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个替身,赶紧过来,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
郊外拍摄的外景现场,一个五大三粗的工作人员,对着不远处的女生怒吼道。
“唉,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呀......”
躲在树荫下咸鱼躺的云祝,怀里抱着刚分配下来的工作服,龇着牙花撑着晕头转向的脑袋,一边朝那工作人员的方向小跑,嘴巴还一边碎碎念:“哎哟,早知道,昨晚就不喝那么多酒了......”
宿醉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我堂堂闲云观第七十六代掌门,整天被人当作死狗一样呼来喝去,简直有辱门楣呀呀呀......”
作为继承家业的二世祖,云祝理应走上传道授业、修炼内丹、超度亡灵,偶尔斩妖除魔、调解人妖纠纷的除妖师之路,然而——
云祝是个现代人,生活在高科技飞速发展的现代。
传道授业?修炼内丹?
宣扬邪教!招摇撞骗!抓起来!
超度亡灵?斩妖除魔?
破除封建迷信!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若说云祝家的道观名气大一点,指定不乏生财之道。
可惜了,闲云观就是一个破道观,还是旁支中的小旁支,本家正统的、能赚大钱的道术秘法,她是连边儿都摸不着。
好在云祝其他功夫不到家,一曲祭祀驱魔神舞,却是跳得惟妙惟俏,足以糊弄住外行人。
大钱赚不了,小钱钱也寥寥。
父母早亡的云祝守着自家的破道观,靠着其他旁氏师兄姐弟妹们的介绍,偶尔在影视古装剧里,跑龙套做替身干点杂活,勉强赚点生活费糊口养家。
但是......
“腿短就麻利点划拉快点!一个替身跑个步都拖拖拉拉的,天都要黑了!”
云祝心里翻了个白眼,瞟了眼正午晴空高挂的太阳,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老娘一米七的大长腿!你才腿短,你全家都腿短!”
“快点!”
“来啦来啦。”云祝连声应道,脸上笑盈盈,看起来憨蠢没脾气的样子。
实际上心里烦得要死。
昨晚在上一个剧组的杀青宴上,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没想到却被忽悠着签下了这个剧组的替身合同。
合同报酬和内容没什么问题,问题是,这是个狗屁事忒多的剧组。
更坑人的是,让她帮忙替身的女主角,还是总爱有事没事找她茬的云秋月。
云秋月是谁?
云祝人生第一大死对头!本家不愁吃喝的大小姐!颐指气使针对云祝的烦人精!
本着敬业精神,云祝一大早顶着一张痛苦面具无缝进组,带着千斤重的怨气踏进片场的瞬间,就被云秋月那张趾高气昂的妖艳蛇精脸堵住了前路。
“哟,这不是那什么山什么破观的那谁吗?”云秋月掐着嗓子,阴阳怪气地指着云祝的脸。
天知道,云祝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自己手撕贱人的冲动给强行压制了下去。
“贱人作妖我不气,气死自己没人替。”
习惯性先装怂认输的云祝,抽了抽嘴角,打算绕道而行。
“嗨哟,咋说也是同宗同族的姐妹,我这本家的大小姐还说着话呢,你个小旁支竟然敢无视我?若是传回族里,你说,”云秋月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我那惯来疼爱小辈的伯父,会不会为了给我出气,断了你那小观的生脉?”
云祝低着的头猛然抬起,没了笑的双眸锋利而冰冷,然而下一秒就弯了起来。
“啊,是秋月啊,”她揉了揉眼睛,“抱歉哈,我宿醉呢,还没醒。”
虽然云祝装得一脸憨傻怂样,但了解她脾气的云秋月,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刺激到了对方。
想到这里,她忽然笑得花枝乱颤了起来,摆了摆手。
“我看你刚才的表情好可怕啊,不会是生气了吧?开个玩笑嘛,别那么小气嘛。”
拳头握了又松开,云祝装得比她还无辜,左右张望:“啊?什么?谁生气了?没有啊。”
“没有就好。”云秋月斜睨了云祝一眼,“我伯父虽然疼爱晚辈,却也不是随便断人生脉的人。”
“最多,也就是把你踢走,将闲云观回收族里罢了。”
拍了拍云祝的肩膀,云秋月原地转身,走了一步突然又顿住。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本小姐就是你合同里要替身的女主呢。”说完扭着腰肢走远了。
用力撑开十指张大到极限,再猛然握紧成拳,持续了几秒后,云祝紧绷的肩背忽而一松,仰起头慢慢地闭上眼睛。
“天杀的陈思典!”
这已经是云祝第八百遍唾骂坑骗她在合同书上签字的小师兄了。
心累!
云祝想不明白,为什么感觉一遇到云秋月,她就自动变得又怂又窝囊了呢?
难道自己一辈子都躲不开云秋月的阴影,注定要当她人生赢家的对照组?
“唉。”
叹了口气,云祝再次仰天长叹:“真想像小说一样,直接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再也不用害怕被云秋月那张丑人多怪的蛇精脸打压报复!”
最好是穿越到姑祖奶奶那会儿,自己有人罩着,肯定比螃蟹还要横!
——
“啪!”
神游天外的云祝,脑袋突然被人用力地砸了一下。
捂着有些抽痛的脑袋,云祝抬眼,看清了砸痛自己的,是一块小小的画板。
“艹!”云祝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嘟嘟囔囔什么呢?!”
看着眼前五大三粗的工作人员,云祝咬了咬唇,小声道:“没什么。”
云祝的认怂,却引来对方更加恶劣的口气:“你TM有在认真听吗?发什么呆呢!”
狠狠地吸了最后一口烟,男人将烟蒂丢到地上,脚尖碾了碾。
“记清楚了,等一下鼓点一起,你就开始跳,然后停在这里贴胶带的地方,别搞错了,啊?”
云祝皱了下眉头,忍住了第一个哈欠,点点头表示清楚。
“接着就等,也别乱动,等到听见第一声爆破后,会给你一个一飞冲天的长镜头,最后一个爆破声响起,心里默数三秒,最后你往地上就那么一倒就行了。”
说完他又很不耐烦地问:“懂?”
“懂懂懂,明白明白。”
云祝点头如捣蒜,一边跟着工作人员顺了一遍流程,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
哦豁,这一看就让她看出了问题:啧啧,印堂发黑,唇色泛紫,面有煞气,必有一劫。
且,难逃一死。
云祝大胆猜测:看来是活不过今晚子时了。
在心里叹了声爱莫能助,她接着又悄悄地打了个哈欠,朝着工作人员敷衍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
男人抿了抿嘴,对云祝的态度很是不满。
但是云祝是台里推荐来的,因为价格便宜,动作又专业,是导演拍板定下的人,所以尽管对她很不满,男人也只憋着气往肚子里咽。
“哼,知道就好!若是耽误了整个剧组的工作,看导演怎么收拾你!”男人眼神阴鸷,小声警告云祝。
云祝:......这年头,赚点米还真难。
人微言轻,她只能听话点头。
“叮!”
这时,工作人员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屏幕亮了一瞬很快又暗了下去。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云祝,却眼尖地捕捉到对方的手机屏保是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照片里的婴儿看起来才满月的样子。
“呼~~”新生儿啊......
云祝眼睛往上一翻,呼出一口浊气,转瞬便换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唉,有灰尘。”
她突然伸手一指,佯装很热情地拍了拍工作人员的肩膀,“我给您拍拍灰。”
实则心里却道:“满月的小婴儿,两天前。”
说完一道强光闪过,她开始读取对方记忆,几秒的时间,脑海里顿时就多出了一段记忆。
这就是云祝虽然年纪轻轻又势单力薄,却能守住自家那老破小的闲云观,不被其他不怀好心的族伯叔们夺走的倚仗——只要构建起链接,她就能随时随地从别人身上读取自己想要知道的记忆。
但是,这小金手指任性得很,时灵时不灵,总爱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恼人得很。
不是很想多管闲事的云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脑子一抽,就出手了。
“唉嗨,总是这样......”
只想独善其身的云祝,大脑无法控制地闯进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不言而喻,此刻她的金手指,居然就这么畅通无阻地灵验了。
此刻云祝脑海中的画面,就是眼前这个工作人员最近两天的记忆。
在开着暖黄小夜灯的房间,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云祝飘在天花板上,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女人。
“明天就出院吧,老陈。”女人侧着头说道。
工作人员也就是对方口中的老陈,闻言皱着眉头,一边倒水一边随口应道:“月子都没坐完,出什么院?你这胎生的凶险,医生说了少折腾。”
“回家也能坐月子,一天能省不少钱了。”
老陈倒水的动作顿住,原地转身:“我妈给你脸色看啦?”
女人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咱妈每天尽帮我带娃了,辛苦一天一句抱怨没有,哪能给我脸色看?”
“那你就安心在医院把月子坐好了。”
“我就是觉得,家里负担重,回家能省点钱,你也不用白天跟剧组,晚上还做代驾的拼命赚钱。”
“钱的事你少操心,趁年轻我多拼拼,账上有钱咱以后过日子底气才足,我这是在给自己的安全感呢。”
老陈说完把水杯放到女人床头柜上,拎着热水壶就出了房门。
画面一转,老陈坐在昏暗的楼梯间抽烟,手机画面显示着账户余额。
云祝瞄了一眼,不觉叹气:也是个经济不富裕的平凡人呐。
几秒的时间读完了老陈近两天的记忆,云祝快速收手的同时,想了想,又趁人不注意快速在他肩头画了道符。
“希望这符也能灵验吧......”云祝在心里诚挚祷了一句。
“少动手动脚的,一点不正派。”老陈挥开云祝的手,沉声呵斥道,“小小年纪,我劝你少搞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坏了风气!”
云祝眉头一挑:没想到啊,还是个守男德的正派人。
对着老陈挥了挥手,她多嘴提醒他一句:“领一份薪水打一份工,少管闲事勿冒进。”
“大哥,切忌冲动行事啊。”
虎背熊腰的老陈闻言,瞪着一双牛眼,得了云祝一番莫名其妙的说教,顿时恼羞成怒,他觉得眼前的小丫头在阴阳怪气嘲讽人。
大掌啪啪拍着手中的画板,他指着云祝怒气冲冲道:“少TM拐弯抹角骂人,我做事用你教?能干就干,不能干赶紧滚蛋!”
害怕被揍的云祝耸了耸肩,朝老陈讪讪一笑:“能干,能干。”
“言尽于此,保不保得住这条小命,就看老兄你自己的造化了。”云祝撇了撇嘴,在心里如是说道。
抱着戏服,云祝转身再次感叹了句:“又是为自己的善良感动流泪的一天!”
她傲娇地一挑眉,摇着头,昂首挺胸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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