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公示栏的内容多是些活动宣传和社团介绍，灵异社的版面格外大，占了两个公示栏。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旁配了简笔画，画的是Q版的小人，内容却血腥奇诡，处处透着阴森。

沈湫一眼瞧见昨天在德馨楼看到过的六芒星法阵，Q版示意图旁写了详细的画法与作用。说是用外来者的鲜血作图、生命献祭，便可召出校园内的亡魂，问其生前因果，助亡魂报仇雪恨。

看公示栏的介绍，灵异社是校园内最大的社团，社员之多无法统计，主要职能是帮助零一大学维护绝对公平，必不让任何一名学生含冤受死。

“不是含冤受屈么……谁家正经大学天天死人啊……”016吐槽。

沈湫没说话，继续往下看，在灵异社的各项功绩里，找到一则通报批评。

有四名学生夜间在西校区树林违规进行招灵游戏，一人失足跌落湖中，另三人听到动静不救人，也不喊人帮忙，反而吓得四散而逃。最终落水的室友死亡，他们却连死了谁都不知道。只因，室友四人中混入了一名外来者，篡改其余三人记忆，暗中蛰伏……

灵异社限他们三日内找出内鬼处死，以慰亡者；否则，就要招冤魂出来亲自复仇。

“招灵游戏……会是昨晚在洗衣房遇到的那几个人吗？”

沈湫退后一步，回头看去，长长的公示栏，数不清写了到多少人、多少事

“故事太多了。”沈湫没回答016的疑问，而是喃喃道。

“宿主是说？”

“昨晚遇到的那个男生，我以为他的任务是在怪谈游戏里存活三天之类……现在看来，和食堂阿姨长相相似的女生，被灵异游戏害死的室友……或许，每个玩家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剧情线需要去探索。”

“而这里，就是所有剧情线重要的提示之一。”

016想到另一件事：“……公告栏这么多，这个副本得进来了多少玩家啊。”

沈湫摇头：“藏不好身份的人，恐怕第一天就死了。”

诺大的校园静得可怕，沈湫中午去吃食堂，正是饭点，食堂里的人寥寥无几。为数不多的几个学生也失去了进副本第一日沈湫感受到的鲜活气，一个个都像提线木偶，偶尔有几人身上还沾着血迹。

沈湫去了艺术学院，没能找到和花纹钥匙有关的线索。他又留心了其他细节，比如校园角落里的寻人启示，还有爱心捐款倡议书……看着是背后都有一段故事。

“宿主现在觉得游戏通关和剧情线的探索度有关？”

016的反应倒不慢，沈湫食不知味地吃着面，思量许久，道：“应该不是。”

“我还是偏向生存三天就能通关，不然这个新手副本太复杂了。剧情线要怎么算？找到罪魁祸首？还是探索故事真相？然后呢？给谁交答案？”食堂就快没人了，沈湫端着吃了没几口的清汤面起身，“剧情线的事先放放，下午得找个玩家，问问车票。”

沈湫出了食堂，016不再纠结什么剧情线生存线的，他忧心忡忡道：“宿主，你才吃了那么两口能吃饱吗？”

沈湫谢了小系统的关心：“没什么胃口。”

016认为是系统内部操作失误，才导致宿主来了这个狗看了都嫌晦气的地方，因而总觉得抱歉：“等回了中转站，我请您去我家吃火锅，我自己做的底料，可香了！”

考虑到沈湫的口味似乎很清淡，016哼唧半天，妥协道：“鸳鸯锅！”

沈湫：“……”

沈湫笑了笑：“好。”

下午沈湫去了昨天没走到的地方，没能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路上碰到过几个人，隔得远，也不好判断是学校里的学生还是玩家。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留在副本的最后一天，能活到现在的人也该学会如何隐藏自己了。

回宿舍的路上，沈湫绕路去西校区树林，想看看宿舍四人组玩召灵游戏的现场。

午后该是太阳正毒的时候，树林里却雾蒙蒙的，没透进来半点光。水汽萦绕在林间，攀上树叶凝聚成水滴，落在沈湫透白的皮肤上。

凉意让沈湫汗毛竖立，016想劝宿主别作死了，沈湫放下随意卷在肘边的袖口，还是向树林深处走去。

他隐约听到前面有争执的声音。

临到湖边，一声尖叫传来，016打了个哆嗦，就见一个男人蒙头跑来。

沈湫来不及躲闪，被野猪一样狂奔的男人撞了个趔趄。他还没说什么，男人反倒气势汹汹地要骂人，然而抬个头的功夫，男人又蔫了，他老鼠似的瞄了眼身后，白着脸迅速窜出树林。

沈湫捂着被男人撞疼的肩膀，看向快速消失的背影，目含探究。

“救命……救……”

回过身，男人跑来的地方正是淹死过人的人工湖，湖边缘水花翻动，两只手兀自扑腾着。

沈湫快步上前，看到离岸不远的地方，一名女生拍打着水花。

她应当是会水的，可看情况，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腿，游不上来，还被带着往下。

女生奋力挣扎，看到岸边有人，两只眼睛亮起求生的光芒：“同学！……救救我……”

泛绿的湖水灌入女生的口鼻，她又被拖下了水。沈湫看了圈岸边，手脚浸凉，016凝重道：“湖下不知道有什么，宿主你不能下去。”

沈湫出了口气：“我知道。”

女生挣扎着重新冒出头，绝望地看着唯一的希望走远：“……求你……救救我……求……”

抓在脚腕上的手收紧，黏腻湿滑的触感比湖水还凉，冷入骨缝。女生再一次挣扎着冒出头，岸边已经没了人影。

她的力气要耗尽了……

西校区树林偏僻，今天学校里又没几个人，没人会来救她……她突然被未知的力量拉入这个可怕的世界，轻信了所谓的队友，如今她要死了，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再也回不了家了……

正当女生渐渐放弃，要被彻底拉入湖中，一道黑影向她飞来。

“抓住了！”

凭借着强大求生意志，女生铆足最后一口气，拽住了漂在身边的东西。那是一只橘色的救生圈，圈边拴着绳子，绳子通向岸边，那个离开的男生又回来了！

沈湫对自己的力气心中有数，他将绳子拴在了桥桩子上，才敢把人往岸边拽。

女生一边哭一边死命地踹抓在脚腕上的东西，胳膊抱住救身圈，片刻不敢放松。

水底的东西慢慢松了力气，沈湫顺利把人拽了回来。

女生瘫在岸边呛咳，脚腕一片青紫。湖里不算干净，女生吐出一嘴漂浮物，哭得更惨了。

“同学，你没事吧？怎么会掉进湖里？”沈湫蹲下身拍了拍女生的背，帮人顺气。

柔和的声音和身后温热的手掌让女生从濒死的恐惧中抓住丝人气儿，她泪眼朦胧的仰头望着眉眼温煦的沈湫，“哇”的哭出声：“我……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沈湫不动声色道：“是刚跑出去的人吗？我碰到他了，他是你朋友吗？”

“不……不是朋友，只是临时队……”女生话说到一半，狠狠咬了下下唇，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脸恐惧地望着沈湫，又强装镇定道，“是临时凑一块做小组作业的同学……”

她小心翼翼问：“同学，谢谢你救我，你是哪个系的？”

见女生缓过来了，沈湫扶着她站起身，适时松开手，退后一步笑了笑：“没事，举手之劳。明天就能离校了，同学多加小心，别错过了早上的班车。”

“……好，我记住了。”女生不死心，又试探着问道，“同学，你、你也坐明早的车吗？”

沈湫没回答她的问题：“你刚落了水，小心弄湿了车票。”

女生下意识摸了摸裤兜，她的神色变了变，不再追问沈湫的身份，勉强笑着又对沈湫道了次谢，快步离开。

“宿主怎么不告诉她你也是玩家？”

“她刚被队友坑下水，不一定会对我放心。”沈湫淡淡道。

016倒觉得是沈湫自己对别人不放心。

宿主的警惕心一直都很高，宁可绕点弯子旁敲侧击，也不愿暴露出自己。

警惕的同时又会冒风险救人。

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眼看日头西斜，沈湫走出树林，016问：“车票的事算是确定了，玩家应该都有一张明早校门口的车票，宿主接下来打算？”

沈湫抬头望着天上那轮将落的太阳，校外的浓雾无声无息蔓延进了校园，他抬步向宿舍走去：“最后一晚了，是不是生存副本，明天就有结果了。”

……

不详的大雾没能阻止沈湫按时吃饭，哪怕吃的不多，沈湫也勉强咽了些。016看着食堂寡淡的汤汤水水，猜想宿主食欲不好也是受菜色影响。

016问沈湫要不要买盒泡面，今晚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沈湫吃这么少，016真担心万一要逃命，宿主跑都跑不动。

沈湫摇头拒绝：“里面都是添加剂。”

016：“……别告诉我你从来没吃过泡面。”

沈湫微笑：“从来没吃过泡面很奇怪吗。”

016：“……”

嗯，宿主观察日记 1。

回到宿舍，王利和周安在，刘毅宏还没回来。

寝室没开灯，王利腿边放着好几桶4升装的矿泉水，手里也抱着一桶，咕咚咚往肚子里灌，像是八辈子没喝过水，肚皮涨得衣服撑不住，撩开搭着。

周安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不动，沈湫回来了也没看他。

沈湫开了灯，最后一晚了，他一早劝了自己克制，浴室太危险，今晚的澡不洗也罢。

他拿了洗漱用品，穿过把自己当游泳池不停灌水的王利，和把自己当石雕纹丝不动的周安，去了阳台。

夜幕降临，水管里的水出的断断续续。就着冷水，沈湫刷牙洗脸，最后还是没忍住，投了毛巾简单擦了擦脖颈。他还想再投一水，低头一看，水管里出的已经不是水，是血。

寝室门“咯吱”被推开，刘毅宏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一个。

一头短发长着董佳佳脸的女生扬唇，对沈湫摆摆手。

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呲啦——”，灯管闪了闪。王利缓缓放下喝空了的水桶，周安也如复活了一般直起身，从座位上起来，拉开衣柜，取出一把榔头。

榔头很重，砸在地上“当”的一声。

寝室里的四个人，渐渐都看向站在阳台的沈湫，露出诡异的笑容。

沈湫：“……”

016替他说出了心里话：“不是，这副本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