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后来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

几天后，当宋羽再次打听的时候，萧妄又消失了。

周日很快到来。当天晚上，宋羽做好了准备。

他看着手腕上的表，回忆起萧妄说过的话。

男人说会给他离开的自由，只要他想，只要摘下这只表。

尽管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能简单结束的事情。

宋羽最终没有摘下腕表。

阴暗混乱的一条街上，破旧的酒店隔间里，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一个精致秀美的少年。

猎鹰关上门，摘下头罩，方才抬头看向他。

宋羽转过头来，朝他微微笑了，那笑容像浅淡的一层面具浮在他脸上，并不真切。宋羽轻声道：“好久不见，猎鹰。”

尽管偶尔会在通话里，产生这个人是温柔的错觉。但只要一见面，猎鹰就能感受到，他根本不会掩饰自己的淡漠，还和分别时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明明是柔弱的Omega，却让身经百战的Alpha感到危险。

猎鹰低下头，错开了视线，正想开口，忽然瞄见了宋羽手上的腕表：“……您的手上？”

宋羽抬手盖住了腕表，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你说这个？……是礼物噢，他送给我的。”

不知为何，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一点炫耀的意味。猎鹰只觉得是错觉，摇了摇脑袋。

既然宋羽心里有数，那他也没必要干预，只是掏出怀里的东西，走上前，俯身放在了桌面，然后又退到一边。

宋羽拿起那个小盒子，轻轻推开，看了一眼。里面盛放着一枚蓝色的芯片，不出所料，就是那件东西。

猎鹰见宋羽只是笑了笑，表情里没有惊讶，就明白他或许早就知晓。

但他还是继续道：“这是您父亲留下来的一枚钥匙，还有些东西，必须您亲自前往那个地点，才能打开。”

宋羽轻轻合上盖子：“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来，微微笑着，似有些怀念般：“说起来，我也有很多年没回去了。”

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度过了他为数不多的童年时光。

也是在那里，他遇到了年少的萧妄。

“……您会一个人回去吗？”像是犹豫了很久，猎鹰最后开口时，明显有些艰难。

宋羽轻飘飘地看了眼他，那目光没什么重量，却让猎鹰攥紧了手指。

最终，他听到Omega不带一点情绪的声音：“猎鹰，你问得太多了。”

*

次日，宋羽从师兄那里得知，他们的训练或许要提前结束。

接着会有一段休息时间，然后，就要面临和第二军团的决赛了。

“怎么会这么赶着结束？”不仅仅是一个人有这样的困惑。

但宋羽知道，恐怕是因为前段时间虫族卷土而来的消息瞒不住了，所以要放出另一个巨大的消息，来减少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

这次决赛，应该会比过去的每一次都要真实残酷。

具体的通知很快就下达了，只是他们尚且不清楚最终要面对什么。于是众人都很高兴能够拥有一段假期。

他们筹备着一个非正式的聚会，邀请了一些教导他们的战士。

那天下午，宋羽正要离开的时候，陈旭找上了他，递给他一张邀请函。

宋羽接了过去，低头看了一眼，挑眉笑道：“给我的？”

陈旭轻咳了一声：“你不需要。这是……给那个人的。或许你可以转达。”

宋羽心想，正好需要一个借口。于是他笑了笑说：“我会告诉他。”

他又一次去见了萧妄。

本来没指望见到的，但是他到那里的时候，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是总是跟在萧妄身边的人。

原来他已经回来了。

宋羽说不清内心的感受，是紧张吗。男人应该已经知道他那晚离开了基地，但是他会问吗。

宋羽心里思绪轮转，但面上却依然平静。

他没等多久，就被人请了进去。

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宋羽的感官非常敏锐，迅速地从这股血腥气中，辨认出了独属男人的玫瑰的气息。

他走了过去，看到萧妄靠在沙发上，银发披散，脸色苍白。

男人脱了外衣，胸腹冷白的皮肤上，又一抹刺眼的红，还在不断渗血。

旁边的医生将嵌入肌肉的子弹取出来，松了口气，放在一旁的盘子里，才用修复机器对准破裂的伤口，进行治疗。

从始至终，萧妄只是微微皱眉，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

宋羽走到他身前时，他抬起眼来看了一下，又闭上眼，银睫垂落。

医生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男人，随即垂下头低声道：“那先生，我先退下了。您只需要等待机器修复伤口，还有，保持情绪平稳……”

说到最后，他悄悄地看了眼宋羽。没想到宋羽对他微笑道：“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医生吓了一跳，去看萧妄的反应，却发现男人闭着眼睛，像是默认了。

他不敢再去揣测两人的关系，连忙道：“那就拜托您了。”

医生离开后，宋羽转而看着萧妄。他目光并不强烈，反而是柔和的。

萧妄的睫毛却在他注视下颤了颤。

男人掀起眼帘，就看到宋羽在他身前站着，也不说话，只是用那种十分柔软的眼神望着他，好像萧妄不允许，他便不会上前一步似的。

萧妄垂下眼睛，抬手朝宋羽伸去。

宋羽低头看了眼男人修长冷白的手指，轻轻地握住了，又顺着男人牵引的力道，坐在他身侧。

萧妄要松手，却发现手指被紧紧捉着。

他动作顿住了，垂着眼睛，只是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片刻后，他听到宋羽有如叹息般、温和的声音，轻轻道：“前几天才说我，可是您也受伤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萧妄忽然感觉到，一点点温暖的气息，他起初没有察觉，或许是渴望太久、真正得到时反而迟钝起来。

但很快，当他意识到身体的疼痛被渐渐抚平，他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是宋羽的信息素。

温暖的手指轻轻地碰触他脸颊，顺着他眼角缓缓划到下颌，停在那里，使得那处皮肤微微发、热。宋羽轻轻地、像是害怕被听到般，在他耳边呢喃道：“……我也会担心您。”

萧妄骤然抬起眼，看清了宋羽那一刻的神情。

向来平稳的心跳，在短短的几秒内失了绪，沉沉地撞击胸腔，就连宋羽都露出惊愕的神情，害怕地抬起手抚向他胸口，却被萧妄攥住手指。

男人闭了闭眼，喘了一口气，心跳缓缓平息下来。他神情迅速恢复了冷静，就像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宋羽凝视着他，不敢眨眼。

片刻后，萧妄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眼眸，淡银瞳仁似乎因隐忍蒙上雾气。他眸光锁住宋羽，似乎想要说什么，有如冰面之下翻滚的情绪，只需一点刺激，就会冲破禁锢。

又一次的，他试图压抑。

宋羽却好像浑然不觉，忽然抓紧他的手，两人手指交、缠，指节摩擦，近乎要发痛了，但这一刻，好像谁也没有察觉，没有松开。

宋羽盯着男人紧抿的、泛出一丝淡淡血色的嘴唇，轻声道：“……您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萧妄轻咳了一声，唇瓣上的血色愈发明显。

宋羽上移视线，对上了萧妄的眼眸。他发现那里不止有苍白的寂静、落雪无声，还沉淀着压抑的、浓重的情绪，给人一种多望一眼、都会被吞噬的错觉。

宋羽定定地凝视他，在男人将要垂下眼眸的时刻，却又在Omega眉眼间，窥见了那一闪而过的神情。

那柔软的、怜惜的，宛如花瓣般轻柔，却让人心脏微微发痛的情绪，连着Omega泛着温暖气息的信息素，一点点地将萧妄包裹。

他听到宋羽说：“为什么不问呢？”

又过了片刻，Omega小声地说道：“……我想要告诉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