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颜就这样被关了小黑屋,没多久,又被“请”到一处偏殿,殿内陈设简朴却处处透着森严。一张黑檀木案几上摆着未动的茶具,茶汤早已凉透。四壁挂着几幅古旧兵书,边角微微卷起,显是常被翻阅。
莘颜在软榻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缘。两名侍卫如铁塔般立在门前,铠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她揉了揉手腕,心中盘算着如何脱身。这时,风清羽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了进来,将药碗推至她面前,眼底闪过一丝探究:“此药专解**散,姑娘请。”
莘颜指尖一颤,抬眼试探:“若我不喝呢?”
风清羽,“公子说了,必须看着姑娘喝下。”
莘颜接过药碗,闻了闻,差点没吐出来——她又没病,干吗要喝,这里面加了黄连和苦参,肯定苦得离谱。她抬头看向风清羽,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药……一定要喝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风清羽捋了捋胡子:“当然,良药苦口嘛。”
莘颜脑子快数盘算,闻了又闻,确定此药无毒,才一咬牙仰头灌下,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不错,有魄力,姑娘现在可否记起点什么?”风清羽有些诧异她的爽利,这女刺客也不怕喝的是毒药!
莘颜抬头,见山羊须中年男,脸上露出几分猥琐笑容,自已该不是被捉弄了吧?
殿门“吱呀”一声轻响,姬玄负手而入,辣眼的红衣袍在晨光中泛着妖艳冷冽的光泽。
“风叔你先退下。”他淡淡道,目光始终锁在莘颜身上。
风清羽讪讪地捋了捋胡须,端着空药盘一步三回头。行至门前,突然转身,冲莘颜挤眉弄眼:“姑娘啊,那个……那颗宝珠……”搓着手指,眼中闪着渴望的光,“可否让风某开开眼?”
姬玄剑眉微蹙,袖中手指轻叩腰间玉珏。
风清羽见状慌忙后退,却仍不死心地扒着门框:“就瞧一眼!老夫研究古籍数十载,从未……”
“出去。”姬玄声音不重,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风清羽这才缩回扒着门框的手,山羊胡子委屈地抖了抖,临走还不忘朝莘颜龇牙咧嘴“看在这碗药的份上,一定要向公子坦白”的口型。
殿门合上的刹那,姬玄抬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凛冽松香。
姬玄在她对面坐下,盯着一滴不剩的药碗,“药好喝吗?”
莘颜俏脸瞬间垮下来,她确信,刚刚的确是被耍了。
姬玄见她这模样,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玩味地看着她:“拿来?”
莘颜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什么呀?”
“想要我自己动手。”姬玄从袖中掏出那枚合上后再也打不开的牙套,莘颜瞳孔一缩,暗叫不好。
姬玄漫不经心道:“你若不老实,我就把牙套镶回你嘴里——用烙铁。”
莘颜打了个寒颤,强撑,“珠子是我的!”
姬玄冷笑,“你的?到了我的地盘,东西就是我的,连你——都是我的!”
莘颜在心底拼命呐喊,“灵宝呀,快点醒来,娘亲顶不住了”。她所不知的是,幻灵珠清晨曾短暂苏醒,但被她的海量留言砸得晕头转向,过量阅读,又陷入低能修复再度沉寂了。
灵宝在她无助的呐喊声中毫无反应,莘颜不得不放弃外援,硬着头皮说,“珠子是我的,宁死也不给你。”
“不怕死?”姬玄漫不经心扫她一眼,手一挥,桌上的药碗便飞腾而起碎成两半,然后重重砸在莘颜的脚边。
莘颜惊得站起身,瑟缩着说,“可以给你看看,但不能给你。”
她从怀中缓缓取出幻灵珠,纤细的指尖微微发颤,将珠子虚拢在掌心,另一手不自觉地护在上方,像只护食的小兽般警惕地盯着姬玄。
姬玄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一个掌风袭来,珠子便到了他的手里。
莘颜本能地扑上前,姬玄却早有所料,广袖一扬便将幻灵珠高举过头顶。她踮起脚尖去够,指尖堪堪擦过他的袖缘,却始终碰不到那颗珠子分毫。
“还给我!”她急得去掰他的手腕,却像在撼动石塔。姬玄垂眸看着这个挂在自己臂上蹦跳的小女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腕间突然一痛,姬玄已反手扣住她的命门。他俯身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这珠子从何而来?若有一字虚言……”拇指在她腕节处缓缓摩挲,“就把你吊在兽苑喂那些饿了三日的野狼。”
莘颜浑身一僵,触电般抽回手连退数步,后背“咚”地撞上殿柱。她揉着生疼的手腕,眼底全是不甘的怒火:“堂堂虞寒宫主,竟做恶霸勾当!”
姬玄垂眸凝视着女孩气急败坏的模样,眼底浮现一丝愉悦的暗芒。他修长的手指捻起那颗灰扑扑的珠子,在指间来回翻转,珠面黯淡无光,与先前所见判若两物。
“说说看,”他倾身逼近,将珠子悬在她眼前摇晃,“要怎样……才能让你这小玩意儿亮起来?”
莘颜退无可退,仰头怒瞪着他,“我不知道!”她拳头紧握,指节发白,“失忆不是装的,醒来就在这鬼地方,被追杀、被恐吓……”声音渐渐发颤,又强自压下,“反正横竖都是死,要杀要剐随你便!”
姬玄眸光微动,视线在她泛红的眼尾停留一瞬。忽然觉得索然无味,随手将珠子纳入怀中,“罢了。”他慵懒地倚向软榻,指尖在藏珠的衣襟处轻轻一叩,“退下吧。”
就在他指尖落下的刹那,怀中幻灵珠内,一个蜷缩的淡蓝色光团正艰难苏醒。灵宝感应到娘亲绝望的情绪,刚要释放能量探查——
“嗞!”
大氅内层浸了药汁的绣线突然泛起微光,灵宝的量子云与不明磁场发生共振,智脑虚拟屏幕弹出乱码:警告!检测到幽冥花碱!小珠子的主脑顿时天旋地转,Q版小人儿两眼转着蚊香圈,软绵绵地瘫倒在珠壁上,头顶飘起一串代表晕眩的小星星。
莘颜攥住衣角,狠狠剜了姬玄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强盗!”转身的刹那,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这笔账,她记下了。
殿外,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回廊的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莘颜抱膝坐在转角处,下巴抵在膝盖上,目光死死盯着那扇殿门,恐惧像潮水般一**涌来,又被倔强硬生生压下去。
突然,脑海中“啵”地冒出一个淡蓝色的气泡。泡泡里蜷着个圆滚滚的小家伙,玻璃珠似的大眼睛里噙着两包泪:“娘亲……”它抽抽搭搭地晃了晃脚踝上的金色圈圈,“大魔王的衣服有毒,灵宝可能需要一天时间修复。”
莘颜心头猛地一颤,“灵宝!”但泡泡很快就消失了,像是情急之下投放的一个影像。
原来灵宝长这样,脑海中Q版的小家伙——圆润的包子脸上嵌着两颗琉璃般的大眼睛,耳际和头顶长着一小片淡蓝色的短绒,收拢在背后的短翅像件精致的羽纹披风,和人类小娃娃似的胖腿上还套着一对金色小光圈,特别是它揉着被拍红的额头委屈巴巴的模样,简直萌呆了,让人心疼的不行,莘颜瞬间暴起,“可恶的疯子,灵宝,娘亲一定想办法救你。”
“站好等着!” 风清羽宽大的袖摆扫过她面门,她整个人也被推搡到一边,拉回现实。
只见这人健步如飞,丝毫没有中年大叔的沉稳,眨眼间就窜进了内殿。荀高倒是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冠,但脚下速度丝毫不慢,经过时还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莘颜尚未来得及反应,双臂已被铁钳般的大手扣住。两名玄甲侍卫一左一右架起她就走,靴底踏在回廊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穿过三道月洞门后,她被粗暴地扔进一间阴暗的耳房。
“咔嗒”两声脆响,手腕骤然一沉。莘颜低头看着寒光闪闪的镣铐,忽然想起灵宝最后那个委屈的表情——现在她算是体会到同样的无力感了。
殿门被一道气劲轰然闭合,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姬玄拂袖落座,先是问,“大哥呢?”
风清羽捋着山羊须,眼神飘忽:“回公子,羿太子方才被南旋公主缠住了。”他压低声音,“那丫头不知从哪听说玥宁夫人送了位……咳……绝色佳人过来贺寿,正闹着要见人呢。”
而事实是——
风清羽命人将“玥宁夫人送来美艳侍妾”的消息添油加醋地传到了南旋公主耳中。这位楚国最受宠的小公主,一听便炸了锅,当即就要提剑杀来。熊羿无奈,只得亲自去拦。
说起这位南旋公主,倒也是个奇人。
作为楚王幼女、熊羿胞妹,她在楚王宫向来要风得风,偏生看上了姬玄这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任凭姬玄如何冷脸相对,她都坚信自己终有一日会成为虞寒宫的女主人,甚至早早以主母自居,整日对着姬玄的侍卫侍女指手画脚。
——熊羿不管,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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