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唇红

岑拒霜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江逾白。

太多不得解的疑团弥漫在心里,像是重重迷雾,蒙住了表哥的模样,叫她看不真切。

她最坚信不疑的,最确认的部分撕开了裂缝,原本恢复了些许平静的心绪犹有一石激起千层浪,她敛下眼,气息起伏不定起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

表哥为何要骗她,为何要杀人,又为何要……

岑拒霜只觉头痛欲裂,忽觉肩膀处多了一只紧捏的手。

“莫要因一时之见,影响你对一个人的判断。”

车厢内,街景的喧嚣渐远,唯有马车四角的玉石流苏撞得叮铃作响,太子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抬起头,双目迷惘地看向对座的太子,但见太子眉梢微挑,神情散漫,好似适才这话非他所言。

他这是在……开导她?

掀动的帷裳外,今日所至的巷尾早已离了很远,她所窥见的表哥异于平常的模样也只会出现在那里,不会在她的眼前。

岑拒霜深作呼吸,试图将那些杂乱的思绪统统撇在一边。

太子说的对。表哥骗她也好,杀人也罢,这些只是她偶然所见的东西,她也不知表哥做这些的缘由和整件事始末,倘若就此草草下了定论,认为表哥伤及无辜,冷血无情,倒是她不明事理了。

当下多思无益,在得来确切的答案前,她再去多想乱想,也是徒添烦恼。

她转过头欲对太子言谢时,太子正捻着他锁骨处的暗红血玉把玩,指节拨弄间,妖异的红光落在他的面颊旁。

“当然,孤这么完美,相信你对孤的判断也是如此。”

他勾起唇角,笑得恣意,“否则的话,孤只好……”

岑拒霜问道:“只好什么?”

太子余光瞥见帷裳旁的金色系绳,条条道道的垂落在她袖口边,衬得她白腻的皮肤越发似雪,他抬手虚将她的胳膊一指,“只好把你绑起来,吊在孤的寝殿,日日夜夜看着孤。”

岑拒霜:“……”

倒也不必这样让她承认他的完美。

随后岑拒霜仍旧选择去了趟江府,将方妙嫣的香囊送与表哥。

只是到江府时,江家掌事言之江逾白尚未回府,岑拒霜只得相托掌事,一再嘱咐香囊务必今日送到表哥手中,始才离开。

马车回宫的路上,岑拒霜暂行搁置下了一桩心事。

“殿……”

她甫一开口,肚子传来一声咕噜轻响。马车已驶出闹市,轧过泥路的车轱辘也尤为平缓,仅容二人的车厢内,这声咕噜极为清晰。

岑拒霜只觉面颊有些发烫,她原本在百花宴上便没吃什么东西,确实有些饿了,今时她只得暗自盼着太子分神了没有听到。

不然少不了被他奚落。

“给。”

一个漆色锦盒从太子手旁拿了出来,瞧着模样,应是食盒。

岑拒霜有些意外,她接过了食盒,拨开盒盖放于一边后,糕点的诱人甜香迎面而来,其里摆放齐整的,是为个个软糯的透花糍。

她奇道:“……这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太子倚在一旁,“孤的马车这么大,装个小小食盒还是装得下的。”

岑拒霜将食盒往前挪了挪,“殿下吃么?”

太子瞄了眼她袖中露出的半截白胳膊,视线又从她右手包扎好的伤口处逡巡而过,他的舌根生出几分腥甜的滋味。

他偏过头,“孤不惯吃甜。”

“好吧。”

岑拒霜拿起其中一个,迟迟没有下口,她咽着口水,朝太子眨了眨眼,“殿下没有放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太子扬眉笑道:“有啊,放了人肉。”

岑拒霜捻着透花糍的动作稍有一顿,旋即她一口塞进了嘴里,当着太子的面,恶狠狠地咬着。

这糕点里半分油水气都没有,谈何人肉所做的馅?

太子起了身,觉着她这模样实在有趣,比起她在一众跟前那副少有动弹的病弱模样好玩不少。

“孤怎么觉得,你想咬上来?”

岑拒霜心道,我又不是你。

她嚼着糕点无暇搭理太子的间隙,又听太子说,“你当然不是孤,毕竟孤举世无双。”

岑拒霜:“……”

他怎的还会读心术?

不多时,口腹得来了满足,岑拒霜觉着心绪也舒畅了不少。

她看着车厢顶畔的木架放置的水囊,正觉口舌发干,想要取下饮之。

岑拒霜稍稍蹭起身,抬起胳膊去够水囊,却是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衣裙,她当即便没能站稳,直直朝着对面的太子倒去。

马车外,玄序望着天色,时不时挥着马鞭,伸腰打了个呵欠。

“真是奇了,头一次被殿下要求这么慢地行驶……”

玄序喃喃自语着,想起宫里来人,圣上火急火燎地要求殿下即刻赶回宫,他装模作样地再落下一鞭,马儿便拖着车厢优哉游哉往前挪动了几步。

“哎呀,我也是催了马车快行了,这马今日犯懒,就不能怪罪到我头上了。”

玄序说着,半卧在平缓向前的马车处,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宫墙,百无聊赖地把马鞭打了个结。

宫墙下,一道月白长袍身影挺立如松。

江逾白正是吩咐着小厮将马车收拾得宽敞舒适的间隙,只待岑拒霜从百花宴出。

抬眼时,见宫门处的侍卫紧忙俯首作礼,不远处象征东宫的马车徐徐行至。

恰逢清风穿过,撩起马车帷裳一帘。

江逾白见着车内一抹熟悉的素衣正躺在太子的身上。

那细藕似的胳膊抓着太子肩膀处的衣袍,雪白的小脸埋在了太子的胸膛,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此刻岑拒霜倒在太子身上,羞恼不已。

她只恨太子的马车没有一个大大的坑,可以把自己埋里面,再也不要出来见人了。

浓重的龙涎香萦绕在鼻尖,她的脸畔尽是太子身上的气息,熏得她晕乎乎的。

——更糟糕的是,岑拒霜察觉自己的唇畔吻到了太子身上。

唇处碰到的东西犹热,非是绸缎而成的衣袍,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的体温,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随着他的呼吸,自己唇畔吻到的位置正微微起伏。

岑拒霜仓皇从太子身上爬起来,她看着太子锁骨下的朱红唇印,脸颊登时发烫起来。

太子的衣袍向来比旁人多敞几厘,衣襟下那对骨形分明精致的锁骨便不加遮掩地露了出来。

若像表哥那样,素日所着向来严丝合缝,喉结往下便已无法窥得内里,她哪怕是这样一摔去,也只是在其衣上留下一点口脂痕迹罢了。

当下岑拒霜压根不敢去看太子的神情,她盯着太子锁骨下惹眼的唇印,几度抬起手又放了下去,不知该给太子亲自拭去,还是该如何是好。

纠结之下,岑拒霜对着太子强颜一笑,壮着胆伸出手,往太子的衣襟而去,“殿下……我来帮你擦干净……”

话音方落,岑拒霜还未反应过来,表哥的嗓音已是从帷裳外冷冷而来。

“小霜。”

岑拒霜为之一怔。待她钻出车厢,被宫人搀下马车,她望着几步之遥的江逾白,眼前忽闪过他在破屋里的模样。

她的步伐不受控制地滞在了原地,“哥哥……你怎么会……”

江逾白留意到她稍显停顿的脚步,不似往日那样一见到他便迅然上前,往往这时,她都会撒娇似的抱着他的胳膊,仰起的小脸眉目含笑。

“侯爷在宴上饮多了,担心无法将你照顾周全,传信于我来接你回府,”

他微动了动有些发冷的胳膊,目光越过岑拒霜落至太子的马车,“倒是小霜,怎的不在宴上与侯爷待在一起?”

岑拒霜走至江逾白的身侧,低着头解释,“百花宴有些无聊……我,我就偷跑了出来。”

江逾白视线锁定在了从马车里出来的太子身上。

百花宴无聊,那说明,与太子在一起便不乏味,便足以令她欢喜。

太子像是感受不到江逾白发凉的眼神,他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袍,手指有意无意地略过衣襟,反复捻起锁骨旁的衣襟捋着。

纵是天光渐晦,江逾白一眼便见到,太子敞开的衣襟处,那抹唇红极为刺眼。

[撒花]大家2025年快乐呀!诸事顺遂,平安喜乐!

【元旦小剧场】

太子:岑拒霜,恭喜你。

岑拒霜:殿下恭喜我什么?

太子:恭喜你,又拥有了这世上最完美的孤一年。

岑拒霜:……这听着不像是喜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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