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中央守军已经彻底失联了。”

皇宫内殿，西奥里昂向虫皇播报着战况，各区联络逐渐终端，现在，连最后坚守的中央守军也已没了音信。

局势已经完全失控。

片刻之前，中央守军少将尤利斯发来了最后一条通讯消息，请虫皇陛下尽快撤离，而后，不论是他、他的副官、整个中央守军都不再有任何回应，而殿外枪炮声仍响彻天际，激战正酣。

中央守军全军覆没。

殿外只剩失控的军雌们在相互厮杀，一旦他们攻进殿内后果不堪设想。

西奥里昂低垂着头，问到：“陛下，是否启动紧急程序？”

虫皇陛下眉头紧锁，神色晦暗，似乎也有不忍，但仍旧是沉声道：“启动吧。”

西奥里昂应声颔首，在终端上操作了什么，将终端呈至虫皇面前。

西奥里昂：“请您授权。”

这是仅有虫皇才有权限启动的程序。

虫皇抬手，正要按上终端屏上的按钮，忽而手臂一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洛亚：“雄父……什么是……紧急程序……”

年幼的孩子不懂战争，只知道殿外喧嚣，虫民们都挣扎在痛苦之中，那种痛苦锥心刺骨，他只体会过短暂片刻便后怕至此。

但更让他恐惧的是雄父此刻的眼神。

那是一种只看一眼便让虫毛骨悚然的眼神。

虫皇没有理会洛亚的询问，抬手就想挥开他，但一向怯懦的小皇子此刻却像是变了性一样，紧紧抱着虫皇的胳膊，嗓音颤抖：“雄父……这是什么程序……是能让外面的虫都不再痛苦的程序吗……”

不安攀升，慌乱蔓延。洛亚死死地抓着雄父的衣物，不祥的预感在心底冲撞，似乎只要按下那个按钮，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西奥里昂：“小殿下，这确实是让外面的虫不再痛苦的程序，请您放手。”

皇子殿下反应异常，西奥里昂立刻出声安抚，想要拉开他，但小殿下却像是受到刺激一般，一把挥开西奥里昂，尖叫起来：“不！你骗我！如果有这样的程序为什么一开始不启动！”

一旁的虫皇依旧没出声，洛亚晃了晃他的手臂，戚戚地劝着：“雄父，您不是一直教导我要平等对待所有虫民吗？您说保护虫民是虫皇的责任，您不记得了吗？”

深暗的目光终于移开了屏幕，投向年幼的身影，高大的影子笼住洛亚的身躯，洛亚不自觉地颤抖，但仍是强迫自己抬头直视那双漆黑的眼眸。

洛亚：“所以……雄父……这是什么程序……”

洛亚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抱着虫皇手臂的手却依旧没放。

洛亚：“可以……告诉我吗……”

虫皇：“是起爆程序。”

没有起伏的声线响起，西奥里昂诧异地抬首看向虫皇，没有想到陛下会将这样机密重要的事告知小殿下。

毕竟小殿下才六岁啊……

虫皇：“皇宫之外，整个中央区的地下，常年埋布着大量的炸药，时刻提防来犯者直击皇室，这是皇宫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在十九年前，这道防线曾一举终结了“恐怖组织”的暴行，以鲜血肃清动/乱。

是他亲自布下的手笔。

虫皇：“现在我要启用这道防线，清剿皇宫外的所有虫族，待清剿结束后，我们即刻转移，听明白了吗？”

虫皇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洛亚的问题，直白直接，没有给年幼的虫崽一点缓冲的时间。

洛亚：“起爆……炸药……清剿……”

晦涩的词语在脑海中连城恐怖的猜想。

洛亚颤声道：“那皇宫外所有的虫族都会死掉？”

虫皇没有说话，西奥里昂替他开口解释道：“小殿下，攻击波已经持续八星时了，皇宫外不会再有未虫化的虫族了，他们已经没救了，死亡是他们不可避免的结局。”

虫化状态对心肺脏器的负荷巨大，不过多时，身体便会承受不住走向死亡。

西奥里昂：“唯一的区别只是死于爆炸还是死于脏器衰竭而已。”

一瞬的爆炸终结漫长的煎熬，对于这些已经虫化的虫族而言，这已经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洛亚：“真的没救了吗？”

洛亚低声喃喃着，西奥里昂以为他指的是稳定剂，回应道：“稳定剂的注射需要在完全虫化之前，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一切已成定局，小殿下您……”

洛亚：“不是稳定剂！”

洛亚低吼出声。

洛亚是在睡梦中痛醒，未发育完全的精神海根本抵挡不了如此猛烈的攻击波侵袭，在西奥里昂赶到他房间前，他便失去了意识，失去意识前，他在床边穿衣镜中最后看到的是一个满身鳞甲、竖瞳猩红的怪物。

他已经完全虫化了。

洛亚：“虫化的虫族真的没救了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又是怎么回事！”

他再醒来时已置身这个房间之中，雄父和西奥里昂正在应对战事，顾不上与他解释，洛亚记得身上漆黑的鳞甲，立刻检查起自己的身体，但入目的是大片白皙的肌肤，少量残留的鳞甲也在缓缓消褪。

他依旧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洛亚：“在那个军雌少将送来中和装置前，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你们明明有办法救虫化的虫族，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们！”

第一次，洛亚第一次反抗不容置疑的雄父，严声质问，用上了全部的勇气。

洛亚：“这就是您保护虫民的方式吗！”

虫皇：“是的，这就是我保护虫民的方式。”

低沉的嗓音依旧平静。

但洛亚却在其中听出了翻涌的暗潮。

虫皇：“你虫化之后，我给你注射了修复剂，它是一种可以修复精神海损伤的药剂，足以拯救当下所有虫化的虫族。”

西奥里昂惊呼出声：“陛下！”

虫皇抬手止住了西奥里昂，威严的目光认真严肃：

洛亚是皇室的雄虫，他总要知道这一切，这是他生来就要面对的责任，他必须承担。

虫皇：“但我不会把这个药剂公之于众，我会从中央区开始，杀死所有虫化的虫族，解决当下的争端。”

这是一场与幕后者的角力，双方的意图已然清晰，谁都不想看到大量的伤亡。

虫皇：“我是虫族的虫皇，我要保护我的虫民，保障社会稳定，保证种族延续。”

这场战役不会进展到不死不休，所有虫民于虫皇来说是虫质，于幕后者而言，同样是软肋。对方敢用这数万条生命威胁他，他就用无辜者的鲜血给他好好上一课。

虫皇：“种族的利益永远是最高优先级的，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任何个体都不可威胁到群体的利益。”

当下有九个区遭遇攻击、失联，但仍有九个区还安好。他不会因为眼下的伤亡，带着整个种族去冒险。

他是虫皇，他不会也不能被威胁。

虫皇：“洛亚，你是帝国的皇子，未来的虫皇，如果今天我有什么意外，你就要接替我承担起这份责任。”

十九年前的起义已经印证了这条道路的错误，他不会让历史重演，他不能再让种族走上绝路。

虫皇：“你要记住，作为虫皇，你的每一个选择都决定着种族的兴衰存亡，你必须要做正确的事，即便要牺牲，即便要流血，也不能动摇，不能退缩。”

虫皇嗓音低沉，像是在教导幼崽却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是一切的起因，是煽动翅膀的蝴蝶。

如今的纷争依旧在延续当年的过错，他必须让一切回到正轨，是责任，是使命，也是赎罪。

他不能再走错一步，他不能一错再错。

洛亚讷讷地问到：“但什么是正确的事呢……”

虫皇缓缓合目，隐去眸中的犹豫与彷徨。

“我现在所做的，就是正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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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