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阳光总是明媚的。
于是悄然间,兮月心心念念的荷花悄然开了不少,飞雲殿每日派人去看荷花池已经成了惯例。
连星兰都忍不住建议兮月,说娘子何不亲自去望一眼。
结果就看见娘子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不知想到什么,笑容愈来愈甜蜜。
午睡后,兮月拿了本书,接着上午的继续看。
看着看着,又歪头看星兰,看了好久,看得星兰都有些疑惑了。
“娘子,可是想用些什么?”
兮月摇摇头,思忖了下方犹豫着开口,“星兰,你……可有遇见喜欢的人?”
这话说出,兮月耳根都红了。
星兰诧异,“娘子怎么突然这样问。”
“就是想关心关心你啊。”兮月笑了,眉眼弯弯,面上薄红,阳光映衬在旁,显得温柔极了。
“若你有遇见喜欢的人,便需得想想办法,可不能白白错过。”
若是兰儿身边能有一个人,和她与陛下一样……
星兰笑得无奈又纵容,“奴婢日日与娘子在一处,哪有遇见什么喜欢的人。”
星兰懂她的娘子在想什么,于是蹲下来,认真道,“娘子放心,奴婢保证,若是有一日遇见了,一定告诉娘子。”
……
过了一会儿。
星兰煮着茶,突然明白了什么,长长哦了一声。
回过头看着兮月笑了。
拖长语调,“娘子每日问,不是惦记着荷花,是惦记着——与陛下一同赏荷花吧?”
兮月脸红了,没回答,躺回去,慢慢拿起书来,遮住了脸。
“要不……奴婢去问问陛下?”
兮月声音嗡嗡的,就是尾音向上翘,“那你去呗。”
……
是夜。
夏日晴空,星罗棋布,像遥远的孩童在天边布下的眼。
兮月习惯性仰头望着、寻找着,找到那一颗最合眼缘的。
不知何时宫人都下去了,身后传来脚步声。
后背贴上前胸。
兮月侧头,向后靠去。
“还没睡?”
兮月笑了,“看星星。”
“还以为,贵妃想荷花想得睡不着了。”
夜色微凉,他的声音拢起温暖,捧在她耳边。
兮月转过身,用尽所有力气,紧紧抱住他。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出声,温热的呼吸洒在他心上,“哪是荷花,那是想你。”
这一句猝不及防,宫御胸口被涌上的温热堵得严严实实,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他一手在下抱住她,一手在上抚着她的后脖颈,就这样相拥着立了好久。
自从有了她,就永远有无穷的力量在这儿等着他,只要与她一起,那么很多事再难,便也不算难了。
沙哑的声音低声哄着,“后日好不好,后日就陪你去,在白日里。”
“嗯。”
兮月笑了,“本就是等你,所以哪一日都好。”
偶尔两声蛙叫蝉鸣,月光轻柔似纱,从天穹铺入苍黄。
映出榻上人影一双,相拥缠绵。
其间耳鬓厮磨,切切私语。
“陛下,若是事忙,就先紧着朝堂。”
“不过若是有空,可不能又给自己安排活啊,必须得来陪我。”
宫御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声音低柔响在心间。
带着笑意,“睡吧我的娘子,吾求之尚恐不得,怎会不从。”
……
星河灿烂。
有人说,一颗星子便入一场梦。
兮月的梦里,却在进行一场荒谬的、没有尽头的追杀,不知何时被追上,也不知何时能摆脱,甚至看不见是什么在追。
于是每一刻,都像是大祸临头。
醒来时,心跳带得整个胸口都疼,她撑起身子,缓了好一会儿。
梦境,就像是一盏长明灯,一直都在,而她不知要走多久,才能离开它的范围。
这盏灯像是有魔力的宝物,让人痛苦,也让人因那温暖飞蛾扑火。
兮月蜷起身体,荒谬地有些想念那团火。
恍惚间,像是还在丞相府。在那里,她几乎每一晚都会做这样的梦。
每天在可怖的现实和梦境中挣扎,可笑得像一只被围起来的蚂蚁。
她要很费劲,才能不扭曲不绝望地活下来。
偶尔有幸上街,她总是去看那些生活无法温饱的人,去看那些有更大烦恼的人,来告诉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然足够幸运。
更多便是奢求。
可有时路过,却很羡慕平常人家里的烟火气,父母脸上有幸福的笑容,儿女古灵精怪,一家子快快乐乐。
然后移开眼,告诉自己人各有命。
告诉自己,努力舒服些地活过一天又一天,便是最好。
苏守哲从兮月手腕上拿下手帕,问:“娘子近日梦魇好些了?”
兮月点头,“苏大夫说得不错,确实好些了。”
“那娘子便尽量每日按时就寝。作息规律,睡眠充足,才能将以往身体的亏欠补回来。”
言罢,便去了外间,写了调整后的方子交给了星兰。
苏守哲出去后,星兰进来里间。
担忧地耳语询问,“娘子今晨还……”
兮月安慰地对她笑笑,“不是什么大事,总比以前好多了。”
星兰叹了口气,严肃道:“奴婢可是会看着娘子的,娘子不能太过分,否则奴婢就偷偷告诉应宿公公。”
兮月有些好笑,“知道啦管家婆,说得好像以前没告过状似的。”
“走吧梳妆了,今日想要星兰姐姐的垂髫,还想穿件儿绣了荷花的衣裳。”
事宜早就安排好,外间宫女散开,一会儿,所需所用便由托盘端了上来。
摆了长长一串儿,兮月望过去,迟疑间夹杂着好笑:“这……是否有些夸张?”
星彤领头站在前,闻言笑道:“娘子,这才多少,再多也说不上夸张,况且今儿娘子头一回去荷花池,可不得隆重些。”
剩下的人深以为然,尤其是那个每天被派过去看荷花的人,点头的幅度都较旁人大些。
“这样,”兮月说,“就多给我额间绘一朵荷花,如何?太华贵的首饰衣裳,我可戴不动。”
荷花池是宫里最大的一片湖,波光粼粼闪耀着似宝石一般,又远比宝石生动。
一片一片的荷花荷叶簇拥着,中间恰巧留出行船的水路,只够乌棚小船慢慢摇过。
湖上一座桥蜿蜒曲折,通往幕帘飞舞的湖心亭。
宫御就立在亭前,翘首以盼,远远望见她,便大步流星朝外走来。
兮月反而立住了,望着他急急忙忙有些好笑,要说等不及吧,这个人又不来宫里接她,说等得及呢,又从他自个儿精心布置的风月场景里飞赶出来。
她笑望着他越来越近,衣袂翻飞,直到身前立住。
两人对视,一瞬似有千言万语。
他眼里写着恨不能深深嵌入她,手却有些局促地来拉她的衣袖。
兮月的手动了,没让他拉着,广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扑入他的怀里。
如星月坠入苍穹。
“陛下,青天白日还会让你变矜持不成?”兮月调笑。
宫御拥着她,像拥住了世间所有美好。
心脏咚咚跳着,惊艳从眼底流入心间,久久无法平复,也无需平复。
他的声音喑哑,“是吾没想到,娘子愿化作花神前来赴约,吾荣幸之至。”
兮月笑弯了眼,慢吞吞的调子,“陛下满意便更好了,这便是,‘女为悦己者容’。”
纤纤玉手往下,寻到他袖中,与他十指相扣。
眼波流转,望向湖心,抬首示意,“陛下,走吧。”
背影成双,他带着她慢慢踏上石桥,一步一步似在云端,时间极短又极长。
湖心亭石桌铺了华美的桌布,摆满点心水果,石凳换成了软榻,刚好够两人相拥而卧。
薰香袅袅,有侍女在煮茶。
兮月倚着宫御的肩,“陛下挂了幕帘,可怎么赏荷呢?”
宫御笑了,“赏荷自有乌篷小船,在这里,只赏你。”
兮月锤了他一下,面颊两抹飞红,咬牙,“那陛下可真自私,只满足了自个儿。”
宫御和她咬耳朵,“之前不还说我陪着你便够了吗?娘子变卦也忒快。”
兮月没受住,灼热的气息让耳朵全红了,人也软绵绵塌在他怀里。转移话题的声音都更为娇媚,“渴了,陛下喂我吃茶吧。”
幕帘中的轻纱飘起,翻飞雀跃。
茶煮好了,添了满满一壶。宫御亲自斟满两个杯子。
兮月使坏细细摩挲两人十指交握的手,茶水在空中抖出层层的波浪。
兮月攀上他的肩膀,稀罕道:“是荷花池还是我额间的荷花,把你的厚脸皮都磨没了。”
宫御倒完放好茶壶,“月儿什么时候不都能让吾自乱阵脚?”
扭过头捧住她的脸,“若要说,那便是你愿意为我花的心思。”
兮月在他手里甜甜笑了,偏要调皮抬杠,“她们给我准备了一堆儿特别华丽精美的,这已是最简单的了。”
宫御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那定是其它的不合适。”
兮月听了噗嗤笑出声来,“行了行了,再夸就假了。”
“反正——”她歪头,“陛下满意就好!”
两人吃了会儿茶,兮月每种点心都尝了一遍,满意点头,“还不错,味道都挺好。”
宫御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子,“吾的御膳房,不知道吾的口味,也不能不知道月儿的口味啊。”
“那是你口味没那么挑。”
“你也知道你挑啊。”
静了一瞬。
宫御趁她眼风到达之前一把揽过她,讨扰一般柔了尾音,“行了行了,游湖去吧,现在用这么多,午膳还吃不吃了?”
“可以不吃啊。”兮月接话。
同时,递出手,由侍女为她把手擦净。
宫御半搂半抱着她起身,“那可不行,正餐不能缺。”
岸边,乌篷小船早已备好,锦衣卫在旁躬身等待。
兮月瞥了那人一眼,感觉有些不妙。
回头看她的陛下,陛下无辜地挑了挑眉。
兮月拽他的衣袖,凑近,“你别胡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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