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车开进了道观，停在茶室门口。方齐山拎着满手的茶叶礼盒送沈湫出来，看着他上车。

礼盒太多，司机下车把东西装进后备箱。沈湫坐在车上，放下点车窗：“外面冷，快回去吧。”

睡了一会儿他的脸色也没见变好，似乎还更差了，方齐山不放心道：“回家后早点休息，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早点回来。”

沈湫点头。

司机回到驾驶座，二人不再多说，挥手告别。

方齐山没离开，一直站在门口目送沈家的车渐行渐远。

做了多年恋爱组金牌系统，016敢肯定，方齐山喜欢沈湫。

再看看沈湫这边……016觉得方先生还是趁早放弃吧。

沈湫压根儿不知道，也不在乎方齐山是不是在早春的寒天里像一块望夫石一样地望着他。他疲倦地靠进车座里，闭上眼睛接着梳理在手册上看到的信息。

手册上的字不多，内容还算详尽。被挑选入副本的原因沈湫已经知道了，大家都是将死之人，只要通关副本，就能继续活下去。

可沈湫也发现了这段介绍里的漏洞。继续活下去是活多久？寿命是通关副本给出的奖励吗？一个副本通过了还有下一个副本，这场游戏有尽头吗？难道是要一直通关副本，直到死在副本里……

这些问题手册没能给出回答。

翻页，手册介绍了副本的通关方式。

目前为止出现的副本几乎都是生存本，也就是说，只要存活够规定的时间，在最后一天按时搭乘前往酆都的交通工具，就算完成一个副本。

至于门和钥匙的存在，手册给出了解答，它们的确是速通副本的一种方式。找到钥匙与正确的门，进入门中，就等于直接通关。

当然这样走捷径也会带来其他问题。

手册的第三页终于讲到了城门前小哥提到的“探索度”。

探索度是指玩家对副本故事背景的了解程度，了解的越多，最终在城门口的成绩判定分越高，玩家通关后的休息时间就越长。

拿王茂和林田田来说，沈湫记得他们两个人的剧情线探索度都在90%以上，那么他们下次再进入副本，就是在三十天以后。

这是一个估算的数值，可能会前后相差几天，但不多。

手册里列出了粗略的表格，90%到100%是一个区间，也是休息天数最多的。

沈湫没能找到探索度超过100%的介绍，姑且就把自己也算在90%到100%的区间内了。

探索度30%以下的人，从副本里出来五天，就会再次进入新副本。

可以说游戏是在变相地限制摸鱼行为，鼓励玩家积极探索副本。至于探索率的计分算法，解释权归酆都墙上的大屏幕所有。

当然，一般它不会给解释。

手册提醒，不要轻易尝试钻空子走捷径。

就像找钥匙开门速通副本，的确是条捷径，但开门出来的人无论进门前了解了多少剧情线，最终的判定都只有50%。而探索度在30%到50%的人，休息时间是十天。

且开门速通副本的人有几率触发更高难度的副本，所以手册建议非紧急情况，尽量不要走开门这条捷径。

除了与副本规则相关的介绍，沈湫还注意到一条：副本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问题。

据手册介绍，副本时间不影响现实时间，无论在副本里几天，回到现实世界，都只过去一秒，在别人眼里，刚闯关完无限流的玩家就只是发了会儿呆。

这是副本内的情况，至于副本外，也就是酆都城，这座城是可以进去的，城内时间流速与现实世界一致。

就是说，如果不想耽误现实世界的时间，玩家完成副本回到酆都城口，看过自己的成绩，等个十分钟就能自动退出副本；如果已经安排好现实世界的事，玩家看完成绩后可以进酆都，这里相当于一个玩家交流中心，里面有工会也有交易所。

由于时间流速一致，玩家进入酆都后，现实世界的身体会自动陷入昏迷。

手册建议，进副本前如不是一个人在家，就不要随便昏迷了，以免被拉去医院抢救。

……

回到老宅已经过了饭点，一楼静悄悄的，只有沈玉心阖目坐在客厅。

她靠在沙发一侧，一手支着头，眉心轻拢，像是在想事情。听到家里的阿姨开门的声音，沈玉心眉眼舒展，一扫忧容，起身迎向沈湫。

“回家还带什么东西。”沈玉心看到司机手里提的茶礼，嗔怪道。

“上次您去茶馆说喜欢这个，我就想带点回来。”沈湫将大氅和手炉交给阿姨，牵住了沈玉心伸来的手。

“让妈妈看看，怎么好像又瘦了？”沈玉心心疼地握住沈湫没多少温度的手，“抱着暖炉，手还这么凉。”

厨房里准备了新的食材，只等沈湫回来，阿姨就可以做了。

沈玉心拉着沈湫坐在餐厅，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开不开心，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妈妈明天就给你去买……沈玉心发现沈湫的脸色不好，她让人取了件薄的外搭，老宅的地暖没停，室温不低，可沈湫的手就是热不起来。

“吃完饭就去休息吧，下山还是太辛苦了，本来是想让你和同龄的朋友们出去玩一玩……”

沈湫打住了沈玉心的自责，他温声道：“是我想下来看看您，好久没在家里住过了。”

厨房做了很清淡的鸡汤面，拌了两碟小菜，很快端出来。沈玉心晚上吃过了，但还是陪着沈湫又吃了一点。

吃完，她没让沈湫再陪她说话，赶着人回卧室：“坐一会儿消消食再睡，妈妈就不打扰你了，睡个好觉，明天家庭医生来给你做检查。”

“好，我知道了，妈妈。”卧室的门关上，沈湫稍稍松了口气。

回到现实世界后016变沉默很多，沈湫坐在小沙发里看了会儿书，等食消得差不多，拿着换洗衣物去浴室。

他呼唤系统：“小十六。”

016适时出现：“沈先生，在这个世界我的基础功能恢复正常，您不用担心我会看到不该看的。”

沈湫不能确定这句话的真假，但016说了，他就当是真的，心里多多少少可以舒服一点。

沈玉心知道沈湫有洁癖，他回来前卧室都会专门再清扫一遍。瓷白的浴缸被擦得纤尘不染，角落里也决不可能有小蜘蛛出没。

沈湫脱下按照记忆来说已经穿了三天衣服，总算能洗个舒服的澡了。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看来上次洗澡时突然被王利疯狂敲门，没给沈湫留下任何阴影。

016沉在一片黑暗里再次拉出操作光板，主页的定位坐标停在【灵异十六区】一动不动。

这个世界很奇怪。

016得出结论。

他的能量不够，做不到完全解析世界数据，但根据初步判断，除了无限流，沈湫所在的这个现实世界完全和灵异沾不上边。

它似乎原本就应该是一个正常运转的小星球，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分离出无限流支线。

016怀疑这件事和很多年前的系统内部斗争有关，很多小星球也是在那个时候脱离了系统总部的控制。

有的走向灭亡，有的还在勉强运转。

灵异十六区就是一直没被总部收回，还在勉力自行运转的星球之一。

现在016意外进入了这里，近距离读取数据后，他意识到这个星球很可能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属于“灵异无限流”的数据在侵蚀本该正常发展的人类文明。

016只能隐隐读取到，有一丝薄弱的力量，还在竭力保护现实世界，这一层保护已是强弩之末，很难说还能坚持多久。

如果失败了，这个星球会彻底进入无限流规则，星球上的所有生物，将开始无休止的无限流闯关，直至全员覆灭，属于无限流的规则崩盘，这颗星球也就消亡了。

016打了个寒颤，他就是个恋爱系统，救世任务不归他管啊！

他甚至还是个怕鬼的系统，通关副本都得靠抱宿主大腿……

大腿……

水波荡漾，沈湫迈腿跨出浴缸。

衣料窸窣，过了一会儿热气蒸腾的浴室响起吹风机的声音，又过了片刻，016恢复光明。

多想无益，016收起一片灰暗的通讯页面，抬眼看向镜中神情漠然的沈湫。

善于披上温和外皮的宿主，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丝埋于深处的淡漠本性。

016接手过千奇百怪的宿主，性格冷点不是什么毛病，他之前都太吵了，从现在起，他一定保持分寸感，尽可能成为一个让沈湫满意的系统。

联系不到总部，他能做的，也只有先抱紧宿主的大腿！

……

睡前沈玉心让人端了杯热牛奶上来，助眠。

沈湫喝完不到十点就睡下了。

半夜，沈湫发起了高烧。

纷杂的梦境吞没了他，四处都是滚烫的鲜血，让他无处可逃。

惨叫声不绝于耳。

沈湫行走在这片人间炼狱，高耸的城墙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抬头望去，城墙之上，一道人影缓缓展开双臂……

“……”

“哥哥……”

“……哥哥！！”

“……宿主！！！”

沈湫猛地惊醒，心电监护仪发出急促的声响，涣散的视线里有人影晃动，手背轻微刺痛，片刻后房间恢复安静。

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016担忧的声音彻底唤回沈湫飘散在虚空的神志。

“沈先生，您已经昏迷三天了。”

“……这么久？”沈湫浑身发软，暂时还动不了。

016报告：“您的母亲很自责，说她不该叫您下山。”

沈湫听着耳畔清朗的少年音，回道：“不怪她，是我在副本太逞强了。”

016还以为副本内的身体损耗带不到副本外，更没想到沈湫会病得这么重。

沈湫没说话，他疲惫地闭上眼睛，过了会儿忽然问道：“我昏迷的时候你叫我了吗？”

016不明所以：“叫了，叫了好几次，但没能唤醒您。”

“你叫的什么？有叫过我哥哥吗？”

016：“……？”

016的数据飞速运转。

宿主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觉得我会叫他哥哥？

是梦到什么了吗？梦到有人叫他哥哥？

联想到沈湫似乎更喜欢他偏小一点的声线，016忽然就悟了。

“没有，我没在您昏迷时叫过哥哥，但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叫。”清澈的少年音即刻甜甜道，“沈哥哥！”

不就是弟控嘛，他可以！

沈湫：……

沈湫：这系统没救了，换掉吧。

016：呜呜呜QAQ

016：哥哥再爱我一次（抱紧大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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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副本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