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寒在医院呆了一个月才被允许出院，他背上的伤已经结疤了，彻底好起来之前是不能做剧烈运动的。

期间，贺州和司墨每天都会来看望他，只是司墨仿佛回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话很少，也没后来的可爱了。

出院这天，白悦和白老头一起来接邵寒。

白老头在邵寒刚入院的第二天就来了，他心疼自己的乖孙心疼得不行，但是见面的时候又端着，先是训了他和司墨一通乱跑什么才开始别扭的关心，要不是邵寒熟悉他外公的性子，可能会伤心地想他外公是不是不疼他了。

后面白老头回濯城收拾了下，就来这边照顾他的乖孙。

邵寒不知道他外公又来了，但猜也能猜到他外公来的原因，他明知故问：“外公，你怎么又来了？”

白老头用鼻腔发出不屑的哼声，“我来看我那未出生的外孙。”

邵寒住院的时候就知道他妈怀孕的事了，他瞥了一眼他妈的小肚子，眉眼含笑。

下一秒他戏精的做出伤心状，语气要有多悲伤就有多可怜，“大外孙啊，小白菜啊，地里黄啊，没人要啊，外公也不疼啊。”

白老头：……

白悦嘴角不禁勾了起来，看着祖孙俩交锋。

而后白老头面色不自然的偷偷觑了眼后座的邵寒，他乖孙低头伤心的画面框进他的眼睛里，他佯装咳了咳，“当然外公主要是来看大外孙的。”

白悦摸摸邵寒柔软的发丝，打圆场：“外公还不是担心你。”

邵寒人小鬼大的“哦”了一声，抬头露出得逞的笑容，“我就知道外公是来看我的。”

白老头见状哪还不知道自己被乖孙戏弄了，他倒没生气，但还是端着面子“呵”了一声。

车要开进邵家别墅大门的时候，邵寒急冲冲的说：“停车！”

司机下意识停车了，邵寒对白悦他们道：“妈，外公，我要去找司墨玩。”

白老头“啧”了一声，似不满他外孙倒贴的模样。

白悦清楚她家宝贝自从知道司墨搬回去后，就一直很担心司墨，她叮嘱道：“宝贝慢慢去，动作幅度不要太大，别扯到背上的伤了。”

邵寒甜甜地道：“知道了妈妈。”

白老头看着小孩头也不回的背影，再次发出疑惑，“司家那小孩就那么重要？”

白悦笑了笑：“谁说不是呢，宝贝在医院的时候每天都眼巴巴看着司墨那孩子有没有来看他，要是司墨那孩子来晚了，他还不乐意。”

白老头一脸嫌弃：“没出息，一点骨气都没有，不像我白家的小孩。”

白悦无奈一笑，“爸，寒寒他还小。”

“况且有没有骨气和他喜欢司墨那孩子也没关系啊。”

白老头坚持己见，小声嘀咕：“那也不能上赶着啊。”

邵寒蹦跶着自己几十厘米的小短腿来到司墨家，几乎是他刚敲响门，门就开了。

司墨站在保姆的后边看着他，保姆开门后就走了。

邵寒朝着司墨挥手，“嗨，弟弟。”

司墨高冷的维持酷哥的表情，盯着邵寒看了几秒后转身就走。

邵寒“哎呦”一声，追了上去，“小屁孩你什么态度啊？”

司墨没坑声。

邵寒“啧”了一声，看在司墨如此欢迎他的份上（指司墨知道他要来特意等着给他开门的举动）也没真生气。

他四处瞅了瞅，别墅里的一切和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但都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

司墨的房间和他的房间一样，很多家具都是定制给小孩子用的，只是布置得一点童趣都没有，大量布局颜色也是常见的黑白灰。

要不是知道这里住的是个小屁孩，他还以为误入哪个小说霸总的房间了。

司墨走到书桌前，回头见邵寒在打量他的卧室，顿了顿，“你来干什么？”

邵寒闻言看向司墨，见小屁孩一脸紧绷，故意道：“来看你有没有躲着哭鼻子？”

司墨躲避邵寒含笑的目光，淡淡道：“我不会哭。”

邵寒刚想假装生气一下，就听到小屁孩无波无澜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我是一个怪物，我不会哭。”

他“啊”了一声，怀疑耳朵坏了，不然他怎么会听到小屁孩说出“我是怪物”的这种话？

他揉了揉耳朵，“弟弟，你刚才说什么？”

司墨看着邵寒：“我是怪物，我不会哭。”

邵寒滞了滞，看着司墨面无表情有些心疼，他本来是想笑着揭过这一茬说“怎么会啊，我弟弟可不是什么怪物。”

可司墨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继续说：“你受伤的那天我没有哭。”

他给自己下了定义，“我就是怪物。”

就像他亲生母亲说的那样，他就是一个不会哭的怪物。

邵寒大脑嗡了几秒，他连忙说：“你那是吓懵了。”

他走到司墨面前，神情认真，“弟弟啊，你那是被吓懵了。”

“我们每个人面对刺激大脑的画面时反应是不同的。”

“有的会像小洲那样哭得稀里哗啦，有的会像你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没有反应是因为你被吓懵了，大脑迟钝到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自然无法给中枢神经下达命令，让你的身体做出相应的反应。”

邵寒见司墨没反应，眉头轻蹙，“唔……哥哥是不是说太复杂了，你没听懂？”

他挠挠头，“总之你没哭是很正常的，你不是怪物，知道吗？”

司墨很想说他当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是不会哭的怪物，他也听不懂对方的解释，可看着小男孩认真说服他的表情，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邵寒琥珀色的眸子转了转，“弟弟，谁告诉你你是怪物的啊？”

一个小孩不会无缘无故说自己是怪物，一定是有人说了什么。

司墨低着头，“我母亲。”

邵寒“哦”了一声，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他说：“大人的话不一定都是对的，我们可以不用每一句都相信。”

“比如你母亲说‘你是怪物’这句就是在放屁。”

司墨或许是好奇邵寒是如何平静的说出一句骂人的话的，他抬起头盯着对方眼眸看了看，“嗯。”

邵寒笑了笑，“这才是我乖弟弟嘛。”转而，他一脸气汹汹的表情捏住司墨脸颊的肉，“老实交代，为什么不喊我哥哥了？”

不等小孩狡辩，他又口吐怒气，“还我来干嘛？没事我就不能来了？”

“趁我住院拦不着你，就偷偷搬回来是吧？”

“小屁孩胆子挺大啊。”

“将来是不是要和我这个不亲哥哥断绝关系啊？”

“啊？你说话啊？”

司墨张嘴试探：“不亲哥哥？”

邵寒憋住笑意，绷着表情说：“亲哥哥的反义词，这你都不知道？”他眼神轻蔑得像是在说“你个没文化的小屁孩。”

司墨：“……没有。”缓缓又补一句“医生说你出院了要好好休息。”

邵寒知道司墨大概还在别扭中，也没追究小屁孩挑着回答问题的态度，他松开手，大度道：“看在你关心哥哥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他望着司墨两颊上的红印子，有些心虚的想，他也没用多大力气啊，怎么就红了呢？

最好他把原因归咎于司墨皮肤太白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通知司墨，“今晚我要和你睡！”

司墨只是顿了一下就说：“好。”

邵寒：……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顶着一张怀疑脸上下打量司墨，然而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司墨问邵寒要看书吗？

邵寒摇头如拨浪鼓。

司墨又问：“看电视？”

邵寒摆摆手，“不用管我。”

司墨没再说什么，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起了书。

邵寒盯了半晌，发现司墨似乎打算一直看书，便去床上躺着了，他思维发散，“弟弟，你父亲回来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这段时间你父亲有回来过吗？有关心你吗？但……

司墨：“没。”

邵寒：“哦——”

之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邵寒又想起司墨刚才的那些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心里偷偷骂司墨的母亲不配为人母。

骂了几句后，又想起他在昏迷之前脑内重现的上一世他死时的画面，他记得有一个透明的小团子，不知道那团子是什么东西？

上一世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的尸体上，周围什么的也没太注意。

那小团子难道是白无常？

若白无常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团子，那他可是被电视里的白无常形象整整欺骗了二十多年啊，不过黑无常呢？？

想着想着他就进入梦乡了。

良久，床上的小孩都没发出什么动静，司墨回头看了眼，发现邵寒已经睡着了，他垂了垂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没过一会儿，他走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邵寒。

小男孩大概因为后背被压着，不太舒服，换了个四仰八叉的姿势趴着睡。

司墨半晌轻声呢喃，“一定很疼吧。”

渐渐的，夕阳的余光从窗外滤了进来。

察觉到床上的小男孩有醒来的迹象，司墨又回到书桌边，翻起了那张一个下午都未曾动过的书页。

傍晚，司墨没能回到自家别墅。

因为白悦他们以邵寒不宜折腾的理由留下了司墨，反正他们宝贝说的是要和司墨睡又没说在哪里睡。

邵寒想看小屁孩一个人睡觉害不害怕的想法暂时搁置了。

晚上洗澡的时候，还是由两个小孩独立完成。

邵寒的背还不能泡水，他只能简单擦一擦身体，擦到背的时候他叫司墨帮了忙。

司墨轻轻擦拭那个疤痕，突然问：“疼吗？”

邵寒“唔”了一声，“现在不疼了。”

司墨墨色的瞳孔颤了颤，“骗子。”

邵寒一脸大喊冤枉啊，“真不疼了。”如果不用力按的话，现在都快感受不到那里曾经被捅了一刀。

蓦然，小孩软软的哭腔从身后传来。

“哥哥，对不起……”

邵寒立即转身，视线里，小屁孩低垂脑袋，眼泪一滴一滴宛如珍珠往下掉，他哄道：“别哭了，哥哥现在真不疼了。”

司墨眼泪还在往下掉。

邵寒叹了口气，弯腰从下往上看着司墨，“弟弟别哭了好不好？”

司墨别过脸不看邵寒，自顾自地说：“如果你不冲过来，你就不会受伤了，也不会疼了。”

邵寒想到下午还说自己不会哭的小屁孩现在哭得稀里哗啦，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可是你会受伤啊。”

司墨继续扮演悲伤小蘑菇，“我死了不会有人为我伤心。”

“你死了，叔叔阿姨会伤心，你也看不到你的新弟弟了。”

邵寒：“……我这不是没死吗？”

司墨仿佛听不到他的话，“以后会有人叫你哥哥，你也不需要我这个弟弟了。”

邵寒心里隐隐有个猜测，难道司墨当时就是觉得已经没人需要他了，才会打报警电话吗？

他站直了，强硬捧着司墨的脸道：“首先，你永远是我弟弟，谁也取代不了你；其次，我们两个没什么不一样，如果受伤的是你，我肯定会伤心。”

“最后，我需要你啊！谁说我不需要你了？毕竟你可是第一个喊我哥哥的弟弟。”

“就凭这，我会一辈子罩着你。”

说完这句话后，邵寒感觉自己头顶仿佛有伟大的光晕。

但司墨仿佛更伤心了，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

“对不起，哥哥。”

“我当时不报警的话，哥哥就不会受伤了。”

“都是我的错。”

邵寒也不说“不是你的错”的这种话了，毕竟之前说过，但现在看起来没用，他撒了个小小的谎，“没有的事，要不是弟弟你报警了，大人们不会这么快找到我们。”

他说得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小屁孩果然迟疑一会儿，“真的吗？”

邵寒微笑，“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大人们。”

还不知道什么叫善意的谎言的小司墨呆滞住了，像是在思考邵寒说话的可信度。

邵寒叹了口气，心说：小屁孩怎么就这么惹人怜啊？

他抱了抱司墨，“弟弟啊，你哭得我心疼死了，别哭了。”

司墨吸了吸鼻子，“对不起哥哥。”

守在浴室门外的白悦好笑的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一个二个都是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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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