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表妹自重

春末夏初,夜里依旧泛着凉意,一个身形纤长的少女提着灯笼,站在角门处,昏黄的烛光摇曳闪烁,落在化不开的夜色中,寂寥安静。

“姑娘,平日这个时辰,大公子应当早回来了,时辰不早了,要不奴婢在此处等着,您先回去可好?”纤云看着自家姑娘倔强的侧脸,有些担忧她的身子,搓了搓自己胳膊染上的寒意,低声劝道。

“没事,左右回去也只是躺着,我想等着表哥回来。”温令儿笑着摇了摇头,嗓音低软,依旧望着前面,心里含着隐隐期待,只盼着心里人出现。

纤云闻言,无奈叹了口气,又心疼自家姑娘的用心良苦,姑娘做什么事都果断,唯独栽在将军府的大公子身上。

自家姑娘自打进了这将军府,便如同着了魔似的,整日只围着大公子转悠,小到胭脂水粉,大到饮食服饰,皆是按着发大公子的喜好布置,平日说话,十句都有九句是关于大公子的。

更甚每个夜里都会偷偷侯在角门,满心满意等着晚归的心上人回来,将亲自烹煮的宵夜送到大公子书房,这一年来,风雨无阻,皆是如此。

然而能见到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虽然宵夜是送进去了,但是吃没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今日是姑娘生辰,以前姑娘并不在意,只吩咐煮一碗长寿面,然而今年姑娘却是大清早起来忙活,早早备了吃食,只想着晚间能见一眼大公子,也算是了了生辰愿望。

“姑娘,您身子骨本就虚弱,如今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且不论能不能见到大公子,若是冷风入体,可又要感冒了,而且……大公子他就是一颗……”

纤云低声嘟囔着,言语中多了几分埋怨的意味,还未说完,就被温令儿轻声呵斥道:“慎言,表哥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我们如今还能好好站在此处么?”

纤云看着温令儿黛眉微蹙,时常含笑的朱唇也紧紧抿着,她知道自家姑娘这是真的生气了,自家姑娘最不喜欢听到他人诋毁大公子,以前还同别人争论过,最后反而被老夫人狠狠训斥了一番。

若是大公子爱惜自家姑娘,那她自然没有任何怨言,然而自打大公子将自家姑娘带回府里,便随意安置在后院的偏僻院子里,从未过问,让自家姑娘受了不少冷眼和委屈。

“姑娘,奴婢错了,您别生气,奴婢只是担心您的身子……”纤云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前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便隐约看到几个人影走来。

温令儿闻声看去,连忙示意纤云止声,她躲在角门后,待看清来人面貌,方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整了整衣衫鬓角,小脸染了笑意,提着灯笼迎了上去。

“表哥,你回来了!”少女嗓音脆生生的响在寂静夜色中,为首的男子闻声看去,便看到她水眸含笑,提着裙摆小跑而来。

温令儿模样生的极好,虽不过十四,但眼角眉梢皆透着灵动之意,又时常笑着,唇边两处梨涡像是含着糖,一双眸子透着亮光,像是铺染璀璨的星子一般,笑起来几乎要甜到人的心里去。

男子只觉得眼前一晃,醉意散去几分,认出来人正是温令儿,他凤目微沉,薄唇紧抿,朝身后了挥手,几个随从了然,隐入夜色中。

他没想到温令儿会在此处等他,这个时候,她应当乖乖呆在院内。

“为何不听话?”霍祁年眉眼带着倦意,声音透着几分冷意,然而看着眼前天真烂漫的少女,到底是压住翻涌的戾气。

温令儿闻言微顿,生生止住了脚步,男子的语气瞬间令她眉目清明了几分,霍祁年好似真的忘了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以及那个一年前的承诺。

她握着灯笼把柄的手紧了紧,心里苦涩,继而低声道:“怪我不好,惹得表哥生气了,我只是担心表哥太累了,所以便贸然等在此处。”

少女清澈的瞳孔透出紧张之意,以往霍祁年对她说过许多次,然而今日的语气却莫名让她心惊胆战。

霍祁年凤目微冷,看着少女手中提着的食盒,如同往常一样等他回来,他沉默半晌,方才道:“夜色已深,你先回去。”

说罢,他便抬步离开,温令儿看着男人阴沉的脸色走过自己身旁,她心底猛然一紧,咬了咬牙,伸手拉住霍祁年的衣袖。

这一举动惊得一旁的纤云脸色大变,自家姑娘最知分寸,平日就算见到大公子,心里再怎么欢喜,也止乎于礼,因为大公子厌恶旁人的肢体接触,自家姑娘是最清楚不过的。

霍祁年脚步一顿,原本半握的拳头紧了紧,看了一眼堪堪到自己肩膀处的少女,凤目一片寒意,他的确是太纵她了。

温令儿硬着头皮,压根不敢看男人的脸色,她虽知道霍祁年厌恶这个,但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他对自己与对他人,总是不同的。

“表哥,恕令儿无礼,只是今日……今日是我……”

“松手。”男人没等温令儿说完,冷声打断,言语当中,温令儿竟听出生生多了几分厌恶之意。

此番举动若被有心人看去,势必少不得编排,传到大夫人那处,不好处理,可温令儿还是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记住今日是她的生辰呢?

温令儿抬眼,便看到霍祁年冷漠的眉眼,眼底铺染着冷意,以及几分不耐之意,她微微松开手,男人飞快地将袖子抽了出来。

“今日之事,我只当没见过,以后若想嫁人,便应懂得男女有别。”霍祁年言罢,迈着大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温令儿正要开口解释,便看到男人止了脚步,她心里一喜,继而便又听到霍祁年沉声道:“表妹自重,我已同别家小姐定亲,以后无须这般费心费力,容易惹人误会。”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将温令儿的七魂六魄震了出去,她怔怔地看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决绝无比,好似自己是个累赘,想要迫不及待摆脱干净。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周围,只觉得眼前朦胧无比,便是手里的灯笼,也变得极为模糊,整颗心猛然下坠,坠入比夜色还浓还深的深渊中。

为何费心费力?霍祁年那般聪明,他定然察觉得出,她以为他救了自己,总是特殊的,然而并不是,她和其他人,没有不同,又或者,她还比不得其他人。

是了,是了,她终于反应过来,今日大夫人的那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霍祁年将她带回府中,原本便是忤逆了家里长辈。

如今霍祁年同别家姑娘定了亲事,自己若是继续留在府里,便是一个累赘,大夫人知道自己对霍祁年的心意。

所以言下之意是告诉她,无须惦记着她儿子,不然自己的姻缘,也不得善果,美其名曰抄佛经,不过是让她有自知之明罢了。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纤云看着自家姑娘丢了魂的模样,惊得小胆一颤,连忙出声唤道。

好巧不巧,此时又下了雨,春雨淋淋,带着入骨的寒意,纤云使了浑身力气去拉温令儿,女孩也无动于衷。

温令儿听着周围雨声,看着突然熄灭的灯笼,慢慢回了魂,她看着纤云焦急的目光,淡淡笑道:“我没事,先回吧。”

纤云看着自家姑娘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不在多想,连忙点了点头,然而此时夜雨极大,她连忙将温令儿拉进亭子里。

“姑娘,奴婢先回去取伞,您在此处等奴婢回来。”纤云言罢,便被温令儿一把拉住手。

“不必,就这样回去罢。”不过是一场雨罢了,明日醒来,许就晴了。

她总是如此安慰自己,一年前被主母卖去勾栏,被人打晕后醒来,就看到了霍祁年,明日醒来,也许会有不同罢。

纤云正要出声劝阻,就看到温令儿抬步走了出去,她想到方才霍祁年说的话,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便连忙将食盒搁在一旁,脱下袄子跟了出去。

春雨又密又急,不过一瞬,便将两人淋湿个彻底,纤云心里着急,然而又怕自己多说惹姑娘生气,只好默默跟在身后。

温令儿离开不久后,亭子中便出现一个人影,手中拿着伞,盯着桌上的食盒,目光阴沉,沉默不语。

温令儿回到院子梳洗完毕后,已经将近亥中,春雨渐渐停了下来,淅淅沥沥,落在院内的芭蕉叶上,哗哗作响。

她听着不绝如缕的雨声,只觉得枕巾湿了一片,幽幽叹了口气,只觉得睡意昏沉,隐约又听得风吹窗响,便彻底睡了过去。

“姑娘怎地还在睡,这个时辰也该醒了。”她隐约听见纤云担忧的声音,只觉得一阵恍惚,浑身无力,压根睁不开眼。

一阵喧嚣过后,便没了声音,温令儿正疑惑,便又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也不看自己什么命,就这种野鸡,也妄想攀附高枝?”

“我原以为大公子看上她了呢,然而如今看来,怕是没戏了。”

“听闻那个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主儿呢,若是知道她的存在,到时候怕是会将整个将军府闹得鸡犬不宁。”

“我哥哥人中龙凤,便是那宰相府小姐堪堪匹配,何时轮得到你这样卑贱之人亲近?”

“表妹自重,我已同别家小姐定亲。”

温令儿只觉得自己伸出火海中,耳边响彻着许多乱七八糟的声音,如雷贯耳,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飞快划过,让她逃脱不得,心里被这冷言冷语刺穿,扎的千疮百孔。

“喃喃,忘了他罢,忘了他罢。”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温令儿便看到一个女子朝着自己走来,她定睛一看,正是自己母亲。

温令儿看着妇人温柔和蔼的眉眼,这一年来受到的种种委屈皆涌上心头,她连忙朝着妇人跑去,哽咽道:“母亲!”

“喃喃,该醒了。”妇人话音刚落,身形慢慢变得模糊,温令儿扑了一个空,重重甩了一跤,一阵刺痛,她猛然睁眼,才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原本戴在指间的指环紧箍着掌心,一阵痛感袭来。

“姑娘!您醒了?您终于醒了!”此时守在一旁的纤云自家姑娘悠悠转醒,抱着她又哭又笑。

霍某人作死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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