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的蒹葭随风飘摇,不免令人心生疑窦,这里怎么会有蒹葭?
这条铺满碎石子的路被晒得烫脚,路两旁的泥土也都有裂纹,显然十分干燥。
这么干燥的地方生长着喜水的蒹葭,这本就很奇怪,更奇怪的是,这些蒹葭长势极好,高出他们三头。
焰青靡就是因为好奇,她先往前探去,还没走几步,就觉得路越来越窄,面上突然被软绵绵的一物扫过,她紧急闭眼,而后便感觉手脚被同样软绵的东西缠住。
她惊呼一声:“这蒹葭有问题!”
其他人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眼睁睁看着她被一群蒹葭吞没。
蒹葭将她包裹成一个茧,荡在半空。
不是其他人不上去帮焰青靡,而是他们知道,单单一个蒹葭是困不住她的。
不消片刻,便有一团火焰自茧的内里往外蔓延,直至将包裹住焰青靡的蒹葭都焚烧殆尽才燃灭。
焰青靡重新站到碎石路上,拍拍手:“不过如此嘛。”
话音刚落,就听寒浅青喊了句:“小心脚下!”
焰青靡低头,抬起脚,正好看到地面的碎石被刚才的火焰烫过之后,变得越发红亮。
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孵化而出。
寒浅青等人见此,赶忙拉着焰青靡往前跑。
两旁蒹葭也不装沉静了,纷纷扬起叶阻拦他们。
皆被焰青靡一把火烧了,硬生生开出一条路。
碎石里的东西终于孵化出来,是一种通体红润的虫子。
寒浅青认出那虫子:“火石蚁,遇热则强,这条路上的碎石应该都是这种东西的卵。”
路上铺满了碎石,可见火石蚁的数量之庞大,若是等它们都孵化出来,是个不小的麻烦。
“你们前往前走,我来对付它们。”寒浅青说道。
焰青靡听到这路上铺的都是火石蚁的虫卵,浑身打了一个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想也不想便往前跑,还是跳着跑的,踩着路两旁的泥土,尽量不踩石子路。
苍熏跟她前后一起,看到她跳着跑的样子,不由开口质疑:“为何不沿着一边走?”
两边泥土都要踩,岂不只有跳着跑。
焰青靡闻言醒悟过来:“我就说哪里不对劲。”
她赶忙跳到一边,一路上踩踏了一堆想要攻击她的蒹葭。
秋晚照并未随她们一起离去,而是留在寒浅青身边,道:“我跟你一起。”
寒浅青看了他一眼,道:“也行,瞧清楚了,我使的这招叫做,沁寒术。”
秋晚照一怔,本欲使用法力直冲的他停下动作。
他认真瞧寒浅青施法。
寒浅青一手朝前:“引法术周转汇聚于掌心,天旋地转引风穴。”
在她掌心形成一个小的漩涡,路过的流风皆被其吸纳。
秋晚照有样学样:“天旋地转引风穴。”
她另一只手双指按在伸出的手臂上,缓缓向前滑动,指尖法力闪烁着蓝色的光。
“画风为库拢水丘。”
但见她掌心的风不再一味吸纳流风,还将面前空气中的水也都给吸了过来。
豆大的水珠纷纷凭空沁出,聚集到寒浅青掌心前,被掌心的旋风吞噬。
没几息,空气中便透出一股子寒气。
碎石路上慢慢结出一层冰,将那些欲要冲过来的火石蚁覆盖,令它们动作迟缓。
两旁的蒹葭也都附上了寒霜,不再耀武扬威地晃动,慢慢沉静下来。
秋晚照也用双指引法力运转到手臂上,可他的法力中除了蓝光还夹杂着一丝白亮。
那是金灵力转化的法力,是他天生便有的东西。
就像寒浅青天生便可自由吸纳水灵力一般,他天生就以金灵力为主。
在金灵宫,他就以吸收金灵力转化至周天法力。
他有些迟疑,寒浅青头也不回地道:“万法皆通,灵法伏念。”
秋晚照不再迟疑,跟着念出:“画风为库拢水丘!”
一道半蓝半白的光自掌心漩涡发出,周围沁出更多的水珠,皆被他收入掌心。
路面上的冰又加一层,将火石蚁整个冻死在冰层中,还有那些欲要孵化出来的虫卵,也都被冻住。
蒹葭被厚重的寒霜压得矮了半截,整个葳蕤。
寒浅青和秋晚照同时收回手。
秋晚照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又看看那些被冻住的火石蚁以及被附满寒霜的蒹葭。
他激动地朝寒浅青道:“我成功了!”
那副样子就像一个得了糖的小娃娃,笑得合不拢嘴。
寒浅青颔首,她的目光也朝四周扫去,惊讶地发现,秋晚照有了金灵力转化的法力辅助,使出的沁寒术威力比之她自己的更胜。
这便是金生水的自然妙用吗?
不知她所想,秋晚照眼睛弯弯瞧着她,眸中闪着晶亮的光洁。
寒浅青回过神,对上他的目光,稍稍一滞,而后清清嗓子道:“以后你想学法术,我可以教你,不过,不能用法术害人,除非那人要杀你,除此之外,我希望你对万物皆可以保有一丝怜悯之心。”
怜悯苍生万物是仙道的追求,心怀苍生是为仙者的本分,仙者吸收天地灵气得以拥有超乎常人的法力和寿命,受天地的馈赠,自然也要回馈于天地。
纵使寒浅青自己可能也做不到尽善尽美,但大道使然,不求扭转乾坤,但求问心无愧。
总之,这样教徒弟准没错。
秋晚照乖巧地点头。
果然,得了糖的孩子就是好说话。
见他乖巧应着,寒浅青也暂时没有其他要交代的,便道:“走吧,她们还在前面等着。”
秋晚照跟上她的步伐。
焰青靡和苍熏就在前面不远处,那里已然没了碎石路和蒹葭,转而是一棵大树。
看到那棵树的时候,寒浅青一怔,明白她们为何在树下徘徊不去。
那棵树的模样同外面的万年古藤树别无二致。
只是上面悬吊的藤条没有绑祈愿的红丝带,光秃秃的,更显荒凉。
“怎么回事?”寒浅青走近问道。
苍熏回她:“跟上面的老藤树一样,估摸是同时种下的。”
“哎,会不会是跟上面一样,是往下走的机关?”焰青靡学着在上面的样子,左跑三圈,右转四圈。
没反应。
她跺跺草地,还是没反应。
她无奈朝众人摊手:“好像猜错……”
话音未落,突然被苍熏一声打断:“小心!”
焰青靡顿时警觉扭头,身后一根藤条抽来,带起一阵劲风。
她掌心一条火龙窜出,迎上藤条,却未能将其焚烧。
略一吃惊,她双掌再次出击。
将袭来的藤条打飞,但事情还没完,更多的藤条暴躁起来,朝她攻过来。
这些藤条不知为何,居然不惧火攻,这使得焰青靡对付起来十分吃力。
寒浅青瞧出门道:“藤条上附着的苔藓不凡,使其成为阴木,阴木水盛不惧火。”
“怪不得。”焰青靡恍然,“那你们倒是来帮忙呀!”
不是她敌不过一棵老藤树,而是这藤条太多,稍有不慎任由一条抽到身上,也挺疼的。
秋晚照直接出手,口中念念有词:“天旋地转引风穴,画风为库拢水丘!”
纷飞的藤条动作顿住,其上沁出颗颗水珠,朝向秋晚照掌心飞来。
附着在藤条上的苔藓须臾间寂灭,藤条葳蕤,垂了下去,层层寒霜转瞬攀上整棵树。
整棵树四周也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这就……解决了?”焰青靡惊异地看着,拽拽垂下来的藤条,确实失了生气。
苍熏也满眼震惊,不过更多的是欣慰,看到秋晚照能使出这么强的法术,她为他感到高兴。
秋晚照勾起唇角,马不停蹄地转身找寒浅青要夸奖。
寒浅青点点头:“不错,学得很快。只不过……”
秋晚照凝眸看她。
她道:“这棵老藤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打死。”
就像是在印证她的话,下一瞬,藤树竟左右晃动起来,将附在身上的寒霜全都抖掉。
苔藓重又长出,原本垂下的藤条又生龙活虎起来,在半空荡来荡去。
焰青靡忍不住对它道:“喂,老家伙,我们的实力你也见识过了,识相的便开路,省得到时候拔光你的藤条,让你变得更秃。”
老藤树霍然开口:“哼,尔等鼠辈,擅闯禁地,还敢大放厥词,看我不……哎呦呦,拽我头发啦!”
对于这种趾高气扬放狠话的,寒浅青从不客气,上去就拽掉两根藤条。
那藤树疼得直嗷嗷,若是头发上附上一层寒霜,尚能用法力驱除,抖一抖便好。
可她下手忒狠,直接上手薅,就那么几根,薅一根少一根。
气得藤树埋怨:“打架就打架,薅什么头发!”
寒浅青嫌弃地扔掉手里两根藤条,看得藤树一阵心疼。
她道:“就你这几根,我都不惜得薅。”
薅都薅了,现在又说不惜得!气得藤树哇哇叫。
“你们怎么欺负人呢!知道我长这几根头发有多不容易吗?”
焰青靡被惊得后退到寒浅青身旁:“藤树哭了?被你欺负哭了?”
寒浅青蹙眉,天知道这藤树怎会是个爱哭鬼。
不仅如此,藤树边哭边化形,最后,他坐在草地上甩着两条胖乎乎的腿,揉着眼睛哭个不停。
竟是个小娃娃!
任谁也没想到,喊了半天老藤树,最后化形居然还是个树娃娃。
焰青靡唰的一下跳开,指着寒浅青:“你欺负小孩儿!”
寒浅青整张脸都黑了,看向那树娃娃:“别哭了。”
苍熏在旁也道:“哪有这样哄娃娃的……”
寒浅青深吸一口气,压下不耐,冷声道:“再哭,头发全给你薅了!”
树娃娃一听,懵了一下,随后哭得更大声了,哭得头上那寥寥几根头发乱颤。
她果然不会哄小孩,众人心中暗忖,不过这也不奇怪,矜傲如寒浅青,没真上手给人头发全拔了,已然算她耐心十足。
但她不上手,自有人摩拳擦掌等着,秋晚照就像她身边一只蓄势待发的狐,她说的话就是对他发号施令。
一看那树娃娃又哭起来,他上去就又薅下一根头发。
树娃娃停止哭泣,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又看向他手中的那根随风飘荡的头发。
一怔过后,他如避猛兽般,朝后倒退,生怕再被秋晚照逮着机会薅他头发。
其余三人看愣了,最后还是苍熏把秋晚照拉了回来。
焰青靡小声嘀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师徒俩真可以!”
这回树娃娃倒是不哭了,他是真怕了,远远躲着他们,质问:“你们是谁?到底要作甚!”
寒浅青道:“我们要去地下柒宫。”
树娃娃警惕:“你们去柒宫干什么?”
“寻一个……”她看向苍熏。
苍熏走上前:“寻一个故人。”
“故人?这里没你要找的故人,几位还是快些离开吧,若被宫主发现,绝对饶不了你们!”
“嘿,你这小娃娃!”焰青靡叉腰道,“你怎么知道柒宫没有我们要找的故人?他可是留下话,让我们来柒宫找他的!”
“不可能。”
树娃娃矢口否认:“绝不可能有这回事。”
他态度坚决,不免令人生疑。
寒浅青看苍熏一眼,后者默然不作声。
她问树娃娃:“你为何如此笃定?”
树娃娃站起身,两只白胖的手负在身后。
他慢条斯理道:“地下宫殿共有七个,但却只住一人。”
焰青靡忍不住插嘴:“不是说七个宫殿会随着花开花败来回移动么?”
“没错,”他点头,“但却不止如此,里面住的那人也会时常变更居住的宫殿,并不在一处久居,是以没有特定的宫殿可以找到他,你们应是叫人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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