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句话,顾祐南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前几天三皇子在煽风点火的时候说的话,这人记到了今天。
顾祐南皱眉,他没抬手要接的意思,明摆着就不想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
温浮舟眼尾带着点红,刚刚咳得厉害了,难受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还有部分是被气的。
“洛易禾。”他开口喊旁边站着的白净少年。
“啊?”后者看了眼顾祐南,他靠近温浮舟,就见对方把手里的狐裘递过来。
细白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谢谢。”
话落,温浮舟松手,从两人面前走过,大概走了几步之后,他停在原处。
侧过头,他目光清冷的落在傅桉身上,他抬起手,衣袖在空中飞舞两下,招招手。
“不走吗?”
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边的傅桉眼睫微颤,意外的挑起一边的眉毛。
他扭头扫了旁边站着的两人一眼,往前小跑了几步,跟上了温浮舟的步子。
迎面的风扑在脸上,两个人走远后都没有开口说话,细柔的雪点落在温浮舟的眼睫上。
傅桉侧头看着对方的脸。
“你和他闹别扭了?”
“你很关心这个嘛?”温浮舟一直盯着前面的路,隐约间,他看见赶过来的马车。
是温府的。
“算我没问。”
傅桉手中握着的扇子摇晃几下,他自己并没有察觉有什么的,反而是旁边的温浮舟有了片刻的愣神。
他从前也只是这位爷的伴读,身份万是跟这位比不上,现如今,他在自己面前自称“我”。
可见这儿时的情分,在傅桉眼里也算的上重要的。
远处的马车渐渐停下来,马车上冲下来的男子手中的折扇都跑掉,他几乎是冲到温浮舟面前的。
一贯温润的视线带上了几分焦急,“是不是又受了凉?脸色瞧着这般差?”
“怪我!我方才一时疏忽……”
“没事的。”温浮舟弯了弯唇,他安抚的将手盖在兄长的手背上,安抚的轻拍几下。
“方才碰见摄政王,正打算一齐往那边赶呢。”
他声音平和温润,像细雨一般慢慢渗透进人心里,话中的提点意味明显。
到底是有贵人在的,若久久不行礼,便算是僭越了……
温铎了然,赶紧鞠躬作揖,“参见摄政王,方才太过于心切家弟,望摄政王责罚。”
傅桉抬手示意对方起身,他神色淡淡,只是浅浅弯唇。
“罢了…”
头顶的雪还在飘,一行人都坐上马车,在一片雪白的美景中,马车慢慢远去,化为一个黑点。
而站在林子深处的两人沉默片刻,顾祐南率先开的口,他微微皱眉,总觉得不大自在。
方才温浮舟就这样轻飘飘的走了?
还是和那位平日里自己最不待见的摄政王一起,算是童年的伴读又怎样?
真当他能比得过自己?
“祐南…”洛易禾干巴巴的开口,他盯着顾祐南目光落下的方向,声音怯懦。
“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雪落下男子肩上,将他的身形衬托的愈发的瘦弱,他眼圈通红,似乎随时就要掉下眼泪来。
这副模样我见犹怜,肩膀在寒风中颤抖几下,那张脸莫名的与方才离去的男子有了一丝的重合……
顾祐南飞速的挪开视线,他轻咳了一声。
“狩猎马上要开始了……”
*
马车慢慢驶进猎场,隐约间可以听到远处的嬉笑声,算得上是喧嚣热闹的。
车厢里,围坐着的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傅桉开口打破了里面的安静。
“到了…”
温浮舟点点头,他才要起来,就见旁边的影子一动,马车门帘被掀开,傅桉手撑着前面的踩板,轻松落地。
在温浮舟踏出马车的一刻,傅桉转过头来,慢慢伸出手,举到温浮舟面前。
“来。”
风拍打着脸火辣辣的疼。
四周的声音嘈杂,混乱的在耳边响起,似乎还夹杂着窃窃私语。
温浮舟眼睫微颤,他突然轻笑一下,眼尾的余光扫到站在不远处的顾祐南,将手伸出搭在了对方的手心里。
他被那人用力拉着,身体由于惯性往前倒去。
扑进对方的怀里的时候,只感觉到一瞬间落在身上火辣辣的目光。
寒风不停拍打着,连带着敲打在身上的目光。
傅桉伸手恰好揽着对方的腰,那处本就单薄,被宽大的外袍笼罩下本就纤细的腰更是一只手就可以环住。
太瘦了。
傅桉若有所思,他扶稳温浮舟后,眼里带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他能察觉到,就在方才,温浮舟冰冷纤细的指尖顺着自己的手心慢慢的滑到了他的指尖,缠绕缠绵,似乎隐约带着丝暗示意味。
明晃晃的勾/引。
对方却恰到合适的与自己拉开距离,轻飘飘的挪开视线。
“谢过摄政王了。”
温浮舟浅浅弯唇,接着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原地。
雪花停歇,满地银装素裹,傅桉回味过来,眉眼间也带了一丝的兴致,恰巧与不远处的顾祐南对视上,对方的视线冰凉。
隐约气的不轻。
傅桉挑眉,他慢悠悠走到陛下旁边,鞠躬作揖过后,又带着一脸纨绔的笑,坐在旁边的高座上,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下面穿着白衣的男子身上。
旁人瞧着高不可攀,清冷自持的温世子,似乎骨子里带着点野性呢……
*
群臣聚集在猎场外,陛下已经宣布可以自由活动,围猎将在一个时辰之后正式开始。
漫天的雪已经停下来,整个世界笼罩在白茫茫之下。
温浮舟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旁边温母目视前方,铁青着脸色。
“…有些人,就是怎么也甩不掉的垃圾……”
“也不害臊…”
温浮舟低垂着眉眼,他面上没有表情,唇色依旧是苍白的,仿佛风一吹就要摔倒一般。
“侧出的,就是侧出的,怎么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声音压低,带着森然的冷气。
温浮舟勾一下唇角,带出一丝不屑。
他慢条斯理的端起桌上的茶杯,靠近唇边抿了一口,连余光也没有分给气得脸色涨红的温母。
平日他是懒得多生些事端,但总归不是傻的。
“浮舟敬您是长辈,只说一次。”
“我再不济也是陛下亲封的世子,温家的嫡子,在父亲面前也算是有些话语权。”
“您先前没有招惹,倒是可以让您相安无事到现在,若还有些小动作,您大可以试试看。”
温浮舟放下茶杯,瓷杯磕在桌面的声音传进温母的耳朵里,竟莫名其妙带出一丝的战栗。
风吹来,透进骨子里,接连刺进脑子。
温母垂在一侧的手捏紧,许久没有开口。
现场混乱,温铎拉着温依依过来的时候,这边已经恢复了平静。
温浮舟还在低低的咳嗽,他脸色瞧着很差,明显是被风吹着了。
“身体这么差还出来做什么…”温依依声音不大,恰巧可以传进温浮舟的耳朵里。
她顿了一下,似乎许久都没有听到回话,撇一下嘴,拎起桌前的茶壶,脸上表情很嫌弃。
“别说我们欺负你…”
嘴里咕哝着,还是倒了一杯热茶进温浮舟的杯子里。
她没有理会温铎的暗示,语气依旧带着气恼。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点!”
虽是这样说,还是让一边随行的丫鬟递过来一件白色披风。
她扫一眼温铎,然后没再说话。
大棚外的雪落一会儿,停一会儿,像愉悦的在弹奏着一曲断断续续的歌儿,曲调绵延……
温铎将披肩披在温浮舟肩上,他一直都皱着眉,心里一定藏着些事,只是在当下不好说出来。
直到温浮舟浅浅勾了一下唇,抬手拍了拍他搭在肩头的手背:“无妨…”
温铎叹出一口气,他坐在温浮舟旁边,欲言又止。
他自知当今朝廷摄政王手握权利,可偏偏皇帝年轻野心勃勃,这是容不得权力一直在外人手中掌握着。
现下这段时日,两方势力斗得很,温家本在朝廷中势力过于强大,一旦被陛下误认为同摄政王互为党羽,必定是要想方设法斩草除根的。
此时同摄政王牵扯上,一丝好处都沾不上的。
一边,温母捏着茶杯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红,她从未怀疑过,却没想竟在不知不觉间她的一双儿女已经和她想着处处针对的病秧子混得如此感情深厚。
倒显得她多么的尖酸刻薄了。
*
布满天空的云层间微微透出细碎的光亮,照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雀跃的光斑。
洛易禾从小亭出来,他盯着不远处的大棚下,白色披风包裹下的男子坐在那处,犹如一副画,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关于温浮舟的事情他听过不少,再结合他和对方如此相似的眉眼,很难不会多想。
或许,真的就如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说的那样?
他就是……
“哟…”
“小替身在这做什么?”
洛易禾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周围突然出现这么多人的,领头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火红色的骑马服,黑色的发被高高束起,尽显少年风范。
他此刻手里把玩着一尾长鞭。
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旁边陪同的几位公子哥跟着笑起来。
“亏你还有那个脸顶着和温浮舟相似的脸跟在顾将军旁边,倒是不害臊……”
“明知道先前顾将军和温浮舟最是要好的。”
少年歪着头,他突然靠近洛易禾,指尖挑起他的下巴。
凑近打量许久,最后叹出一口气。
“啧啧啧…好看是好看,但还是没得温浮舟那般狐媚。”
旁侧突然卷起的风把少年的发吹舞在空中。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洛易禾眼睫颤抖一下,他后退一步,声音在抖。
“你们是谁,倒也不必这样诋毁我。”
“我们素未相识…”
好不可怜。
*
温浮舟手里端着刚才温依依嫌弃递过来的暖炉,脸上的血色稍微恢复一些。
他在同几位皇子说话,他们谈的是最近最难解的棋术,这稍微勾起了温浮舟的兴趣。
“…不如去那边的小亭摆一个瞧瞧?”
其中有人提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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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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