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深秋,阳光普照,晒在钟灵毓秀的不群山脉上。
不群山脉绵延数十里,灵秀异常,非但充斥了浓郁灵息,还遍布奇珍,虽凶煞之物甚多出没,却仍深受广大仙门弟子喜爱,是历练首选之地。
有人自然就有争端。
无念宗素来与凌霄派弟子不合,最近更是因为凌霄派时常赊账,门下弟子在无念宗所管辖城池当中吃白食,霸凌百姓,而多番起冲突。
两伙人都恰巧来此地历练,又十分凑巧在山脉的一片空地碰上。
凌霄派那拨人之中,有一位常在无念宗赊账的惯犯孟海生,以各种借口欠下许多灵石,无念宗弟子们多番讨债也无济于事。
而且他仗着自己亲爹是凌霄派长老,行事跋扈嚣张,听说明里暗里还糟践了不少貌美还毫无依靠的散修。
“竟遇见他们。”无念宗有弟子小声哼道:“晦气!”
“噤声。”
霍洵压下师弟师妹们要溢出的不满,他自己脸色也不太好看的瞥了眼不远处一名身穿凌霄派暗蓝色宗服的青年。
对方神情狰狞,一只脚正踩在另一名匍匐在地弟子的手背上来回碾着,嘴里骂着难听的话。
有人因此联想到不久前的事,嘀咕道:“他也太过分了,前些日子七师弟去找他要债,结果债没要到,手脚却废了,也不知要疼多久。”
提起这件事,无念宗弟子们便气不过。
孟海生一笔债拖欠无念宗的兽门近三年,近来兽门要采购一批木材,实在等不了便派了弟子去讨债,去了三名弟子,什么也没要。
这也就罢了,可第二日,去要债的三名弟子,两个被废了手脚,一名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到底是谁叫人干的不言而喻。
这件事刚好才过去三日,时间很短整个宗门的怒气都尚未消除,一提起,无念宗弟子就气愤,并且越想越上火,又见孟海生行凶,没憋住便出言讥讽了句。
“好生不要脸的畜生!”
偏巧这句让孟海生听见了。
他抬头看向了无念宗众人所在的方向,见到了霍洵,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孟海生冷笑一声,指着无念宗的人,趾高气扬命令身后弟子:“给小爷打!把这群贱人往死里打!”
不顾宗门之间的表面礼仪,直接堂而皇之的动起了手。
霍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也和无念宗弟子们一同提起剑与之抵挡。
——双方你来我往足足打了两炷香。
直到无念宗隐隐有压一头的情形时,孟海生见势不妙吹了声口哨,忽然出现一名戴面具的黑衣元婴,仅仅两招,就将无念宗众人打退出去,险些掐住一名弟子的咽喉。
“孟海生,你欺人太甚!”
霍洵怒意上头,护住身后师弟师妹们,剑指着孟海生骂道:“欠债不还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废我门中三名弟子,如今还要痛下杀手,你什么意思!”
“霍洵你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不夹着尾巴逃,居然还敢来质问我?”孟海生满面阴桀,“你们掌门见到我爹连气都不敢出,你倒好,跑来自寻死路。”
他讥笑道:“我不但废你门中弟子,今日我还要让你们全都葬身此地!”
见孟海生萌生杀意,霍洵略微忌惮扫了眼旁边的黑衣元婴,是个很强的剑修,不好打。
他毫不犹豫飞速掐诀落下结界罩住身后的师弟师妹。
“……师兄!”身后师弟师妹们不安的呼叫。
一群废物罢了。
孟海生眼中闪过阴狠,给身旁黑衣元婴使了个眼色,“全杀了,一个活口也别留。”积怨已久,有机会自然是要斩草除根。
黑衣元婴领会,利剑出鞘,面具下的眼神阴冽,杀机显现。
霍洵虽然也是元婴,可他们无念宗修得是自在无为道,灵力不如剑修醇厚,剑风也比不得剑修的鼎盛,只能处处被压制。
“莫慌。”
霍洵抵御着黑衣元婴的剑意,宽慰道:“我已传讯掌门,只需在撑一会儿……”
说到此处,他自己反而没忍住吐了口血,身后无念宗弟子们纷纷红了眼,“师兄,撤了结界吧,我们一起上,大不了一起死!”
见此情形,孟海生愈发猖狂,“霍洵啊霍洵,下辈子做人可要长眼,不是什么人你都能得罪……”
话未说完,不知何处窜出两片叶子。
叶片从他脸侧划过,带起一道气流卷起他的头发,一缕发丝也随风割断。
孟海生笑意僵在脸上,两道血痕自脸颊缓缓乍现。
“谁?”黑衣元婴立刻护到孟海生身侧,警惕望向四周,神识所到之处,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不群山脉,响起一道如空谷而出的冷漠声线,淡淡道——
“吵。”
孟海生摸到脸上的血迹,看着手上沾着的血,不可置信:“他敢伤我,我爹都不曾对我动过手……”他气疯了扯着黑衣元婴的衣袖,歇斯底里叫嚷:“把这个人找出来!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尖利的声音不断回响在空旷山脉。
回应他则是一道自林间席卷而来的剑意,剑风未至便传来刺骨冷冽,隐含气势似要毁天灭地。
黑衣元婴瞳孔微缩,挡在孟海生身前,提剑拼力一搏,没能抵掉的残存剑意,削掉了他脸上的半张面具。
那个声音依旧肃冷:“滚。”
孟海生吓得不自觉倒退几步,眼中浮出几丝后怕,黑衣元婴看不下去,低首对他说了几句话。
孟海生呆滞了会儿,这才得知先前那两片飞来的叶子足以割破他的喉咙,恐惧感瞬间到达了顶峰。
但也不能灰溜溜的走,孟海生心有不甘地瞪了眼霍洵,压低声音放下狠话:“霍洵你等着,这笔账迟早我要和你算……”
旁边微风轻拂,孟海生杯弓蛇影吓得一抖,缓了缓神,朝凌霄派弟子一招手,哆哆嗦嗦道:“我们走!”
亲眼见着凌霄派弟子全部离开,霍洵终于卸下力气,一下子瘫倒被身后的师弟师妹及时扶住。
……得救了。
不群山脉灵息浓郁,不少仙修前辈会驻留在此地修行,能轻而易举击退元婴,修为定然非比寻常。
恩惠受了自然要谢过,霍洵回了些力气,朝虚空喊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清风徐徐,无人回应。
师弟师妹们谨慎打量四周,怕和孟海生一样触怒前辈,劝道:“大师兄,不如我们也走吧。”
“可是……”霍洵迟疑。
就在这时,前方丛林动了动,他顿时盯住晃动的草尖,“等等!”他叫住众人。
簌簌声响了须臾,晃动的草丛里骤然飞出一盏巴掌大小的六角宫灯。
这灯,做工精致,灯火呈青灰色,被一层薄薄的宣纸罩住,角檐悬着薄而纤细的小巧玉片,大小如指甲,随着行动轻轻摇摆,宛若女子鬓边步摇。
几名弟子小声惊呼,“好精巧的引路灯。”
六角宫灯自浮在空中,悠悠晃了晃,又朝一个方向飘去,速度不快但也不慢,足以让无念宗一众弟子跟上。
霍洵迟疑一瞬,没敢让其他弟子跟着,吩咐师弟师妹们停在原地等待,自己则跟随宫灯指引往前走去。
不群山脉越深处,草便生长的越长,原本踩在脚底不过两三寸长的草,随着往里走,已经变得快及腰高,灵气也愈发充盈。
密草长而细碎,相互交叠,霍洵隐约能从翠草缝隙当中,瞧见深处躺着一个模糊轮廓。
他往前几步,拨开及腰高的长草,小心看去。
这一瞧,便收不回眼。
柔软青草上,躺了名白衣男子,三千长发墨如鸦羽随意披散,衣身胜过白雪,在细碎阳光的映衬下袖间纹路泛起淡淡银光。
长袖当中伸出的双手像是习惯一般规矩的搭在腰间,袖袍散落在地,无暇的皓腕上缠了一截猩红细绳,长长尾端宛若颓丧般随意耷拉了一只小巧银铃,除此之外再无多余颜色,简单至极。
他面容苍白,眉眼间带着浅淡病态,从头到脚衔接起精致冷漠的弧线,周身散发飘渺清冷的疏离感,似是深山中沉睡的谪仙人。
……
霍洵一顿,驻足在原地不敢上前,也不能上前。
距离二人相隔之间,不知何时竖起一道屏障,仿佛警告般泛出幽幽冷光,像冬日里凝结的冰晶冒出凛凛寒意,稍有不慎即会被刺伤。
此等结界,威力非同寻常。
那巴掌大的引路灯则在飘到白衣人头顶后,便停下一动不动装死。
霍洵屏息埋首郑重行礼,低声:“承蒙前辈搭救,弟子无念宗霍洵,今日打搅前辈歇息还请见谅。”
话音未落。
却见白衣人长睫轻颤了颤,忽然睁开了眼,长睫下掩着的,是一双神采寡淡的眼眸,凝望虚空,平静到宛若一潭死水,没有光泽。
在触及双目的那刻,霍洵心头猛然一跳,立即将头又埋低了几分。
须臾。
他听到一声轻笑,笑声如碎玉投珠,好听到耳朵发痒。
笑过之后,白衣人低声道:“抱歉,许久没见过人了……能扶我一把吗?”
声音不似先前对孟海生那般漠然,声线像是天生清冷,虽说语调平淡,语气却反倒让人感到一丝温和。
霍洵愣怔抬头,眼前之人不知何时起身,站到了一颗大树旁,引路灯绕在他耳侧悬浮,像是挂在他身上似的。
他身姿颀长依靠着树干,静静望来,唇边带起一些浅笑,似乎将周身疏离冲淡不少,唯有那病弱感不曾褪去。
“可……可以。”霍洵有种正在面见大宗前辈的错觉,心跳得很快,眼神也不敢往对方身上放,应得磕磕巴巴。
沈越山抬手,指节修长的手在虚空划了一道,屏障被撤去,霍洵过来将他搀住,朝来时的方向往外走。
但到底是身体不行,他走不到几步就要停下歇一歇,大半的力气都得靠霍洵撑着。
……凭这幅残躯,也不知能活几时。
“前辈如此憔悴,是受重伤了吗?”他听霍洵小心翼翼问道。
沈越山想了想,回答:“算是吧。”
以身祭天,早该身消道陨之人,居然还能死而复生存活于世间,修为折损大半,神魂犹如被撕碎的宣纸重新粘和,支离破碎四处漏风,还缠了不少恶鬼的森冷鬼息……
大概没有伤比这个更重了。
谁知他说完后,霍洵神情变得有些局促,眼睛小心的盯着他,嘴角也绷着,像是暗恼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紧张起来的模样倒有些像庚辰仙宗那群想同他讨教,却又不敢说话的小辈。
沈越山淡淡宽慰道:“不是大事,习惯就好。”
看着一副病骨沉疴,走几步路就喘不上气要歇一歇的沈越山,霍洵:“……”
……都这样了,还不叫大事?
撕碎的神魂不要丢,粘一粘或许还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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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很多遍,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是还是顺其自然,文笔要练的嘛,希望我可以驾驭起来这个故事,如果有雷点大家悄悄走就行,每个人的雷点都不一样。
这本我大概会想尝试一下那种比较有张力的感情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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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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