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规律运作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昏暗的光线逐渐变得清明，病床上的雌虫指尖细微地挣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迟缓的钝痛还在精神海中挥之不去，涣散的视线还未聚焦，耳边便响起低沉的声音。

虫皇：“你醒了。”

黑金色的面具闪过眼前，记忆碎片迅速浮现，伴随尖锐的痛苦，在雌虫的脑海间拼凑出火海连天的画面。

尤利斯：“虫皇陛下……”

尤利斯拔下身上连接的管子，强撑起身想要行礼。

虫皇：“不必起身了，你此次精神海受损严重，好在年轻，自愈能力强，刚刚恢复，正是虚弱的时候，躺着吧。”

尤利斯摇了摇头，艰难地起身下床：“谢陛下体恤，但礼不能废。”

他的记忆还不是很清晰，但思绪已然清明：他身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距离那场战事应当还未过去太久。

尤利斯：“陛下，战区那夜您收到我的通讯了吗？”

在进入战区之前，尤利斯曾上报虫皇，如果嫌疑名单上的虫中，有不向虫皇请示私自驰援Z区的将领，他很可能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要紧密监控。

虫皇：“收到了。”

尤利斯紧接着问道：“那日最终前来支援的是哪位将领？是名单上的嫌疑虫吗？”

虫皇很快给出了答案：“是艾赛亚。”

虫皇将军部提报的作战报告投映空中：“那夜是艾赛亚领兵前往Z区救援，他到的时候天还没亮，应该是一收到你的求救就出发了。”

尤利斯看着报告上触目惊心的数据，神色晦暗：“那现在已经控制住他了吗？”

虫皇：“不，不必。”

虫皇点开了一段监控视频，递至尤利斯眼前：“他已经因精神海崩溃长睡不起了。”

尤利斯诧异不解，蹙起了眉头，视线移至视频，紧蹙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视频里是他去过无数次的上将办公室外的走廊，而视频正是从一只雌虫进入画面开始播放的。

虫皇：“很熟悉对吧。”

画面中的雌虫黑发黑眸，身型娇小，面色阴沉，他径直推开上将办公室的门，彷入无虫之境，不消多时，混乱便在平静的军部内乍起。

虫皇：“精神海攻击波，你亲身经历过，应该很清楚。”

视频中的军雌们痛苦绝望地挣扎，即便监控画面没有声音，尤利斯的耳边还是响起了烈焰交织中，那一声声惨烈的呼号。

他隐隐地意识到虫皇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视频，但内心的抗拒却让他僵在原地，没有动作：

不，不会是那样的，不要胡思乱想，他不会……

画面中，房门再次被打开，黑发的雌虫神情冷漠地迈出了房间，从半开的门间还能隐约看到房内，倒在地上的艾赛亚上将，布满鳞甲的手臂。

虫皇：“这是昨天下午的监控。”

视频不长，一直到黑发雌虫的身影消失在监控范围内便停止了。

尤利斯怔愣地看着画面定格在无数军雌们鳞甲漫溢的面容上，一瞬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难以理解额，他下意识地看向虫皇，看到虫皇面色凝重，用沉重的语气开口说道：

“尤利斯，你的排查从一开始就被误导了。”

“艾赛亚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名单上的那些虫也不是。”

“他才是。”

内心的震惊与诧异还未能将虫皇的话语转化为可理解的含义，更多的证据很快便被铺陈眼前。

西奥里昂：“这只雌虫的手段非常阴险，他趁艾赛亚上将出征Z区之时，绑架、刑虐了艾赛亚上将的雄主，甚至将刑虐的刀刃寄给艾赛亚上将威胁他。在此之前，他还盗取了德克特中校的权限入侵了军部数据库，并且挟持德克特中校逃脱警戒组的追捕，一路赶至Z区，对你们实施攻击行动……”

熟悉的名字触动了尤利斯的神经，尤利斯猛然回过神来，焦急地问道：“我在战区见到德克特了，他现在怎么样了？他……”

虫皇：“他死了。”

简短的三个字再次扼住了尤利斯的喉咙，尤利斯难以接受地瞪大眼睛，无声开口：“怎么会……”

虫皇：“他是自杀的。”

虫皇侧首看了一眼西奥里昂，西奥里昂从身后拿出一个黑色的皮箱和一张尸检报告单放到了尤利斯面前。

尤利斯记得，他在Z区见到德克特时，他的手边就躺着一只这样的黑色皮箱。

他就是从这只皮箱里掏出稳定剂的。

西奥里昂：“救援队找到你时，你正被一具僵化的尸体笼在身下，尸体的骨翅张开插/入地里将你保护在内，尸体的背部，四肢、翅翼上都有许多深可见骨但没有血迹的划痕，估计是死后遭遇了狂化军雌的攻击留下的，但尸体死前已经近乎完全虫化了，故身上鳞甲坚硬没有被那些狂化军雌撕碎，已至救援队赶到时，被护在下方的你还有生命体征。”

西奥里昂沉重而又缓慢地说着：“而在你身上的那具尸体，正是德克特中校。”

西奥里昂：“事后，医疗部对德克特中校的尸体进行了检验分析，确定尸体生前没有注射过稳定剂，而导致他死亡的致命伤是颈椎断裂，经受力分析，是他自己拧断的。”

他是在没有稳定剂、全身半虫化将要失去控制的情况下，用最后的意志，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昏迷中的尤利斯搭建了一个坚固的堡垒，而后拧断了自己的脖子，避免自己对堡垒中的珍贵之物发起攻击。

他是为了保护尤利斯而死的。

浓稠的悲伤自眼眸中无声地倾泻。

尤利斯看着尸检报告中德克特虫化扭曲的身躯，感到浑身酸麻，无法呼吸，胸腔里像是有一柄刀刃，照着德克特身上的伤痕一道道刻上他的心扉，捅进他的骨髓，剧烈的痛苦像深不见底的深渊将他吞没。

悲痛欲绝。

虫皇看着年轻少将周身具象化的苦痛，沉沉叹了一口气：“他非常狡猾，他有预谋地接近你们，怀揣着险恶的目的，引导你与其他将领相互猜忌，嫁祸泰珂洛毁坏检测仪器，挟持德克特深入战区，绑架威利安施以酷刑，威胁军部上将，导致你们死的死，伤的伤，不过短短数日，军部一下损失了两位将领，检测仪、稳定剂的研究也停滞不前，更不必说X区、宫宴和Z区事件造成的惨重伤亡……”

虫皇：“实在是手腕狠辣。”

虫皇：“更可怕的是……”

虫皇调出一纸基因检测报告单，在西奥里昂震惊的目光中投影于众虫眼前。

虫皇：“更可怕的是，他甚至根本不是虫族，他是谎言，是阴谋，他是一个用心险恶的异形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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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手腕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