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之下,夜幕降临,天空像是被捅了一个洞,瓢泼暴雨倾盆而下,伴随刺眼的闪电,与震耳的雷鸣。
湿润的水珠溅上脸颊,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莱茵诺缓缓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泛红的金瞳。
见莱茵诺醒来,尤利斯停下正在按压急救的动作,高悬的心脏重重砸向地面,强撑的镇定瞬间碎裂,露出内里浓稠的恐惧与后怕。
天知道他在看到装在莱茵诺衣扣里的定位器失去信号的瞬间有多么恐惧,他怕莱茵诺遭遇不测,更怕莱茵诺再次离去。
游走在崩溃边缘的精神再也承担不起分离,站在皇宫前的那一刻,尤利斯真的想过要屠尽宫内所有伤害过莱茵诺的虫。
而这个念头在看到莱茵诺昏倒在火海中时达到了顶峰,直至方才也没消褪。
但漆黑的眼眸亮起时,他所有的恨意都化作愧疚,缩回了角落,慌乱的大脑里只剩下压抑的忏悔:我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尤利斯:“对不起——”
未说完的话语被吞进另一双唇。
黑发异族没给尤利斯说话的机会,抬起刚接上关节的手臂,一把勾住尤利斯的脖子,拉下他,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舌间有水、有泪、有血腥味,黑发的异族在尤利斯震惊的目光中松开他,舔了舔唇角,笑了:
“甜的。”
短短两个字的话语却比雷鸣更震撼心灵。
尤利斯顿时僵在原地,混乱的大脑即刻停转,空白一片。方才还在火海中九死一生地奋战的四肢瞬间失去了一切行动能力,只有一双颤抖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黑发异族,好似正在经历一场超乎认知的梦境。
莱茵诺看着尤利斯惊讶的神情,又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莱茵诺:“我想起来了,尤利斯。”
手臂顺着脖颈滑下,掌心贴上冰凉苍白的脸颊。
莱茵诺:“起义那天,你也这样吻过我。”
在火焰之间,在死亡面前,他曾吻上他满是血迹,失温的唇,无声地许下同生共死的诺言。
手掌下的身躯抖了一下。
莱茵诺:“即便我是异族,即便我们隔着‘血海深仇’,即便我是你奉皇命要杀死的对象……”
曾经故作恶毒的谩骂,虚张声势的诅咒,都不攻自破。
莱茵诺忽而觉得,或许他看“人”的眼光,也没那么差。
莱茵诺:“即便你恨我……你也爱着我。”
不是因为欺骗、伪装,也不是因为忏悔、愧疚,他爱他,在那时便是,即便那时也是。
见不得光的心思被莱茵诺平静地道出,尤利斯紧张,难耐,无地自容,他曾对莱茵诺做过那样的事怎么还有资格对莱茵诺说爱?
但明亮又坚定的光芒在漆黑的眼眸间闪烁,像是仁慈的宽恕,像是无声的默许,让卑微的爱意中生出一丝勇气。
尤利斯小心翼翼地伸手环住了莱茵诺,抱住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灵魂。
尤利斯:“是的,我爱你……”
嘶哑的嗓音在莱茵诺耳边响起,凝聚了太多不可言说的心绪。
尤利斯:“我一直爱着你……”
即便心中已有答案,但听到尤利斯说出口的瞬间,酸楚的涩意还是涌上鼻腔,莱茵诺将脑袋抵上尤利斯的肩膀,深吸一口气,轻声回道:“我也是。”
这一刻,所有的亏欠、错过都不再重要,在命运的洪流中走散的爱“人”终于相聚,终于将积压多年的爱语吐露,将爱意传达。
两颗结构不同的心脏撑过命运的作弄、时间的磋磨,终于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一起跳动,一起颤抖,一起沉沦。
他们从未妥协,爱也从未辜负。
强烈又短促的蓝光自天幕落下,照亮宫檐下,两个相拥的身影,惊雷炸响耳边,止住蔓延无尽的爱意。
莱茵诺拍了拍尤利斯的背,拉开距离,黑色的眼眸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飘忽,匆匆扫了一眼令他痴迷的面容,又垂下。
莱茵诺:“虽然很想和你立刻回家关起门来腻上三天三夜,但现在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非做不可的事要去做。”
莱茵诺的话语让尤利斯的心跳得更快了,快到撞得胸口发痛又满涨。
但他甘之如饴。
尤利斯:“是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莱茵诺点点头,严肃地说:“这件事必须有你协助,成败在此一举,你先答应我会全力配合,我再告诉你是什么事。”
尤利斯想也不想,立刻应声:“好的,我一定尽全力配合。”
莱茵诺见尤利斯没有犹豫,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要去‘刺杀’虫皇。”
银发雌虫的面色一僵,但只一瞬,便又恢复了方才的神色。
尤利斯:“好,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尤利斯毫无质疑的回应让莱茵诺有些意外。
莱茵诺:“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尤利斯摇了摇头:“你想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你善良、勇敢、果决、有担当,你做出的选择一定是有意义的,我相信你。”
莱茵诺看着金眸中赤诚的信任,翻腾的心潮更加澎湃汹涌。
莱茵诺:“好。”
……
晚宴大厅,身穿华服的皇室贵族们在悠扬的乐曲声中谈笑起舞,诺铂尔端着酒杯,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时不时来攀谈的虫,脸都要笑僵了。
“诺铂尔阁下,陛下应许了您的求见,请随我来。”
在焦急的等待后,诺铂尔终于等来了虫皇陛下身边的近卫,立刻迈步跟着他向楼上走去。
在傍晚时分与尤利斯通过那通电话后,诺铂尔便再联系不上尤利斯了。
通话中尤利斯说莱茵诺的定位最后消失在皇宫。但莱茵诺绝不是一个会一声不吭跑皇宫乱逛的家伙,他肯定是被虫带过去的,而带他去的虫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
一阵火光闪过脑海,虫皇威严的面容浮现,诺铂尔浑身不可控地抖了一下,越想越怕:
难道虫皇发现了莱茵诺没死,要抓他问罪当年的事?异族入侵、伪装雌虫、欺瞒虫皇、参与“恐怖行动”、造成大规模伤亡……桩桩件件,哪项不是死罪,莱茵诺若是落在虫皇手中必是凶多吉少。
而尤利斯还说他也在皇宫,听他的语气,可不像是要去和虫皇陛下讲道理请虫皇陛下高抬贵手的样子。
诺铂尔十分担心尤利斯头脑一热以下犯上闯下大祸,那他和莱茵诺谁都走不出皇宫,就只等前后问斩了。
诺铂尔心中焦急,脚下步伐越来越快,眼前的楼梯却仿佛天阶一般,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他从那通电话后便坐立难安,满脑子都是莱茵诺和尤利斯被处死的噩耗,几番思索终是来到皇宫,求见虫皇陛下。
虽然他知道,若真是如此,即便他求见虫皇,也不能改变什么,但诺铂尔还是不死心,想着若是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若一切还能悬崖勒马,他再在其中周旋,能否保全他俩的性命?
无尽的天梯终于在复杂的心绪中行至尽头,诺铂尔跟随虫皇近卫走到位于三楼的一扇门前。
房门是深沉的暗红色,周边镶着一圈金边,彰显了使用者尊贵的身份。
侍卫在门边站定,躬身抬手示意诺铂尔进去,诺铂尔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敲响了房门:
即便希望渺茫,他也要试试。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虫”送死,却什么都不做。
那可是他失而复得的挚友。
那可是他一同挨过苦难岁月的同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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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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