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直到今天天亮才停。
雨过天晴后,天空被洗的很蓝,白云飘飘,阳光明媚,微风不燥,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泥土和花草的清新气息。
二楼的阳台上有一张藤编的摇椅,下雨时会用雨布盖着,很干燥。
时年寻了一个柔软的垫子放上去,坐在上面摇摇晃晃的玩起Switch。
整整三天,秦景焕都没有回来过,陈阿姨说是因为这几天他工作太忙,工作结束后都很晚了,回这边太远,就一直住在公寓。
时年没有秦景焕个人联系方式,也就懒得去问到底什么时候领证,过起自己的悠闲小日子。
刚刚陈阿姨上来过一次,见他如此惬意,笑盈盈的去准备了一壶果茶和一块小蛋糕送上来。
“这茶我是第一次做,你试试,看合不合胃口。”陈阿姨倒了一杯果茶递给时年。
时年伸出手,手指细长且笔直,如同春日里初生的嫩笋,细腻又温柔。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泽,在阳光下更显得温润如玉。
陈阿姨看见了,不由得赞叹:“时先生这双手可真漂亮,比秦先生的还要好看呢,平时有保养吗?”
陈阿姨在豪门工作几十年了,见过太多不沾阳春水的手,但没有一双能比得过时年的。
“没有,大概是我天赋异禀吧。”时年忍不住凡尔赛了一下,抿了一口果茶。
红茶香气甜醇,含在口里有种柔滑感,舌尖味蕾给予水果的鲜甜反馈,咽下去之后,唇齿回甘。
甜滋滋的,喝一口就让人的心情变得明媚。
时年忍不住的唇角上扬:“真好喝,我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果茶,陈阿姨真是太厉害了。”
陈阿姨被夸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高兴,乐呵呵的:“就你嘴甜,以后常给你做。”
“不打扰你玩游戏了,我下去准备做午饭了。”陈阿姨转身就要下楼去,却听见阳台下方传来尖锐的叫喊声。
“啊——”
“好痛啊——”
时年将Switch放在身旁的小桌上,迅速站起身,走到阳台边缘往下方看去,就看见一个五短身材的小土豆坐在不远处的月季花苗圃里哭,大概是滑倒了。
小土豆大概四五岁,穿着白色T恤,深蓝色的背带裤,剃着锅盖头,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哭的红彤彤,皱巴巴的。
时年蹙眉,哪里来的小孩子?
身旁的陈阿姨却惊讶的出声:“呀,这不是宋老夫人小孙孙嘛。”
时年转头问她:“您认识?”
陈阿姨点点头,解释到:“就往前走两户,宋老夫人家,我和她家的保姆认识,偶尔会送点花过去,也就认识她家的小孩。”
时年眯了眯眼:“下去看看。”
在阳台上离得远,又有视线死角,下来之后才发现小土豆屁股底下居然坐着一株月季花苗。
听见陈阿姨有些慌张的惊叹声,时年心头一跳,上去就像拎小鸡一样把小土豆从苗圃里拎出来。
小土豆见有人来,早就停止了哭声,站稳了之后就眼巴巴的看着时年和陈阿姨。
时年没看他,先看了一眼被压折了的花苗,问陈阿姨:“这颗苗很贵吗?”
陈阿姨对这些都记得很清楚,连忙说:“是一个月前送来的国外品种,挺金贵,一棵要二十几万呢。”
时年吸了一口凉气,扶着膝盖蹲下身,视线和小土豆齐平,凶巴巴的说:“叫你家大人来赎你回去。”
二十万,够他四年的年终奖呢!
然而小土豆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只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看。
时年内心的小火苗已经蹿起来了,从裤兜里摸出来两张卫生纸,将小土豆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
语气有些不耐烦:“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不会摔坏了脑袋吧。”
小土豆明明是摔了个屁墩儿,那个花苗底下还有个圆圆的屁股印子,这么小的孩子体重又轻,冲击力小,应该不会影响大脑。
小土豆眼神清明,看着也不像是有缺陷的样子。
时年下手没轻没重,将小土豆的鼻头擦红了。
但小土豆毫不介意,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歪着小脑袋,用白嫩嫩的小手戳了戳了时年细白的胳膊。
时年蹙眉:“干什么?”
小土豆张开粉嘟嘟的嘴:“你是真的吗?”
时年被他问的一头雾水,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双臂交叠在膝盖上:“什么真的?”
小土豆突然喜笑颜开,眼睛弯的像月牙儿,小短腿蹦了两下,直接往时年身上扑。
“是真的!会讲话!”
陈阿姨在一旁看着一大一小之间的互动,真的要被萌死了。
时先生看似生气在怼人,其实很温柔,出来时还专门抽了几张卫生纸带上。
语调也着实可爱,声音夹着,清润稚嫩,简直像个被逗急眼了的小奶猫朝着主人龇牙,奶凶奶凶的。
宋家小孙孙也奶声奶气的,两个人的交流乍一看居然像是同年龄段的。
陈阿姨脸上挂着姨母笑,本想再继续看看,就见意外发生,脸色骤变。
“时先生——”
时年本就是蹲着,重心不太稳,小土豆又像个炮弹一样撞了他一下,身子猛的向后一倾,瞬间就失去了平衡。
双手在空气中胡乱的抓了两下,却没有抓到任何可以支撑的东西,脚下一个打滑——
砰的一下,时年在陈阿姨惊呼声中侧着身子摔进了苗圃里,小土豆也连带着扑倒,却因为被他护着没有他摔的结实。
场面瞬间变得有些混乱。
秦景焕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远远就注意到了苗圃那边的动静,先是有些困惑,走近了几步后,优雅的面具下出现了一丝皲裂。
他的花苗!
秦景焕加快了脚步往那边走去。
陈阿姨率先发现了他,惊诧万分:“秦先生回来了呀。”
刚刚被陈阿姨拽着拉起来的时年踉跄了一下,抬头望过去。
猝不及防的与秦景焕来了个四目相对。
“……”
秦景焕瞳孔微微一震,心跳逐渐变得剧烈,好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连后背都微微僵直。
这还是秦景焕第一次与时年正式见面,没想到一见面就会被对方撩拨了一下心弦。
眼前的人比照片上鲜活许多,容貌也更加绝色动人。
他眉头紧拧,小巧的唇珠被抿得失去血色,冷白如玉的脸庞沾着点泥土,额前几缕碎发垂下,瘦弱的身形显得脆弱不堪。
眼眶红了一圈,氤氲着水雾,浓密又黑的睫毛根根分明,轻轻颤动似乎能带起风,像一碰就碎的蝴蝶薄翼。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露出来的双臂纤细冷白,左手臂上散布着深浅不一的伤口,因为沾着泥土看着有些脏,但也能看出有些已经洇出了血。
时年忽然低垂着头,隐去眼里的情绪,起来狼狈又破碎。
秦景焕心揪了一下,已经忘记了他的花苗,开口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低头看见扒着时年腿的矮豆丁宋炎彬,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眼下时年受了伤,宋炎彬年纪又小不一定说的清楚,陈阿姨就率先开口了。
“哎呀,彬彬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哭呢,我和时先生听见了就过来看看,彬彬大概喜欢时先生,就扑了一下他,时先生不小心没站稳就被他给扑倒了。”
她是只字不提被压折了的花苗。
宋炎彬抱着时年的腿不撒手,仰着脑袋对秦景焕说:“秦叔叔,奶奶让我来拿花。”
秦景焕向来对这个矮豆丁头疼,冲陈阿姨招招手:“剪几支Juliet给宋老夫人送去吧。”
朱丽叶(Juliet)是奥斯汀花型的月季,整体是香槟渐变色花朵,中心偏橙色,向外逐渐变香槟白,有淡淡的水果香味,宋老夫人很喜欢。
“诶,好嘞。”
陈阿姨答应之后就要往花田后方的小花房去,那里有工具。
秦景焕叫住她,指了指宋炎彬:“带他一起过去,一会儿一起送回去。”
宋炎彬今年才四岁,还是容易哄骗的年纪,陈阿姨哄了他几句,就乐颠颠地跟在陈阿姨屁股后面走了。
秦景焕带着时年回到别墅里,找来了医药箱,拿出一瓶生理盐水给时年处理伤口。
秦景焕没怎么给人处理过伤口,这方面业务非常生疏,动作也就有些慢。
时年沉默的看着他的动作,虽然没有开口吐槽,但其实耐心已经快消耗到了临界点。
但他还是努力的维持着好脾气、温柔、乖顺、安静的人设。
他可不能当着金主的面砸了自己的金饭碗啊。
细小的伤口包扎后反而会不透气,影响恢复,秦景焕清创结束后就只给伤口上了药。
伤口上覆盖着莹润的一层药水,需要等它晾干,秦景焕就低头吹了几口气,用手当扇子扇了几下。
伤口上的轻微疼痛感顷刻就被冰凉凉的触感掩盖,舒服了许多。
“好了,结痂之前尽量不要碰水。”
秦景焕叮嘱完,抬眸又看见时年面庞上的泥土印子,用纱布沾了点儿生理盐水轻轻地擦去。
指尖触及到雪白柔软的皮肤,一触即分,带着慌乱。
时年毫无察觉,眼神澄澈,点点头将手臂收了回来:“知道了。”
他的声线清润,说话时语速不急不缓,温柔慵懒,有些撩人。
秦景焕莫名觉得耳尖有些发烫,面不改色的将医药箱收拾好放回了原处,再回来时心中的波澜已经平复。
时年的衣服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就想上楼换件衣服,踏上第一阶楼梯时,秦景焕叫住了他。
时年回头,听见秦景焕对他说:“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时年搭在扶手上的手收紧一瞬,睫羽一颤一颤的,像是一点都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垂眸略有局促不安的回答:“好的。”
然后独自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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