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被管家送出来时，那一副平静的样子，宋毅以为他成功了。

结果上了车，宋羽对宋毅露出个无辜的表情：“那位萧先生，似乎对我一点不感兴趣。”

宋毅急了，开始训话。宋羽一只耳朵听着，面上认真，心里有些无聊。

外面开始下雨了，他望向窗外。雨滴一点点打在车窗上，视野变得朦胧。宋羽看见了自己微微闪亮的眼神，有一丝兴趣。

宋羽从不否认自己欣赏美丽的事物。

而看上去冰冰冷冷，瑰丽又带刺的玫瑰，被摘下来时，会不会也刺痛它的主人呢。

还是会，彻底露出柔软的、艳丽的、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内里——

“你知道失败的后果吧。”

宋毅把车停在路边，抬头看后视镜里Omega的脸，语气沉重道。

宋羽被打断了思绪，也不生气，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他刚剪了刘海，露出全脸，高鼻薄唇，是有些攻击性的长相。

但是非常漂亮。

漂亮到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想要看，但又不敢多看，生怕被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夺去了魂魄。

宋毅恍惚间从这个Omega身上感受到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但他很快摇了摇头，清醒过来，嘲笑自己。

宋羽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Omega，除了跟萧妄匹配度高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宋毅克制着自己移开落在宋羽身上的视线：“总之，家族会为你创造机会。你要把握好，有些时候，要利用自己作为Omega的优势，懂吗？”

宋毅暗示他。

宋羽静静看着宋毅，黑眸里流露出一丝冷冷的嘲讽，转瞬即逝。他轻声道：“我会努力的。那家族答应我的事……是时候兑现了吧？”

宋毅没有当场回复。

两天后，宋羽如愿收到了帝国第一军校的入学通知。

他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微微笑了。

还没觉醒成Omega时，他渴望过进入第一军校，驾驶机甲。后来，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登上机甲，除非作为Alpha的辅助。收到这份入学通知，也没那么高兴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顺利的有些无聊。

好在让宋羽感兴趣的事情，马上就来了。

宋家花了大工夫，打听到了那位萧家主的行程。明天晚上，萧妄将会出行某个私密的聚会。宋家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侍者的身份。

能见到那位大美人，宋羽当然欢喜。

穿上制服的宋羽，身姿挺拔高挑，精致的眉眼完全露出来，明朗俊秀。

宋毅亲自来看他的成果，感叹一声“制服情趣”。

宋羽闻言，抬手松了松领口，露出浅笑，有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怯。

用来聚会的场所，是一栋郊区的别墅。别墅里灯火通明，入夜后也十分亮眼。宋羽跟着忙了一天，客人陆续到来，他跟已经熟悉的Beta换了班，跑到门口。

他没等多久。一辆没有标志的黑色长车缓缓停在门口，司机下来拉开车门，先出现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男性Omega，站起身后立刻回头看向车内，神情明显局促。

男人自己操纵的轮椅下了车。他比宋羽记忆中更瘦削，那日披散的银发束起，垂落脑后，他低头时下颌锋利，显得冰冷而不近人情。

Alpha没有释放信息素，但他带来的威压仍使空气有一瞬的停滞

他身旁的Omega好像更加无措，直到轮椅上的男人朝他伸出手，才小心翼翼地握住男人修长的手指。

宋羽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想，站在萧妄身边的人是他，他一定会更好的接住对方漂亮的手指，说不定，还会在上面，轻轻落一个吻。

兴许他的视线太有存在感，轮椅上的人忽然看过来。

那双银眸在黑夜里闪着冰冷的光，没有一丝情绪，令人背后发冷。

宋羽却仿佛感知不到男人眼中的冷意，朝他颔首微笑。他看见男人的睫毛微颤，移开了视线。萧妄抬头对那Omega说了什么，然后便松开了他的手，让身后的侍者推着轮椅，进了大厅。

宋羽有些不舍，却不得不回去接过自己的工作。

宴会进入后半段，一般的客人已经离去，留下的都是些身份尊贵的。

在后面工作的人中，长的好看的都被领班挑去前面服务。宋羽也不例外。

他迈入灯光幽暗的大厅时，眼前糜烂的场景并不令他惊讶。

宋羽搜寻着萧妄的身影，在不远处热闹的中心发现了那个坐轮椅的人。

一个高个子的粗犷男人站在萧妄面前，神情挑衅，指着萧妄身边的Omega，似乎要求着什么。

宋羽认出了粗犷男人的身份，是有些名气的星盗。萧妄刚从军那几年就带兵毁了星盗最大的基地，多少人恨得想要生吞他的肉，可是他们同时也怕那冷面无情的男人。

如今，即使萧妄坐在轮椅上，星盗也只敢拿他身边的人试探。

宋羽听见萧妄清冷的声音：“梦离，给这位安团长敬酒。”

被点名的Omega颤抖了一下，本能地看向萧妄。萧妄却垂着眼，并未注意到他目光中的哀求。

楚梦离只好颤颤巍巍地举起酒杯，朝安团长敬了酒。星盗在萧妄的威压下，不情不愿地接了敬酒，不忘看了眼楚梦离，朝萧妄挑衅一笑。

楚梦离被那恶名在外的星盗一看，更是害怕。收回酒杯时，手颤抖的太厉害，一些猩红的酒液洒在了萧妄的衣领上。

宋羽见萧妄微微皱眉。他上前站在萧妄身后，释放了一点点安抚的信息素，抬手轻轻扶在萧妄肩上，正好遮住了酒液的位置。

“萧先生，我带您去更衣室休息一下吧。”

周围似乎没人注意到突然出现的Omega。宋羽特意降低了自身的存在感，只有萧妄身边的楚梦离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宋羽并不在意，认真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萧妄沉默了片刻，抬手轻轻按在宋羽的手背。男人的手指冰凉，宋羽指尖微动，萧妄却在他反应前就松开手，低声道：“走吧。”

*

宋羽推着萧妄的轮椅熟稔的穿过走廊，一路上两人没有对话，宋羽一直安静地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安抚Alpha骤然焦躁的情绪。

他对周围情绪的感知力很强，刚才全部注意力都在萧妄身上。尽管男人掩饰得很好，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对方些微的情绪躁动。

所以宋羽才突兀的出手，没想到萧妄如此配合。他内心不禁觉得两人有点默契。

推开更衣室后，萧妄没让他退出去，面色冷淡地解开几粒领口的扣子，忽然眉头微拧，伸手抵住胃部，喉结上下滚动几次。

宋羽刚锁好门，转头就看见这一幕，上前将男人推到洗漱台前，刚拧开水龙头，就见萧妄抑制不住般低下头，吐出了一些猩红的酒液。

他好像根本没有进食，吐完酒液后止不住干呕，可只吐出了些清液。

萧妄用手重重抵着自己的胃部，苍白的手背上绷出一条条青筋。Alpha的力量不加控制会造成怎样的伤害，宋羽想到这里，微微皱眉。

他试探地伸出手。

“啪”

手腕被人擒住，那熟悉的冰凉的触感，让宋羽心尖微颤。

他抬眼，没有防备地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那双银眸微微蒙雾，有着惊人的美丽，连那其中藏着的危险，都可以被忽略。就连宋羽都有一瞬的失神，只是片刻，衣领被人用力一扯，他猛地俯下身去，与那张冷峻的面孔贴近。

宋羽的呼吸停了一瞬。

他似乎闻到一缕清淡的味道，像是玫瑰，但是那香气却那样的淡薄，像一团冰凉的雾气，转瞬即逝。

那人瘦长的手指缓缓扣住宋羽的脖颈。尽管带着很重的压迫感，但他其实用力并不重，比起束缚更像是单纯的触摸，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温柔。

可他的眼神依然寒冷，没有一丁点温柔的错觉。

宋羽缓缓吐出一口气，自然地动了动脖颈。这像挑衅的举动，赢得了男人微微挑眉。

他垂眸凝视宋羽，像是第一次把Omega看在眼里。

“不难受么？”宋羽调整了下呼吸，笑着问道。

两人的距离这么近，萧妄银色的睫毛纤毫毕现。他皮肤苍白如雪，高挺的鼻梁上一滴缓缓滑落的汗水，像是晶莹的泪珠，随着他低头，落在了宋羽的眼角。

宋羽的心跳声，清晰稳定。他的笑容依然从容，没有窘迫，也没有恐惧。

“我可以帮你。”宋羽放轻声音，唯恐惊醒天上人一般。他的声音里有种温柔的力量，如温暖的泉水一般，缓缓的、不带侵略性的包裹住萧妄冰冷的身体。

两人对峙片刻。

萧妄闭了闭眼。

宋羽注意到他嘴唇在微微发抖，明明已经痛得难以忍受，光从脸上却很难看出来。

真是个别扭的人。

在宋羽感到有些无趣，想要收回手前，他听到萧妄低沉的声音：“……好。”

宋羽眨了眨眼，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和脖颈都被松开。萧妄靠向轮椅中，伸手撩开额前湿润的银发，疲倦地闭上眼睛，不再控制自己的表情。

宋羽站起身，动了动脖颈，没再接近萧妄，就站在原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他的信息素是红酒味的，只要他想，就能很轻易地控制绝大多数的Alpha，使他们陷入迷醉的幻境之中，没有痛苦，也丧失了一切防备。

可是宋羽观察萧妄颤动的眼珠，知道他始终是清醒的。甚至连痛苦都不知有没有真正缓解，宋羽静静地看着，内心稍微有点挫败。

过了十五分钟，萧妄睁开眼。

他脸色依然苍白，神情却已恢复平静：“可以了。”

宋羽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看着萧妄联络他的下属，有条不紊地吩咐他们后续处理，才转过头来看向他：“宋羽。”

宋羽沉默地看着他，半晌笑了笑：“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萧妄似乎是笑了。他声音低而磁性，无比动听：“让你看到难堪的一面了。你帮我很多，有什么想要的吗？”

宋羽轻轻笑了，说不上意外，早就预料到男人并不会允许他的靠近，今天不过偶然而已。

他没有回答，只是在萧妄的注视中走上前，俯下身，伸手撩起男人一缕凌乱的长发，试探地触碰他领口散乱的扣子。

宋羽的目光轻轻落在男人微微滚动的喉结上，轻声问：“可以吗？”

半晌，萧妄往后靠去，微微抬起脖颈，纵容了宋羽的行为。

宋羽笑了笑，伸手一粒一粒地替男人系好扣子，指尖难免擦碰到冰凉细腻的皮肤，微微出的汗水也附在宋羽指尖，他似乎又嗅到淡淡玫瑰的香气，飘渺不定，带着冷淡的温柔。

宋羽知道了，这是男人信息素的气味。

宋羽能感到萧妄的视线一直凝在自己的侧脸。男人对自己的试探心知肚明，但他依然纵容了，或许是根本不将这点心机放在心上。

系到最后一粒扣子，宋羽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擦到了萧妄的喉结。那微硬的物体颤了颤，宋羽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他松开手，站直声音后，从容道：“谢谢你，萧先生。”

“我已经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