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谢绥做了两个菜,外加一个陈与山提回来的番茄牛腩煲。
两个菜分别是炒大头菜和茭白炒肉,都没放辣。谢绥好像和过去的自己赌气似的,把原本往里面加尖椒和小米辣的部分给去掉了。
毕竟在他老家,这两道菜是一直不放辣椒的。
陈与山没说谎,确实是谢绥做什么他吃什么,早早地将碗筷在桌上摆好,等谢绥做完饭后,他又殷勤地帮着装盘摆盘,然后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谢绥听见快门声后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可拍的?”
“这是老师给我做的第一顿饭。”
陈与山脸上满是笑意,将两张拍好的照片修了图,发在朋友圈里。
谢绥在他对面坐下,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就看见自动刷新后跳出了陈与山的这条朋友圈。
陈与山应该修了图,把原本很常见的家常菜修的像是外面高档酒店的菜肴一样,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你滤镜加的有点过了,”谢绥说,“虚假宣传。”
“什么虚假宣传?”
陈与山放下手机,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这就是这些菜在我心里的样子。”
他说着夹了一筷子大头菜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开始伸着拇指和谢绥比比划划:“老师,这也太好吃了吧!”
谢绥眉心微蹙,觉得有点头疼。
他是慢热的性子,之前和瞿成栋谈恋爱的时候瞿成栋也不是很主动,两个人如果共处一室,或许一个下午都不见得能说一句话。
可陈与山不一样,陈与山就好像一只小狗,不停上蹿下跳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是累。
谢绥思及此处,轻轻叹了口气。
“老师不吃吗?”陈与山把他妈妈做的番茄牛腩煲往谢绥面前推了推,眼神期待,“可好吃了。”
谢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汁淋在米饭上尝了一口,有些意外地轻轻扬起眉。
陈夫人做的牛腩煲咸度适中,甚至还多了一丝甜味,很好吃,也很贴近他家乡菜的口味。
在望海待了三年,他已经很久没尝过这样合口味的饭了。
他不由得又给自己舀了几勺汤汁,眼前的米饭上忽然落下了一块牛肉。
这锅牛腩煲应该被炖了很长时间,牛腩看上去很软烂,上面连着筋,甚至不用尝,谢绥都知道咬在嘴里是什么感觉。
平时和瞿成栋吃饭时自己总会踩雷,他经常吃的很少,连带着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愈发地差,就好像一座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坍塌。
这是谢绥吃的最多的一餐。陈与山妈妈的番茄牛腩很好吃,汤汁浓郁,拌着米饭吃刚刚好。谢绥吃完了一碗饭,居然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陈与山作为一个正在长身体的体育生,饭量很大,本来谢绥觉得自己炒的菜已经够多了,但没想到他居然把所有菜一扫而空,还加了一碗米饭。
“老师,你做的饭太好吃了,”陈与山摸着肚子,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撑死我了。”
“你妈妈不也很会做饭吗?”
谢绥看了一眼见底的牛腩煲:“怎么你这个样子像是好久没吃饭了?”
陈与山眯着眼看他,唇角上扬,笑得有点痞坏:“那能一样吗?这是妈妈做的饭,这是老师做的饭。”
“哪有什么不一样的。”
谢绥起身,对他伸出手:“筷子给我。”
陈与山眨眨眼,恍然他要做什么,却没把手上的筷子给他:“不要。”
“听话。”
谢绥蹙眉:“你快学习去,明天不是考试吗?”
“你手被刀割伤了,怎么洗碗啊?”陈与山说,“你歇着去吧,我洗。”
他说着就将碗筷一把夺去,极富高难度地抱着往厨房跑去。
谢绥看着他的背影,总疑心那里有条尾巴在摇来摇去。
被人剥夺了饭后洗碗权,谢绥去客厅将他带来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下,收拾完了也不见陈与山把碗洗完。
估计是少爷平时在家很少干活,所以手脚比较慢吧。
谢绥在客厅里转来转去,而后目光落在了陈与山丢在沙发的书包上。
书包是常见的黑色,只是底部的位置被人用白色的颜料潦草地涂抹了些字母。
谢绥看了半天,只认出前面是个X,至于后面一长串人鬼莫辨的字符,怎么也猜不出其中含义。
他随手将书包里散落出的教科书整齐地摞到一起,顺带从其中抽出来一本英语练习册,想看看陈与山平时在学校都学了什么。
刚翻开两页,Unit1的标题就被一幅简笔画盖住了。
画简笔画的主人似乎走前卫路线,笔画离奇曲折,堪堪勾勒出一个抽象风的侧脸。
这个侧脸......好像有点熟悉。
谢绥还没看清下面的落款,陈与山就洗完了碗从厨房出来,看见他拿着一本自己的书正在读着,险些吓得心脏停跳,发挥了体育生的优势,三两步窜了过来想抢走谢绥手里那本练习册,结果被人躲了过去。
“你干什么?”
谢绥被他吓了一跳,冷着脸看向他:“你的英语练习册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心虚了?”
在补习机构谢绥也会给他印些别的练习册,以此检验上课的质量和他自己回家复习的质量,一页一页的A4纸,都被陈与山一张张地小心收进拉杆夹里,生怕被折了页角似的。
可学校的练习册上却满是乱涂乱画,书页委屈地蜷曲,好像遭受了什么暴行。
“不是,我那个......”
陈与山好像咬着舌头,一张好看的脸表情有些扭曲:“我就是,就是那什么......”
“什么?”
谢绥向后靠去,微微抬起下巴,漂亮的眼睛冷冷地看向陈与山,金丝框眼镜片有点反光,让对方没法读出自己的情绪:“上课的时候就在练习册上画画,能考出好成绩才怪。”
“我没有不听课,这个是我自习的时候画的。”
陈与山越说声音越小。
他之前学过一段时间画画,现在上自习课的时候偶尔无聊,他会想着谢绥的样子在练习册上涂涂画画,但又因为那点隐秘而不敢昭告世间的心思,也只敢画成抽象派大师的风格。
还好他画得抽象。
不然刚刚谢绥万一认出来自己画得是他,那他就完了。
被谢绥扫地出门事小,往后再也不给他上一对一事大。
陈与山一想到谢绥知晓自己龌龊内心想法时厌恶的表情,就觉得和做噩梦一样不寒而栗。
“以后不许在练习册上瞎画。”
谢绥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听不出什么情绪,可陈与山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老师,你别生气,”陈与山低着头,恨不能将头埋进地里,声音很小,蚊子似的,“我明天考试英语肯定考好,好不好?”
谢绥冷哼一声,将手里的练习册丢进他怀里:“滚去学习。”
***
谢绥回了卧室,终于有了独处的空间。
他坐在床边,看着床头柜上散发着暖色黄光的夜灯,忽然轻轻地笑了下。
自己的担心好像有点多余。
之前他还觉得从两个人住变成独居,第一个夜晚肯定是难熬而孤独的,但没想到居然还好。
或许是因为陈与山实在太吵了,蛮横地挤进他身边占据一席空间,把他有可能失望伤心的部分全都填满了。
陈与山这个学生......
谢绥漫无目的地刷新着手机页面,可心思却不在手机上。
陈与山这个学生还挺特别的,比任何一个学生都特别。他好像天生带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叛逆到和全世界作对,却坚持要在意他手上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
但是对于现在的谢绥来说,其实也挺好的。
他叹了口气,起身准备洗漱睡觉,放在手旁的手机忽然震了下。
【成栋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谢绥的目光顿了下,毫不犹豫地点了“拒绝”。
可对方好像根本不懂什么叫“拒绝”似的,又死皮赖脸地给他发了好友申请。
真是不要脸。
谢绥索性直接通过了瞿成栋的好友申请,然后没给他说一句话的机会,直接把他拉黑了。
怪他删人删得太快,应该拉黑之后再删除的,不然也不会现在一遍又一遍地骚扰他。
谢绥原本因为陈与山好起来的心情又有些低落,烦躁地“啧”了一声,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他路过客厅时没听见陈与山翻动书本的声音,有些放心不下这个熊孩子,于是脚步一转,想去看看陈与山在干什么。
现在虽然是四月末,但望海靠海,晚上风急天凉,如果只穿短袖短裤会很冷的。
陈与山睡着了,胳膊下压着谢绥发给他的练习卷,红笔在胳膊上压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而客厅的窗户开了半扇,夜风毫不留情地吹了进来,让陈与山有些冷,在睡梦中蜷缩起身子。
谢绥思索半晌,轻轻拍了拍陈与山的肩。
陈与山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老师?”
“别睡了,容易着凉。”
谢绥声音淡淡的,似乎不像在关心别人:“起来去关窗。”
陈与山“唔”了一声,继而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谢绥其实刚准备回房,心里却忽地有些不安。
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陈与山一个小孩,就这么睡在客厅里,多冷啊。
可......
他垂眸,恰好撞上了那双湿漉漉的,被遗弃小狗似的眼睛。
“老师,你说什么?”
陈与山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刚睡迷糊了,没听清。”
谢绥避开他的眼睛,含糊道:“我说,去洗澡。”
“然后滚进屋里来睡。”
有人嘴硬心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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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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