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晏屿清问男生，“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方柔。”男生急切地回答，“叫方柔，她叫方柔。”

“方柔？”晏屿清努力回想这个名字，“也是外语系大三的？”

“不、不是，”男生摇头，“她已经毕业了，不，应该说，她应该已经毕业了……”

晏屿清一听，完全不认识，就跟男生说：“抱歉，我跟她不是同一届，平时也没有什么接触，不清楚她去了哪里。”

他说完就要走，男生追上来抓住他。

“晏学长，你是晏屿清学长对不对！”

“你就是庄律教授的那个、那个……”

男生大概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冒犯，犹犹豫豫地说不下去。

晏屿清瞧着男生低下头的样子，平淡开口。

“我跟他只是师生关系。你如果好奇那些新鲜的故事，可以去那些帖子里再看几遍。”

“里面的内容已经足够精彩。”

他没了耐心，不想再浪费时间跟男生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男生看着晏屿清远去的背影，抱着一摞书，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这：“我、我姐姐……也是庄律的学生……”

——

从图书馆离开后，晏屿清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罩在他的身体外面，让他透不过气。

他想到在图书馆时，那阵把他撞得往前踉跄两步的风，那阵风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那种内脏被冲得向前涌的反胃感也还没有恢复。

不对劲。

自从上次在仓库被庄律这个衣冠禽兽撞上之后，晏屿清的周围就开始不停地发生不好的事。

先是男友劈腿，再是被离奇的邪神抓去结婚，现在又是被一阵风撞得几欲呕吐。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撞上了邪气，惹上了鬼。

晚上还有课，晏屿清在图书馆外面的草坪上坐了一会儿，就背着包去了教学楼。

现在还没到上课的时间，教室里只有三个人，都是班里的学霸，早早来教室预习。

三个人分别坐在教室的前、中、后三个不同的位置，晏屿清是从后门进的教室，后排同学听声抬头，一眼看见了晏屿清。

在看到晏屿清的瞬间，这位同学先是一愣，继而很快露出笑容，跟晏屿清打招呼：“嗨，晏屿清，你也来这么早啊？”

他这声音一出，教室里另两个人也同时扭头，朝晏屿清看了一眼。

“嗯，”晏屿清丝毫不怯地依次注视着教室里的三人，并随口回一句：“你们也很早。”

他找了个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电脑准备上一堂课的课后作业。

原本坐在教室中排的同学突然起身，他低头收拾桌上的书本，拎起背包，转身向教室后方去。

晏屿清专注在作业上，没注意到这位同学正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并朝着他旁边的座位走来。

“屿清？”

这位同学来到晏屿清身边，书本往桌上一放，弯下腰轻声问。

“这里有人吗？”

晏屿清抬眼瞥了对方一下。

是班长李观康。

“没人。”

晏屿清只瞥了一眼，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

李观康放下背包，又问一句：“那我能坐这儿吗？”

“嗯，”晏屿清头也不抬地回，“都可以。”

“好。”李观康顺势坐下，把书摊开，翻了两页。

他翻书的速度很慢，像是一页看了许久都没看完，翻到第二页后，没多久又会翻回来，不像在读书，而像是在借着翻书来掩饰其他的意图。

“屿清？”李观康突然轻声细语地叫晏屿清。

晏屿清正忙着敲键盘，抽空偏头瞥了他一眼：“嗯？怎么了？”

李观康侧着身，手从书上移开，有些拘谨地攥了攥拳。

“屿清，你现在有空吗？”

晏屿清敲键盘的手顿住，若有所思地蹙起眉。

他转向李观康，问他：“班长，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李观康一直知道晏屿清是个说话直接的人，却没想到被人这么明显地戳穿心思后，还是会有点难堪。

“嗯，是，”李观康人长得清俊秀气，家世也好，为人处事也很妥帖，跟晏屿清说话时始终带着笑意，“想问问你跟……跟庄教授的事。”

教室里静悄悄的，另外两名学霸闷头看着自己的东西，走廊上有些声音，教室窗户也开着，李观康声音不大，除了他和晏屿清之外，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他们在聊些什么。

晏屿清说：“是郑老师让你来问的吧。”

郑老师指的是郑瑜，他们的班主任。

李观康答：“嗯，我也没想瞒你，帖子的事情闹到校长那边去了，估计过两天会找你谈话，郑老师就想让我先向你了解情况。”

他说完之后，晏屿清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他就像是害怕似的，赶紧又补充道：“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咱们班同学都可以帮你，你不用怕，大家都很想帮你。”

晏屿清听着，嘴上露出一丝很善良的笑意，似乎是为了让李观康不那么尴尬而专门挤出来的。

“谢谢，”他对李观康说，“但我没什么特别的难处。至于那些帖子，参与国奖评选的名单，最开始是由班主任和班长拟选出来的，你也有参与，还会不清楚那是不是因为庄教授吗？”

李观康张着嘴，一时间没了话。

“兼职的事……”说到这里，晏屿清垂下眼帘，面上露出嫌恶的神情，“是我没有处理好，我以为那只是老师对穷学生的同情，没想过他有其他目的。”

李观康脱口而出：“那你真的——”

他的声音突然大起来，教室里另两个同学同时抬头看过来，他又突然收了声，后面的话像带着刺似的难以说出口。

晏屿清总是很安静，情绪不大，存在感不强，大一刚来的时候就因为过于独来独往，被同宿舍的人孤立，觉得他不合群，跟辅导员写了联名信，要求让晏屿清从宿舍搬出去。

这件事很快在整个学院都传开了，说大一新生里有个刺儿头不合群，没人愿意跟他一个宿舍，导致这人最后出学校租房子住去了。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当时同宿舍的人给辅导员写联名信后，班主任郑瑜有问过晏屿清想去哪个宿舍住，系里可以给他分过去。

是晏屿清自己说的要搬出去，郑瑜问过原因，晏屿清只说喜欢一个人住，没多说。

不过郑瑜也不傻，他后面问了班里其他同学，虽然大部分都在打混子随便糊弄，但也有那么一两个同学告诉她，晏屿清那个宿舍每晚都很吵，有时候打游戏打到凌晨四点，走廊里都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如果不跟他们住同一个宿舍就还好，要是住同一个宿舍的话，真的倒大霉，夜里根本没法睡安稳觉。

于是，郑瑜也没执着于让晏屿清跟同班同学一个宿舍，她甚至主动去帮晏屿清搬行李，还去学校申请退还了晏屿清上缴的住宿费。

从学校搬出去后，晏屿清更独了，平时除了李观康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同学主动更他产生交流。

李观康觉得晏屿清身上藏了很多迷，他想了解，又怕了解，好奇又怯懦，踟蹰不前，连问个真相的胆子都没有。

“你是说援.交？”晏屿清直白地说出这个词，李观康觉得难堪似的偏过脸，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我没做那种事。”晏屿清的手又动了，在键盘上敲了两下，“我虽然缺钱，但还没到这么卑劣的地步。”

他一边说，一边哒哒打字，注意力似乎又跑到作业上去了。

“你跟郑老师说，想找我谈话随时都可以，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李观康慢慢扭回头，张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进教室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周围都坐上了人，李观康不知什么时候又翻开了书，一页一页地翻着，但一个字也没进他的脑子。

晏屿清继续完成作业，他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似乎在这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细看去，会发现打字的速度和力道又快又猛，像在发泄。

晚上上课时，晏屿清的状态变得更差，他发觉自己的身体在变冷，近乎于发烧似的起着阵阵恶寒。

之前那种有东西罩在他身上的窒息感也越来越强烈，有时候他甚至控制不了他的身体，手指不听使唤，一个键盘都敲不下去。

他咬牙撑到了下课，火速坐地铁返回出租屋。

在乘坐地铁时，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自己的模样，脸上没了半点血色，嘴唇发白，活像个行走的丧尸。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后背不断地冒着冷汗，时不时打着寒战，在出地铁时，晏屿清脚下不稳，大脑空白，差点直接昏倒在地铁口。

“回去……”

晏屿清嘟囔着，撑着最后的力气跑回出租屋。

只不过今天家门口的走廊上跟平时不同，变得拥挤又吵闹，他的房门还被一张沙发死死挡住，到处都是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走来走去。

“劳、劳驾让、让一让。”

晏屿清扶着墙，气若游丝地出声。

“劳驾……”

扑通！

晏屿清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地面似乎很软，也不冰冷，他没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