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怡然坐的离她们不远,见江绾来找自己,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站起身来,一双眼戒备地看着她。
江绾晓得眼前这位周小姐,应是还在恼昨日袁文绣带她过去撞上她与表哥秦昱单独私会的事。但眼下,袁文绣的安危显然更重要,江绾便忽略了周怡然那并不友善的眼神,确认两人近身之处只有两人的丫鬟青青和冬凌,便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
周怡然听是袁文绣的事,面色有所松动。
江绾说完正事,也无意与之攀谈套交情,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席位。
周怡然自然也晓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立即让青青去寻秦昱的小厮阿四。
江绾回到席上,见周怡然身后的青青不见了,又见周怡然对自己轻轻点了点头,遂放下心来。
袁文绣见了,打趣她,道:“你也别光顾着操心我的事,看紧你那未来夫君,当心你家裴三让哪个千金小姐用一双秋波给拐了去。
他那个表妹林霁月,不看场上只看场下,以为别人都是瞎子,拿自己的嫡亲大哥作幌子,带着你那小姑子,跟两只扑棱蛾子似的一直往男宾席那边飞,亏得还是世家出来的懂规矩的闺阁小姐,这脸面都让她们给揣兜里了。”
江绾闻言也不恼,只淡淡道:“规矩从来就是约束下面的人的,是要平民百姓和咱们这些个小官家的闺阁女儿要严防死守,宗室王亲,世家贵眷,人家多的是身居高位的长辈们护着,你同她们比,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哎呦,真是白瞎了你这张俏脸,你倒是想得开,当心到时候人家那个什么表妹近水楼台先得月,婚后扰的你家宅不宁,有你哭的时候。”
袁文绣嫌她不战自败,江绾却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只道:“你还是想想一会上场怎么体面的防小人吧。”
袁文绣刚欲张口,一声锣响,打断了两人,是场上的贵公子们打完了球。那边袁文道身边的小厮也来喊袁文绣了。
袁文绣不忘问江绾和江凝:“谁赢了?”
江绾斜她一眼,用她方才的话打趣她:“叫你刚才只盯场下,不盯着场上,花落谁家都不知道。”
江凝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乖巧地站起身道:“我听场边回来的小姐们说,是平手。”
袁文绣啐了一口,“真没劲,打个球都这么唧唧歪歪的。”
周怡然不知何时踱步而来,对跑去场上的袁文绣说道:“文绣,你只管专心打球,旁的事不要担心。”
江绾一听便知,她是来派定心丸的。
跟着,周怡然的态度着实让江绾意外,她竟然主动对江绾示好,道:“咱们一起过去看文绣打球,当是在场边支持下文绣也好。”
本来她不说江绾也是预备要过去场边的,只是现下她说了,女孩子们正好凑一起过去。江绾便偏头喊江凝一起去。
周怡然听她唤江凝,便向她身后望过去,见是个容色楚楚的小女孩,与江绾倒是有三分像,但只听过江侍郎府上有三位小姐,嘴上不由问道:“这是?”
江绾坦然同她说:“是我妹妹,先母从前屋里的姨娘生的。”
周怡然从袁文绣那里多多少少听了一嘴她家里的事,听江绾这样说,顿时对她多了几分怜惜,语气与柔软了些许,只像寻常那般随口问道:“她不和小姐妹一起嘛。”
江凝闻言,摇了摇头,只说:“我和我姐姐一起。”
江绾想了想,还是低声同周怡然说:“她是被我硬拉来的,府上的夫人和小姐都不太乐意,留她一个人在这,没得让人欺负了去。”
周怡然见她对自己说起家中后宅私事,也不藏着掖着,便知道因为袁文绣的关系,她连带着对自己也有几分信任,对昨日的事便释怀了一半。
贵公子们下了场,千金小姐们对袁家兄妹和翟家兄妹的球赛便显得兴趣缺缺,纷纷退回自己的席上,而周怡然和江绾还有江凝已经踱步至场边,为袁文绣打气。
这边小姐们都退了回去,正好显出场边站着的三道娉婷身影,尤其是那江绾,尤为出众。退回去的小姐们中有机灵点的已经开始后悔了。但此刻再去场边,又显得有些刻意,不够矜持娇贵。肠子一时都悔青了。
周怡然端庄优雅,江凝纤细羞赧,江绾却是娇娇袅袅的,如弱柳扶风般最最出挑,三人站在一起,倒也各显绰约风姿。
袁文绣在马上和自家二哥袁文道说了句什么,只见两人一齐望了这边一眼。翟金凤和翟金宝兄妹也随他们的向周怡然和江绾望过来,不想,只一眼,便呆住片刻。
只见场边,美人一身娇俏的红色胡服,不堪一握的腰肢被那条洋红缂丝腰带缠绕着,楚楚动人又貌美,妙就妙在,方才巧笑嫣然的时候,是媚而不俗。此时面上表情清清冷冷的不屑一顾,仿佛什么都不在她眼中,那种清冷厌世的绝顶美貌,对男人无疑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她此时就站在那里,像是有心迷乱人的心智。
江绾当然知道原主有多貌美,她是故意在场边展露美貌的,她知道云阳郡主在高位坐着,肯定会看到她。
果然,高位席上的云阳郡主,捏着手上的那颗金灿灿的小桔,捏出了汁水,还是一旁的薛女官提醒她,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有多爱裴允执,就有多恨江绾。
毕竟不日之后,他们就要成婚了。而她,即使再爱他又如何,还不是已经嫁做他们之妇。
此时不气她,更待何时!江绾光是想都觉得解气。
“哥,瞧什么呢。左右不过是些小妖精,别忘了咱们的正事。我们可要袁家好看!”
翟金宝收回目光,向自家妹妹打包票:“放心吧,哥哥在呢,定然让你拔得头筹。”
这边袁文道也收回了目光:“那个美的跟祸水似的,就是江家三小姐?”
“少打我朋友的主意,她可是你恩公的未来儿媳。而且,二哥你也是有婚约的人了,还是趁早收了你那颗放荡不羁的心吧。”
要不是在场上,袁文绣马上就要对自家二哥挥拳了。
袁文道悻悻然,耸肩,道:“只是问一句,你要不要这么掀哥哥老底啊。”
那翟金宝生得额阔嘴方,一脸粗犷,见袁文道那小白脸,阳光下,一张俊脸神采飞扬,又不失英武,又见自己妹妹翟金凤被迷得愣了愣神,眼底顿时就有了上阵杀敌的敌意。
一旁的翟金凤想到自己曾经的求爱不成,还闹成了这燕京城里的笑话,眼里也尽是冷冷的恨意。
袁文绣捕捉到那两道阎罗鬼煞的目光,坐在马上啧啧道:“哥,都是你惹的风流债,还要妹妹帮你一起善后。”
袁文道嬉皮笑脸,道:“不过是哥哥的一朵烂桃花。放心,不会让你白白出力的,哥哥到时候一定盛情款待你,和你的朋友。”
说完意有所指看了一眼江绾所在的方向。
袁文绣啐他,“二哥,干点正事吧。”
锣鼓声响,场上四人已策马而起。
翟金凤堵着袁文绣,两女都是互不相让的气势。翟金凤招式狠辣,挥着彩画球杆,却不是对着球,而是对着袁文绣的马一阵狂扫。袁文绣亦是见招拆招,仿佛两人不是在打马球,而是在打擂台。
翟金宝盯着袁文道,两个人都是军中长大的男子,身上的野性在这个时候便也体现出来。尤其是翟金宝,眼中迸出的目光,像是要将对方剐了一般。
秦昱和谢景纯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走到男宾席的场边。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扭头去寻裴允执。
“澜庭,你也过来看看。”
“看什么?看你们刚才打着玩,看他们现在玩命打?”
话是这么说,但裴允执裴允执还是闲庭信步般踱步而至。
他今日穿青色银丝花纹底锦服,青蓝色的对襟和袖袂都绣着银丝流云纹,腰间束着宽边祥云纹缂丝锦带,乌黑如绸缎般的墨发被镶白玉的银冠束着,端的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立如芝兰玉树”般,世家公子的风流仪态。
自裴允执来到场边,站在秦昱同谢景纯身旁,三位玉树琼姿的世家公子站在一起,立即收获了女宾席一众倾慕的目光。
秦昱本意是让裴允执在场边,起到震慑,以免场上有人不规矩。不想竟引得女宾席那边一阵骚动。
谢景纯却颇为得意,冲着二人,道:“秦君实,不是我说你,刚才给你们府上那位世子爷放那么些水还不是只打了个平手,咱们但凡使点力都能赢了秦翀和郑如晔。让他们瞧瞧侯爷我的实力。”
“你是想着出风头罢了,我还不是顾着澜庭的脸面,澜庭的地盘,又是澜庭未来的妹婿,你没看那林承辙还在一旁顶着张钟馗的脸要做判官呢,形势逼人啊,咱们就暂且放点水,让主人家安安心。”
秦昱一边拆穿谢景纯,一般不忘揶揄好友。
“还没一撇的事。”裴允执神色淡淡,并不看好郑如晔似的,望着场上的眼神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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