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容千珑踩着干枯的落叶,拍了拍自己被风吹的干白的手背,担忧的站在凤鸾殿外打量这座庞大的殿宇。
前世火海景象还如此清晰,天色渐晚,容千珑闻脚步声望去,兰棋提着精美的纸灯笼走近。
容千珑目光紧紧盯着里面的烛火,兰棋发现他的视线,将灯笼提的高些展示给他,炫耀道:“好看吧?之前中秋时娘娘赏的。”
容千珑蹙眉:“今年瑶台宫的灯不是都折成现银分发了吗?”
“谁知你发什么疯。”兰棋把灯收回怀里,像是怕他抢似的:“那么多灯你都要了去,娘娘补了银子给我们,又拿了钱让内官出宫买的。你说,你要那么多灯做什么?能吃吗?”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层,也是,自己母后是多温厚的人,定然会再买些灯来分给宫人,既不会扫他的兴,更不会扫宫人的节日兴致。
前世都说是他的灯笼没吹灭,引燃了凤鸾殿的纱幔。如今一见到灯笼就紧张起来,呵斥道:“天又没黑,点什么灯笼?我娘亲愈发惯的你们无法无天了。”
兰棋一怔,本来她就是点灯给容千珑看,借着由头说一会儿话,不成想从不同宫人耍他那驴脾气的四殿下,居然开口训斥他。
不就点了个灯笼,之前容千珑自己都爱拿着五彩斑斓的精致灯笼到处晃悠,这会儿又说起她来了。
兰棋哼了一声,“谁惹了四殿下,竟来与小人撒气,小人是出门没看黄历,撞了血霉了,晦气。”
容千珑也被呛得生气:“我不过说你点灯,你就骂我晦气,我们去母后面前分辩分辨,看母后怎么说!”
兰棋不怕容千珑,却是害怕皇后的。皇后虽然温和宽厚,待她们很好,但也不会疏于治下,向来都是赏罚分明。
“你…”兰棋一时间无话可说,又急又气。
梅琴掀开刚换上的厚厚棉门帘,皇后自殿内走出来,遥遥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还没迈出来门槛就听见了。”
兰棋低下头不说话,容千珑也不是真的想让她被皇后斥责,先开口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天干物燥,还是不要提着灯从这片枯草上走。”
“这有什么?”皇后向来宽容:“兰棋不是毛燥的人,散了吧,这也要吵嘴。”
兰棋应了声是,吹灭了灯笼回去了。容千珑有点不好意思,杵在那里不说话
容璟闲着时每日都来瑶台宫请安,忙起来时三五日才能来一趟,还得赶着晚上处理完当日事务,过来看望母亲,顺道吃点东西,全当糊弄晚饭了。
今日也如此,他远远听着容千珑跟兰棋有来有回的吵架。
这也是从前容千珑那么叛逆,他都没有彻底厌弃容千珑的原因,容千珑千不好万不好,唯有善良这一点随了他们母后。
背着皇后时口不择言要告状,皇后一到他又立马改口,免的兰棋受斥责。
不过今日也奇怪,容千珑何苦因为个灯笼跟兰棋吵架,多明显小姑娘是喜欢他,有意拿灯笼来搭话的。容璟早就看出来了。
皇后的四个大丫鬟,梅琴,兰棋,竹书,菊画。极有可能会指给他们兄弟二人一人一个,容璟听奶娘说过,他父皇也被敬悫皇太后指过一个,不过那位娘娘早逝。
容璟摇了摇头,莫名有点排斥兰棋,兰棋和容千珑在一起还不得三天两头一小吵,十天半月一大吵,极不相配。
更何况容千珑那么好看,容璟觉得皇后的四个丫鬟,从样貌上看都不太能配得上去伺候容千珑。
皇后问容千珑:“天冷了,你有心思忧心别人的灯,也不知道照看照看自己,多添两件衣裳。”
“我暖和着呢。”容千珑勉强笑笑,有点后悔刚才跟兰棋发了脾气。
皇后问:“护膝带了没?”
容千珑撩起一边袍子:“带了,瞧,娘亲给我做的护膝。”他听到脚步声靠近,抬头看见容璟走了过来,又殷勤的撩起另一边袍子:“哥哥给的也带着呢。”
众人这才见到他一双两片护膝的全貌,竟然带了个左右不同的鸳鸯样,一只是皇后亲手绣的玄色底金线蟒纹护膝,另一只是娇俏的水粉色云锦护膝。
皇后没忍住笑起来:“你倒是出乎意料,你的脾气竟也肯带着这颜色的护膝。”
容璟觉得没什么好笑的,容千珑就是适合这样好看的颜色,若是容千珑肯穿,他甚至想叫人拿这料子给容千珑做一身衣裳。
“娘亲你摸,这料子软和。”容千珑抬起腿来给皇后看他的护膝,单腿晃晃悠悠的站立不住,容璟在他踉跄时扶住他:“站稳。”
“好。”容千珑乖乖站好。
皇后看向容璟:“还没用完善吧?”
“母后了解我。”
皇后笑笑:“梅琴,去备些吃的。”
容璟跟着皇后进了殿,容千珑早就吃完了饭,所以没去,他绕着凤鸾殿外边走边看,因为他总有件事情摸不准,前世他分明就吹灭了灯笼。
他记得自己鼓起脸颊吹气的感觉,似乎还看到了自己喷溅出来的口水,而因此咯咯傻笑了一会儿。
所以凤鸾殿究竟为何会失火。
他走走看看,不知不觉又绕回殿前,一时没有看路,同容千瑜撞在了一起。
两人都是哎呦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容千瑜责怪他:“我没看路你也没看吗?”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你讲不讲理。”容千珑不打算理会他,正要走却被容千瑜拦住去路:“容千珑,生母是皇后,你很得意吧?”
容千珑一时无话可说,心中道:还真不是。
“我告诉你。”容千瑜扯住容千珑衣襟,咬牙切齿狠狠道:“我生母才是皇后,父皇的原配正妻,你母亲不过是继后,祸国妖妃!”
容千珑一巴掌打在容千瑜脸上,二人都气的面红耳赤,很快打到一起。
在瑶台宫内,寿丰很少亦步亦趋的跟在容千珑身后,毕竟是中宫地界,不需要担忧什么。
容千瑜的侍从禄丰一边喊了不要打了一边拉偏架,容千珑自然吃了亏。
很快引来了宫人拉架,容千珑牙齿有血,脖子也被抓了两道,容千瑜面上看着倒是没有明显的伤,但手一直捂着肚子。
容璟吐掉口中没嚼完的芙蓉糕,快步出来,宫人自动给他让路,他容千珑半揽住捞到自己身边,冷漠的睨着容千瑜,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想死么?”
福丰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提醒:“殿下慎言。”
不出意外闹到了乾阳宫皇上面前,连太后都被惊动,声称要替没娘的可怜孩子做主,由侍女虔香搀扶着到了乾阳宫,皇上一个头两个大。
地上跪着三个儿子,从不出错的容璟跪在中间背脊挺直不卑不亢,容千珑跪在旁边一直打哆嗦,时不时摸-摸自己脖子上的抓痕,火辣辣的疼。自以为别人看不见的,一点一点朝容璟那边挪。容千瑜梗着脖子跪在那里只管哭。
皇上一个个问,问到容千瑜和容千珑为何兄弟相残,容千珑抢先开口:“他说我娘亲是祸国妖妃!”
太后插话:“千珑,可不要信口雌黄。”
皇上问容千瑜:“你说了没有。”
容千瑜否认:“儿臣没有。”
“可有人证?”
容千瑜的侍从禄丰膝行上前:“陛下,小人可以作证三殿下不曾不说过。”
容千珑几乎要窜出去,被容璟一把拉住:“跪好。”
容千珑虽气愤,但还是乖乖退回去,噗通一声跪回去,膝盖摔的疼,他碍于面子强忍着没喊出声。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知道,千瑜这孩子从不说谎。”
皇上看了她一眼,又问容千瑜:“把你方才说的再给太后说一遍。”
容千瑜停顿了片刻,开口说道:“太子方才问儿臣想不想死。”
场面一时寂静,皇上再次问:“可有人证。”
梅琴从皇后身边走出来,行礼道:“小人比太子殿下出来的早,可以证明,太子殿下从未说过。”
竹书也走出来:“小人也可证明,还有瑶台宫院里当职的内官都可证明。”
作证者无一坦诚,容千珑甚至不合时宜的想笑。
太后顿时大怒:“梅琴和竹书这俩狐媚子丫头,是皇后定下来给太子和老四做通房的,内官也都是瑶台宫皇后自己的人,自然偏向他们自己人,万不能信!”
皇后端庄稳重,不急不缓起身说道:“皇上,臣妾从不曾说过梅琴与竹书指给千璟或千珑,太后娘娘所言子虚乌有。”
“朕知道。”皇上伸手扶起皇后:“坐下,不必再跪。”
太后睨了皇后一眼,容千珑小声开口:“父皇…”
皇上看向他:“你说。”
“皇祖母偏心。”容千珑跪直:“禄丰作证时皇祖母便信,还担保三哥从不说谎,梅琴姐姐和竹书姐姐为大哥作证,祖母便说不可信,指责她们包庇。皇祖母又未亲眼所见,如此偏瘫实在叫儿臣寒心。”
皇上点点头,皇太后手撑在扶手上几次忍不住想站起来反驳,勉强忍住没有失态同孙辈吵架。
容千珑砰砰磕了两个响头,重的皇后的心脏直颤,心疼的不得了。
容千珑磕完头又道:“儿臣只再解释最后一遍,是儿臣没有看路与三哥相撞,但此绝非我一人过错,但凡三哥有看路躲开便是,因此是我兄弟二人活该,谁也怨不着谁。”
容千珑有理有据,容千瑜无从反驳,只是低着头暗自生气,指甲几乎用力到陷进肉里。
“但是三哥不该说母后是祸国妖妃,有违孝道,更与朝中某些危言耸听的搬弄是非之辈无甚区别。三哥。”容千珑看向他:“若是生气只管骂我,但你不能骂母后。”
容千瑜眼刀子飙过来:“我没有!”
“算了。”皇后垂眸,面上伤心落寞:“既然千珑说他们兄弟相撞彼此都有错,臣妾也觉得在理。此事便就此了解,不必计较。”
此话一出,在内的所有人上到皇上下到宫人都替敦厚善良的皇后娘娘感到不值。
“母后!”容千珑膝行上前再一次被容璟拉直。容千珑喊道:“凭什么每次都是我母后委曲求全,父皇你为什么不替母后做主,皇祖母,你为何总是与我母后过不去,你到底…唔…”
寿丰:殿下为何撩着衣袍走路?
容千珑:不然别人怎么看见我的护膝?
寿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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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拾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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