吧。”林燃养病的这些日子,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还给他哥安排了合适的身份,“只要遮住脸,没人会怀疑你。”
林燃在屋里呆了这么多天,确实有些腻了。他身份特殊,不想太麻烦孟澜星,还想一步步来,弄到琴之后再想办法查案子,没想到孟澜星主动提出来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被人发现,不止我会死,连你也要受到牵连?”林燃问。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我愿意陪着哥。”孟澜星靠近他,也想像谷雨一样扑到他怀里哭,被他安慰,他克制着自己,不敢出丑,颤声说:“我找了你很久,他们都说你死了……”
林燃怕他也哭,赶紧说:“好吧,你清楚就好。什么时候出门?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孟澜星的痛苦情绪刚冒出来,立刻熄灭,“今日天色不好,在家里呆一日,我问过钦天监,明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我们先去五龙潭看泉水,再去皇明寺烧香,在那里用完素斋,下午去爬小雁山。”
林燃没有异议,第二天他遮住脸,跟着孟澜星一起出门,再想有异议已经晚了。
当初进孟府的时候,孟澜星半点都没有遮掩,阖府上下都知道他们家少爷从外面抱了一个乞丐回来,还将人安置在自己的卧房,除了心腹小厮,谁也不准见。
之后又打扫后面的小院,特意腾出来给人单独居住。
那人来到府里这么久,他们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知道公子这两天格外反常,俨然是有了心上人。
这份霸道的占有欲,还有他突然温柔下来,小心翼翼的讨好,不是爱情是什么?
就算林燃遮住脸,走在孟澜星身边,依然能感觉到府里人的视线频频往他身上打量。
离开孟府之后,偶尔遇到几个熟人过来和孟澜星打招呼,也都是用打趣的语调和孟澜星寒暄,没有一个人对林燃的身份表示好奇,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
孟澜星雀跃中带着忐忑,对林燃说:“他们见我抱着你回家,有一点误会,我不方便说出你的身份,解释不清楚,流言越演越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林燃:“……”
“澜星,真的是你。”有人在街头打马而来,临近林燃这边时下了马,“这位就是你那位红颜知己?”
他顿了一下,笑着说:“我怎么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
孟澜星咳嗽一声,“子兰兄。”
林燃秒懂,这人就是原主之前的琴友,他屋里那张琴的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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