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含章身边的烛卫拿着一杯酒送到林远面前,酒杯里晶莹的液体折射着煌煌烛火,在林远的眼底交杂出一片五彩光影,林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说!别杀我!”
褚含章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任由烛卫撬开了林远的牙关,把那杯酒一点一点地硬灌进了他嘴里。直到杯中一滴酒也没了,烛卫才放开了林远,任凭他咳得死去活来。
“这是宴春楼的樊酒,林公子大可不必一幅要死要活的样子。”褚含章笑眯眯地开口,“鸩酒价贵,只招待有骨气的客人。林公子既然愿意开口,那我们就好好聊聊吧。”
生死边缘游走一遍之后林远已经彻底崩溃了,“我说……是刑部大牢里的狱卒。他告诉我林家被查抄的事情,也是他给我饭菜里下了毒。他让我用藏在兜帽里的剪刀杀死爷爷,不然就不给我解药……我想着反正爷爷在你们手里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一命换一命。”
褚含章微微眯起眼,侧首吩咐身边的人去刑部拿人。
林远唯唯诺诺地小声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答应过我爷爷会放了我的,你们……你们得替我解毒。”
褚含章叹了一口气,冲不知何时站在身侧的容鹤低声抱怨:“林誉也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登科进士,怎么教出来这么个东西”
容鹤动了动嘴唇,“惯子如杀子,没挨过棍棒的废物是这样的。”
“少台令!”
褚含章顺着声音看过去,正是他吩咐去刑部拿人的烛卫,褚含章微微皱眉,“人呢?”
烛卫单膝跪地,“我们去的时候人已经自杀了,尸体面前有一杯酒,底下压了一张字条。”说着双手奉上一张字条。
褚含章与容鹤对视了一眼。
褚含章拿过字条,容鹤看到后神色微变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快雪庐斐时晴敬上。”
褚含章嗤笑一声,随手把字条团成一团扔进了一旁的炭盆里。“谁这么有钱,杀个狱卒还用得着请快雪庐庐主。”
容鹤拧眉,“这个快雪庐我只在照夜台卷宗上见过,是什么来头?”
褚含章随便找了张老虎凳坐了下来,“你这些年专管朝廷中事,不知道也正常。快雪庐之前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门派,五年前老庐主死了,他们门派内乱,五位长老死了三个,斐时晴就杀了剩下两个,镇住了余下的门徒。”
褚含章讲到这里忍不住皱起眉
“不过斐时晴这个人吧……本身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她接手快雪庐之后就开始承接杀人买卖,如今应该是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了。”
容鹤听褚含章的语气,有些怀疑地开口:“你认识?”
褚含章神色不太自然,“不熟。”
容鹤捕捉到了重点,“你还真认识啊。”
褚含章被问急了,挥手驱赶容鹤,“去去去,问来问去你烦不烦啊。这案子已经结案了,快去写卷宗概要。”
容鹤现在一头雾水,“不是?怎么就结案了?”
褚含章反问他:“不然呢?要不你去快雪庐把斐时晴带回来大刑伺候,再问她买凶人是谁?”
容鹤还是不明白,褚含章只好耐下性子给他解释:“东宫刺杀案事关皇子宰相,所以陛下极为关注,但林誉案落脚在江湖,一个犯案的个人恩怨陛下没兴趣也不会多问。有些事情我们没查清就不能开口,无凭无据就告诉给陛下只会给朝堂带来不必要的猜忌。”
褚含章看容鹤半天没反应,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听明白没?”
容鹤苦笑,只是抬手摸了摸褚含章的脑袋,“长大了。”
褚含章一阵恶寒,赶紧往旁边退了一步,“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容鹤继续苦笑,“果然是长大了,与师兄都不亲近了。”
褚含章受不了了,比了一个“停”的手势,“好了,我帮你写卷宗。”
容鹤仍然在叹气,“你误会师兄了。”
褚含章面无表情地开口:“再帮你去御前禀报,别得寸进尺。”
容鹤朝褚含章拱拱手,“少台令辛苦。”
褚含章皮笑肉不笑地朝容鹤勾了勾嘴唇,“哼,少来。我等会叫个人过来,你当着那个人的面定林远的罪。”
说完就抱着桌上一摞卷宗口供飘然离去。
两个时辰后,褚含章拿着写好的卷宗概要乖乖地站在端明殿内,钱顺德觑了一眼皇帝,朝褚含章努努嘴。褚含章心领神会,捏着薄薄的卷宗概要走到了昭明帝身边,有些讨好地喊了一声:“舅舅。”
昭明帝冷哼一声,“你越发出息了,随便写份卷宗就敢拿来糊弄朕。”
褚含章陪笑,“我这不是事急从权吗,再说了,师兄那也确实是按章办事,舅舅要是真打了他,师兄岂不冤得慌。要是舅舅没处撒气就打我吧。”
昭明帝瞪了他一眼,从褚含章手中抽走了卷宗概要,“要是这张也是胡说,朕就让你师父把你从照夜台里踢出去,免得玷污了照夜台的门楣。”
褚含章小声说:“我师父才舍不得打我。”
昭明帝放下手中的纸,扬眉道:“反了你了,敢和你舅舅顶嘴。”
褚含章赶紧把昭明帝按回了座位,“不敢不敢,您快看吧。”
昭明帝又瞪了他一眼,重新拿起卷宗概要继续看。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昭明帝才放下卷宗概要,“你说林誉是为了乌苏银矿才与外族联手刺杀太子的,那你长信殿的那三个刺客又怎么解释?”
褚含章回答道:“给太子殿下下毒的刺客不是林誉派的,臣长信殿的三个刺客才是林誉送进东宫的刺客。臣与他们交过手,确实是乌苏人,不过臣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三个刺客会在长信殿。”
昭明帝皱眉,“那给太子下毒的又是什么人?”
褚含章抿了抿嘴,低头不语。昭明帝看到他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眸中神色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厌恶,他挥了挥手,“朕知道了,此事到此为止,回去结案吧。”
徐临川从端明殿的东回廊走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褚含章离去的背影。
风掀起黑色大氅,露出烈烈獬豸袍。
徐临川有一瞬间恍惚,他抓住了一旁的小太监,“那个人是谁?”小太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垂首答道:“回殿下,那是照夜台少台令”
徐临川喃喃重复道:“我怎么从未见过此人。”
小太监猜不透徐临川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只好顺着太子的意思继续说:“奴听说是因为那位不喜朝堂,所以自请处理江湖范畴内事务,一年倒有大半年不在京城内。”
……
褚含章走到宫门口时吩咐了烛卫几句,然后直奔京郊,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草庐边上停住了脚步。
这头,褚含章一脚踹开门,冷冷淡淡地开口:“滚出来”
门中射出两道寒光,直直朝着褚含章所在的方向射来。下一刻,褚含章手中多出了一把软剑,他抬手把暗器原路打了回去。
听到屋内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褚含章随手把软剑插回了笛子里,屋里的人破口大骂,“姓褚的欺人太甚,姑奶奶早晚拆了你们照夜台。”
褚含章冷笑,“有本事你就拆,拆之前先和你算算账。”
斐时晴一下没了声,褚含章不用猜也知道这厮打算跑,很干脆地开口:“你今天跑,我明天就叫人把你的名字挂在百闻录黑榜上,生死不论。”下一秒一个白衣少女就站在了褚含章身边,含情脉脉地挽住了褚含章的手臂,“褚郎,大可不必。”
少女一身月白对襟羽纱衣裳,挽着未出阁少女的垂髫髻,眉心一抹绯色桃花妆,看起来像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褚含章用指尖推开了斐时晴的手,“离我远点。”
斐时晴立刻撒开手,彬彬有礼地朝后退了一步,“好的。”
褚含章眯起眼睛,“刑部的狱卒怎么回事儿?”
斐时晴正色开口,“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还能怎么回事?”
褚含章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斐时晴顶不住了,丧气地挥挥袖子,“有人找快雪庐买这个狱卒的命。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做和朝廷有牵扯的生意,原本不打算接的。但那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我想着不过区区狱卒,应该也不会惊动你们照夜台,就亲自走了一趟。早知道你这个丧门星会找上门来,姑奶奶肯定不接。”
褚含章继续问,“买凶者何人?”
斐时晴脸色阴沉,“你脾气不好脑子也不好了?什么时候快雪庐开张还打听主顾家底的?”
褚含章挑眉,“三千两。”
斐时晴顿时眉开眼笑,“那人戴着面具,看不清脸。年纪大概二十来岁,口音听着像江南那边的,身上穿的是蜀锦,但纹样是应天府徐记绮罗阁独有的卷云草纹。”
说到这里,斐时晴特地停了一下,“但这些都没什么,那人最特别的地方是他的手。”
“他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褚含章皱眉,“四根手指?”
斐时晴点了点头,“没错,虽然他带了手套,但是我递茶的时候趁机确认了一下,是四根手指无疑。”
我回来了!(鞠躬)
文案大纲已修改完成,目前剧情不受影响。
有榜则随榜更新,没榜则周三周五更,v后隔日更(当然这个是以后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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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快雪庐斐时晴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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