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可还有哪里不适？”海棠一脸忧色，轻声问道。

"没有。"

林晴霜能感受到海棠话语中的关切，心中稍定。看来这具身体的处境，似乎并不算太糟。

一旁的御医已将药方拟好，躬身回话："臣这便去抓药。陛下龙体已无大碍，只是昏睡方醒，气血尚虚，饮几帖温补之药调理，不出三日，必能恢复如初。"

"好，朕知道了。"林晴霜从善如流地点头。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尽快适应这个新身份。

海棠又凑近些，柔声询问："陛下可想用些什么？奴婢这就去御膳房吩咐。"

林晴霜略一思索，想着这身体昏迷多年，肠胃定然虚弱，便道："一碗白粥就好。"

海棠闻言虽微微蹙眉，心下却也明白陛下初醒，确实不宜进食他物，便恭敬应道："是。"

她退下后，即刻前往御膳房，特意嘱咐厨子将粥熬得烂熟软糯，务必要易于消化。

将一切安排妥当，她就马不停蹄地回去向赫连煜禀报陛下已经苏醒这件事。

于是时间线回正，赫连煜吩咐海棠备车后，却不着急离开。

他独自返回寝室，在铜镜前静坐。镜中映出一张精致得过分的脸，俊美的青年眉眼间却凝着化不开的阴郁，苦涩的情绪在心尖蔓延。

他们许久未见，她竟然将他忘了......

赫连煜出神片刻，像是想到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他脸上缓缓浮现出笑意，唇角两侧随之绽放出一对可爱的梨涡，让他瞬间褪去了所有阴鸷，此时看着却像是情窦初开的十七八岁少年。

他起身打开衣柜。柜中清一色挂着白衣，如雪堆积。修长的手指细细抚过每一件衣袍，最终停在一件月白色的纱衣裙上，衣服的衣领处用绯红线绣着繁复的图案。

他褪下身上的黑色官服，裸露的背脊线条优美，肩胛骨如蝶翼般清晰，全身肌肤白皙如玉，身材完美修长。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心口处，密密麻麻交错堆叠着许多伤疤，有的伤疤还未愈合，随着他呼吸动作间，露出粉红色的血肉。

他小心翼翼虔诚地穿上衣服，仿佛他手里捧着的不是衣服而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他的额头中央印着银白色莲花形状的花钿，这不是他自己印上的而是生长在他体内的蛊......

莲花印记起初只是个花苞形状，现在竟绽放到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枯萎。

他在梳妆柜中拿起一个繁复银饰吊坠抹额，遮盖住额头上的印记，颈间戴上七重银项圈，腰链缀着九串铃铛，他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清越的声响。

此刻的他不是心思深沉的首辅，而是“纯洁善良”的苗疆圣子......

这件衣服还是他俩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所穿。

他的手掌在腰侧反复摩挲，随后手臂以一种执拗的角度弯折，紧紧箍住了自己的腰身。

他在空寂的房间内，硬生生将自己割裂成两个人——抬起的手臂是她，被搂住的腰是他。他正以一种近乎偏狂的精准，分毫不差地，重现他们最初的拥抱。

他闭眼享受，脸颊泛起幸福的红晕，她的怀抱那么温暖，让他眷恋回味。

"大人，车已备好，现在出发吗？"

外头的海棠小心翼翼地询问。

赫连煜骤然回神，脸上的红晕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他起身，再次整理服饰，细致地抚平衣裳的褶皱，确保完美。

"嗯，走吧。"

赫连煜推开门，太阳西斜，夕阳余晖温暖撒在他身上，却暖不进他的心。

＊＊＊

皇宫内，林晴霜正用膳，她拿起一旁精致的汤勺。

吧嗒一声，银制汤勺断裂，不是不小心掉落在地上致使其断裂，而是因她刚刚轻轻一捏，才裂开。

林晴霜疑惑不解，她明明没用力，这是为何？

她试探地拿起一旁的木制凳子用手轻轻一掰，只见粗壮凳子腿，咔嚓一声，凳子腿像饼干一样脆，很轻易地被折断。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吗？

林晴霜欣喜若狂，她这辈子的运气恐怕都用在这了吧！

"陛下，首辅赫连煜前来探望。"

首辅？赫连煜？

听这职位名称，她便觉得此人权力应该仅次于皇帝的权力吧。

她/他该不会是那个掌权人吧，听名字倒像是个女生。

煜？那个玉？

"进。"

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他推门进入。

给自己进行服从性测试？

林晴霜也不生气，她能屈能伸，大大方方地去推开门。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她手无实权，身边也没有忠心的人，她也只能将这位掌权人当成领导伺候了，她可不想开局即死亡。

门是朝里开的，她一开门。

措不及防，直接与门前的人撞上。

门外的白衣青年，像是受到了惊吓，直直地朝前倒去。

林晴霜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双手便下意识地接住那人。

"叮铃铃"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林晴霜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七月里盛放的莲花池内，白莲的清香夹杂着些许檀香，清新淡雅，令人如沐春风。

怀中的人，腰肢纤细，她抱着他都不敢用力，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她与怀中的人对视。

美！

漂亮！

第一次拿词语美和漂亮来形容一名男子，但眼前的人当真是配得上，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谅她没文化，她被美到失语，脑子里面就这三个字。

林晴霜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视觉带来的强烈冲击。

门外的夕阳为怀中的白衣青年镀上暖金，银饰流转着细碎光芒。

他仰起脸望向她的眼神澄澈温柔，眼尾上扬的银色眼线如新月清辉，衬得他圣洁不可方物。

"不……不好意思"

他身上的银饰，闪烁的光让她回神。

"那个，我松开了哈，你小心些"

林晴霜虽然害羞，但不敢直接松开他，担心自己一松手他摔倒。

青年闻言从林晴霜怀抱中缓慢地离开，像是电影里特意放慢的一帧一帧镜头。

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随着青年站稳，林晴霜看清男子穿着，一身少数民族服饰的打扮，微卷乌黑的头发及腰，满满的异域风情。

林晴霜疑惑，他不是首辅吗？按理来说见她的话应该穿官服，难道少数民族不用穿官服吗？

而且她刚刚从殿门的缝隙中隐隐约约地看到，他好像是刻意凑近门前。

她开门时能感知到他呼吸声，离门极近，好似整个人趴在门上，故意等她开门。

她为这个猜测而感到毛骨悚然，不过看他风光霁月的样子，不像是会做出这种行为的人。

赫连煜好似看出林晴霜对他的怀疑，他上前解释。

"拜见，陛下。臣刚参加完祭祀，听闻陛下苏醒，便急忙地赶来，倒是忘了换官服，担心失礼，所以臣一直犹豫要不要进去，正要推门而入时未曾想陛下开门，所以......陛下请恕罪"

赫连煜声音清越，不卑不亢行礼，举止得体，落落大方。

林晴霜为自己无端的揣测而愧疚。

她关切的开口询问："无妨，朕突然推门未伤到你吧？"

"未曾，刚刚多谢陛下"

赫连煜眉眼弯弯，嘴唇带笑，看着倒是个温柔好相处的人儿。

林晴霜不知道为啥看着他笑，心里感觉怪异又熟悉。

她的直觉此人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林晴霜转身请他进去。

赫连煜微微欠身，示意她在前。

这赫连煜行为举止挑不出错处，但自己的直觉告诉她，此人有点危险。

两人落座，赫连煜低头扫了一眼桌下，底下藏了一个断了腿的凳子，他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陛下，如今刚醒，身体如何"他关切地看向她。

"挺好的，没有不适"

"听闻陛下失忆了？"赫连煜依旧面带微笑，眉目舒展，给人一种他天生就爱笑的感觉。

来了，来了，他来了

不就是想试探她有没有真正失忆吗？

她现在恨不得对着赫连煜拍着胸脯保证，她决定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赫连煜此时脸上笑意稍减，他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紧张。

林晴霜坦然回答：“是，朕醒来后，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闻言攥紧袖中的手指，指甲刺破血肉，所带来的疼痛和他内心的痛比起来微乎其微。

听别人口中讲她失去记忆，他一直都无法接受这是现实，他亲口听她讲才确认她已经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会忘记他？

是长生蛊的原因吗？

他面容平静，眼神中却有多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她看向自己陌生的眼神，让他窒息。

他和她算是什么关系？

同门？夫妻？君臣？仇人？仿佛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

明明失忆是最好的结果，她忘了他也就不会恨他吧……

“陛下如今你已苏醒，三日后，安排妥当臣会把暂代陛下的职权交付给您"

“关于如何管理朝政，陛下是否愿意让臣辅佐教导其内容？”

赫连煜笑容愈发灿烂，他侧头直视林晴霜：“陛下可是瞧不上我一介男流？”

林晴霜震惊，他竟然交出实权，还要当她的老师！

这是什么神转折？

“朕眼中，唯有能臣与庸才之分。赫连首辅的才干德行，便是天下男子的楷模。”

“那陛下可愿意……”

林晴霜觉得他对自己没恶意：“朕愿意。”

谈话间，赫连煜突觉自己喉头一紧，不好！他咳嗽剧烈的起来。

林晴霜被惊到：“你，没事吧？”

赫连煜想起她桌下的凳子，应该是她体内的长生蛊所带来的力量，可随着长生蛊被她逐渐吸收，他的生命也会消失，两者此消彼长。

但在此之前，他不能让她知道，不然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他称自己身体不适，快步起身行礼告辞。

赫连煜脚步慌乱地走出门外，他脸色苍白如纸。

一旁候着的海棠想去扶他，被他一个眼神阻止。

赫连煜步履维艰地返回马车中，刚一入内。

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令人惊异的是，他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瞬息间，褪变成刺目的白色。

好疼……

“阿霜，我好疼……，刚刚你抱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赫连煜疼到失去意识，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嘴里无意识的呢喃。

从她苏醒那一刻起，就是他生命的倒计时。

无妨，他会为她妥善安排好一切，她这一辈子一定会平安顺遂。

他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编织一层和她的关系。

这大概是他的报应吧，他骗了她，利用了她，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最近他总会陷入回忆中，他总是想起他和她初遇的时候……

那时的她温柔善良，可惜自己不知道珍惜……

[爆哭][爆哭]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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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皇宫篇——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