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愈腰上使力,气息略略向上提,将整个人掩藏在窗子后面,不漏半分破绽。
他已经用魔息隐匿了身形,寻常修士完全无法探得他的行踪,便只有梅懿臣能发现一二。
梅懿臣扫了两眼并未发现有任何一样,只当是自己刚才感知错误,收回了目光。
顾愈这才安下心来,细听两个人说话。
“城主客气,我只是一时感到好奇,若是不方便的话就不打扰城主了。”梅懿臣礼貌的拒绝了白云笙一同前往日照崖的想法。
若是有白云笙跟随,那必然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借去日照崖的由头去白帝墓中一探究竟,看是否有何线索。
有白云笙在,他脱不开身。
与白云笙又客套了两句后,梅懿臣起身告别,他已经探到了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不会再久留。
但顾愈却没有离开。
再梅懿臣走后,顾愈放松了一些。
他轻飘飘落地,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慵懒的依着窗子,用神识向内探扫。
果然,屋内白云笙在梅懿臣离开后,也长长舒了口气,但再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表情又凝重下来。
“你为何还不离开?”白云笙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似是恐惧,似是厌恶,还有些许的悔恨。
“我明明,我明明已经将你想要的给你了。”
“我想要的?”男人声音很好听,微微低哑的声调如潺潺流水,令人感到很舒服,但却令白云笙感到不寒而栗。
他背着光,半副金属面具如同生在脸上一般可怖:“这难道不是你欠我的吗?”
顾愈眉头一挑,打起精神听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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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在城主府多待一会?”白玉簪放置在红木的炕几罗汉桌上,即使在白日也发着莹润的光。
白玉的声音从其中传来。
就在今早,梅懿臣无意间发现自己的生机可以渡给白玉。他将一丝生机传给了白玉,让其能够同自己沟通。
去城主府之时,也顺便将白玉簪一同带了去。
“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为何还要多留?”梅懿臣没有多说。
再者,他眼眸低垂,轻轻戳了戳白玉簪,仿佛是在想什么事情一般。
他若是一直留在客堂内,那顾愈岂不是要一直悬于客堂外面的屋檐上了?
倒不如他先离开,让顾愈歇一歇。
想到这里的时候,连梅懿臣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嘴角轻轻扬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像是咧出了一抹浅笑。
“那白云笙虽庸庸碌碌,有你护着倒也可以保白帝城百年基业不倒。”梅懿臣同白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浅浅的提及了白云笙。
“我看他倒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身上也没有太大罪孽,不像是将白帝尸骨偷走之人。”
白玉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那又要从何处开始找寻我夫君尸骨?”
“就从日照崖找。”
*
眼见日落西山,梅懿臣从屋内出来。
神识仿佛不经意间扫过隔壁厢房,却发现屋内并没有人。
他挑了挑眉,越发有些好奇顾愈究竟去了哪里。
这人,当真一天都没有回来。
梅懿臣手中提着一盏红色的灯笼,怀中揣着白玉簪,走下了街道,朝着日照崖的方向走过去。
夜晚华灯初上,白帝城内格外的热闹起来。
梅懿臣逆着人群向前走去,一直走到人烟稀少的城郊处,这才将手中提着的灯笼熄掉。
“白玉?”他轻轻唤道:“可否指一下前去日照崖的路?”
起初,他并不想让白玉一同前去。日照崖乃是白玉同白帝相知相许之地,他怕白玉会触景生情,越发感到悲伤。
但傍晚出门的时候,却被白玉叫住。
她思考了一个下午,最终决定一同前去。
白玉将魂魄寄于白玉簪中,也是想困住自己。
再不能走动、不能言语。不用去看,不用去想。
像是一支冰冷的发簪,从此只冷眼看着这白帝城时光匆匆飞逝。
没想到,竟要去她曾最不愿去的地方。
最终,她长叹一声,但轻的几乎不能被捕捉到的叹息声最终散落到风中,找寻不到。
日照崖离白帝城不远。
登上白帝城城楼,便能看到那笔直山峰直插云霄之间,青松长于日照崖石缝间,将日照崖衬得格外陡峭。
几息之间,梅懿臣便带着白玉来到了日照崖之上。
梅懿臣轻身越过白云笙布下的结界,迈步走入白帝墓中。
白云笙结界的布置也颇有些奇怪。
整座日照崖上的结界布置非常稀薄,只有靠近墓地的位置结界很是凝实,仿佛这结界就是为了阻拦其他人进入一般。
同他今日在客堂内同自己说的为了防止修士离奇失踪完全不同。
但这里的结界能防住其他人,却防不住梅懿臣。
他越过结界,在白玉的带领下,在宛如迷宫般的硕大墓室内穿行。
偶尔从容的躲过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回旋镖。
“这里的机关设计倒是精巧。”梅懿臣侧脸躲过快如闪电的箭矢,捂住嘴轻咳两声:“再多几重机关,可能便会将我困住了。”
像是自嘲一般。
但白玉却知道梅懿臣绝对不是夸张,他的体力确实支撑不了太久了。
作为一个植物化形的妖,她能很清晰的体验到梅懿臣体内的生机像是水流流失一般从他筛子般的经脉中肆意流淌。
最终化为脚下那一片片的红梅。
虽然梅懿臣设下了障眼法,其他人无法看到,但同为植物的白玉却能感觉的到。
“仙长。”白玉踌躇半晌,最终问道:“我的内丹虽不如传闻般生死人肉白骨,但却可以让仙长多活一甲子,为何……”
后面没有说出的半句话,是‘为何您不将内丹自己服用?’
“白玉你活了多久?”梅懿臣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向了白玉。
“如果算上死去的这些年,已有七甲子光阴。”白玉仔细的回忆着,连她自己都有些暗暗吃惊于她已经死去了这么久,将近五甲子时光。
“我在这世间停留的时间,是你的一倍有余。”梅懿臣长叹一声,但是从师父同其他师兄弟在仙魔大战中故去后,他仿佛再没有活过。
“我有些累了。”
累了这种每日看着其他人表面尊敬自己,实则惧怕自己的日子;
累了这种时时刻刻要与周遭人虚与委蛇的日子;
累了这种眼见着故旧大限已至,而自己徒留世间的日子;
“他比我更需要。”
梅懿臣没有同白玉说明,这个“他”究竟是谁,但两个人都知道,是顾愈。
但是……
白玉并没有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她在心底无声的想着:他想要的,一直都不是这些……
不知是不是气运比较好,两个人之后的途中并未遇到什么机关,几乎是一路顺利的走到了地宫最深处。
地宫内烛影跳动,从最深处飘来一股腻人的脂膏香气。熏得人头脑昏昏,越发感觉到睡衣深沉。
梅懿臣眉头皱了皱,对这种气味感到格外的厌恶。
“鲛人烛?”
“?”白玉怔了片刻,显然也没有想到地宫之内会有这样淫邪之物。
曾几何时,鲛人的身影在修真界画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鲛人一族盛极一时。
但这同样让鲛人遭到了灭族之灾。
有修士发现鲛人血可以入药,鲛人骨可续命,鲛人泪能肉白骨,甚至就连鲛人的一身肉脂都没有放过。
在三昧真火中灼烧化成的油脂可燃百年。
能致人陷入幻境,在梦中耗干心血而逝。一度被正道之人视为淫邪之物。
最终,鲛人一族被逼入东海,已有数百年不曾出现在修真界。
而这鲛人烛,原本应该随着鲛人族的落幕而从修真界消失,为何又出现在了地宫之中?
白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完全无话可说。
她的神识被困于白玉簪中,对于地宫的感应极为微弱,更无从得知这里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听得地宫内许久没有动静,梅懿臣的手放在了敞开一道缝隙的石门上,手中紧握着刚才从随手折下的白玉兰枝,神识将要向内探区。
一只手突然从后方伸出,想要打断他神识入内。
梅懿臣脚尖点地顺势以脚尖支撑快速转身,手中白玉兰枝如利剑般刺向来人。
力道却在看到那人之时卸开,任由那人炙热的怀抱将自己拥住。
“仙长。”顾愈拥住梅懿臣,环住他纤细易折的腰身,将那四溢的梅香拥了满怀。
但是,还未等顾愈说些什么。
梅懿臣手中的枝条便顶在了顾愈的腰间,像是暗含威胁般,他传音给顾愈:“不知,魔尊夜访白帝城地宫,所为何事?”
完了。
顾愈心道不好。
这段时间,梅懿臣平时倒也如朋友般直接称呼他的字,或者称呼他的名。可绝对没有冷冰冰的称上一句魔尊。
顾愈有些忐忑的扫了一眼梅懿臣的表情,又垂下眼眸,努力装得更为低眉顺眼。
他脑中正想着如何解释,突然地宫伸出传来机簧“咔咔——”的弹动声音,两个人闪身到石壁之后隐去身形,侧目向石门看去……
顾愈:仙长不叫我小鱼鱼了,他是不是生气了
太晚了太晚了,被榨干了。这几天一定会给宝子们补上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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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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