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起了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到晨起,微凉的空气夹着缕缕雨丝。
秦家几个妯娌带着孩子,坐上马车,到了寒秋寺。
寒秋寺在京郊南边的齐云山上。
齐云山巍峨磅礴,上与白云齐,深山里草木繁茂,走兽成群。半山腰地势平缓,许多佛寺坐落其间。
秦臻上了山,进了寒秋寺,跟着寺庙里的小和尚去厢房安置。
本来是打算一天内坐着马车往返,但老夫人让几个儿媳带着孩子多住几日,为秦府供灯,祈祷家宅安宁顺遂。
待到小和尚走远后,秦臻让人收拾好东西,把秋霜叫到身前来。
秋霜把自己这几天打听到的说给秦臻听。
秦臻听着,面上不愉。
张家公子张玉良三十有二了,家中儿女成群,妻妾不少。
他的夫人半年前因病去世,如今发丧不到半年。
如此急着续弦?
秋霜低声回话:“张家门第不显,但也不是小门小户。要说家世出挑的地方,便是张老太爷了。
张老太爷是当今圣上的太傅,后来致仕,开了一个圣贤书院,里头的学子很多中了进士。
圣贤书院是京都十分有名望的书院,前些年的风头比官府督办的中央官学更盛,很多人家卯足劲头把自家子侄送进去读书,但书院收的学生不多。”
圣贤书院?
秦臻皱眉,几乎是一瞬间,想到秦润。他刚从酉阳老家回来,年方十七,未得功名,祖父前些日子勒令让他好歹考个秀才,别丢了家里的名声。
她底生出一个猜测,秦淼这是被秋姨娘拿着终身去换秦润的读书名额了?
秦淼心里也清楚罢,难怪她这么恨秦润,看着秦润被怼两句都开心得不行,最后还补了一脚,原来是新仇旧恨……
秦臻细细询问秋霜:“这位张家公子平常可有什么特殊的爱好,或者日常的习惯?”
“张家公子是张太傅的小儿子,被人宠大的,不务正业。太傅学富五车但小儿子却连秀才都没考上…”
“平日的话,张公子爱去城南的……锦绣巷子寻欢作乐……”
“还有吗?”
秋霜满眼茫然,低头思索了一会,才道,“这位张公子……爱礼佛?几乎每个月都会找时间来这边的寺庙。”
“奴婢的兄长是专门给齐云山的佛寺送货的,昨日一问,兄长便道,平日里在山上总能见到张家郎君。”
秦臻听到这里眼睛亮了亮,她可不信爱去花楼的人信佛。
事出反常必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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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间,山上温度高了些,容清秋带着两个女儿,一道去了寒秋寺的膳房,在一个圆桌前落座。
一位鬓发有些花白的妇人带着几个仆妇进了膳房,直奔容清秋三人而来。
容清秋和妇人闲聊几句,妇人目光一直若有若无落到秦淼秦臻两人身上。
“这位是张太傅的夫人……”
秦臻抬眸,眸光闪了闪,虽然那张夫人面上是一副慈祥和善的模样,但眼神中打量让人不舒服。
张夫人夸了秦淼几句,便送了她一个镯子,秦淼推脱不掉。
很快,两人用完膳被打发出来去后山的银镜池看锦鲤。她心下清楚,秦淼要去相看了,可能那张玉良就在那处等着。
上午安顿完后,她在寒秋寺晃了一圈,向小和尚打听,没得到张良玉的消息。她暗自压下心中的焦虑,看了看秦淼,见她面上有些阴沉。
秦淼身边的嬷嬷站在身后,对着两人轻声道:“六小姐,我们小姐要去更衣了……”
秦臻心下清楚,这是要把她支走,好让秦淼去与那位张公子相看。她是要死缠烂打一起去,当面搅黄这次相看,还是背地里悄悄跟着?
她对着嬷嬷轻轻点头,目送着两人往银镜池走去。
待人走远后,秦臻吩咐身边跟着的朱银去齐云山周围打听打听河下村,自己则轻声慢步跟着去了银镜池。
她蹲下的角落周围围着高大的树木,她抬头观察着岸边的两人。因为距离远,看不清长相,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话,她只能睁大眼睛,试图记住男子的衣着。
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好像发生争执。
男子身量高挑,此刻指着秦淼大声说些什么,秦淼没什么反应,那男子一甩袖,转身便走了。
秦臻一时有些犹豫,最后眸光撇到那匆匆离去的身子消逝在树影婆娑中,终是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她远远跟人,沿着山间筑好的栈道蜿蜒向上,越来越高但前头的人一直未停,她皱了皱眉,身边的树木逐渐高耸,林间还笼着隐隐的云雾,她咬咬牙,喘了口气,继续跟了上去。
很快,到了一片院落。几个屋子错落山林间,还有几个丫鬟小厮手上捧着物什来来往往。
她看着男人进去,被丫鬟领到一间屋子,不敢再跟着,在远处蹲在树根底下,留意到男人换上白色寝衣,被人带往深山。
秦臻沿着那条红木铺好栈道,弓着腰从旁边林子穿过去,跟在了人的后头。
栈道的尽头竟是一池温泉,不算大,隔着缠着红木栅栏攀岩而上的藤蔓,她能看到翻腾而上的白雾。
秦臻等了一会,突然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里头的两个人。
一个人好像是和个和尚,头顶光秃秃的,他半跪在温泉的阶梯上……
身后那人应该是张家公子,就在和尚的身后,两人身影交叠,暧昧的喘息声与袅袅雾气一齐攀升。
秦臻看了一会,觉得辣眼睛,慌忙间低下头。这张玉良与齐云山的和尚有私情?
那个和尚在男人身前出声,秦臻隐约听见,“公子,我家中实在困难才送我上这齐云山当和尚……你上次说了,要让我上学堂的,考功名的……”
“啪”的一声,张玉良抬起了手,给了那和尚一掌,凑到和尚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那和尚缓过来继续说,“我娘的病……”
“好了,只要你听话,本公子定会满足你的要求的……”
“那公子可不能忘了我,只记得庙里新来的弟弟们。”
秦臻竖起耳朵听着,只恨不能堵了耳朵,这些虎狼之词她听不下去。但两人的言语间除了**,也给了秦臻一点信息。
张良玉有龙阳之好,并且威逼利诱齐云山上的和尚,还不止一人。
如此便说得通了,张玉良有龙阳之癖,张家夫妇多半知晓,觉得儿子叛经离道,着急让他再娶一个夫人,掩饰这件事。可能夫妇两个还希望新妇能“掰正”张玉良。
龙阳之好也就罢了,但这张玉良还强迫引诱和尚……
余光瞥到那和尚脱下的衣物,不是寒秋寺的衣裳,看着像半山腰另一个庙里的和尚衣裳。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秦臻揉了揉蹲着发酸的大腿,扶着栅栏弓着腰站起来。
没成想,扶着的栅栏顶不住秦臻,从中间裂开,带着周围的藤蔓整个向里倒,发出刺耳的响声,引起两人的惊叫。她在心里暗自骂了这弱柳扶风的栅栏,匆忙提着裙角往林子里跑去,另一只手捂着脸,生怕被人看到。
张玉良的吵嚷声从身后出来,有些刺耳,他把小厮和丫鬟叫了过去。
“刚刚有人进来了,清泉山庄就是这么做事的,快把人给本公子捉住,要是追不到,便要了你们的狗命!”
秦臻身后很快便跟上了来捉人的小厮和丫鬟。
她的心怦怦跳,脑子里乱糟糟的,弓着腰低头往林子里走,最后兜兜转转躲在一处院落附近。这个院子外围的红墙高立,看着不像是下面的山庄,应该是一个私人的小院,院门口站着侍卫,腰间还挂着刀。
秦臻在远处蹲着没有往前。
小院大门突然打开,前头的男人一身玄色长衫,领着几个小厮丫鬟匆匆而出,神色匆忙像是在找什么人。
见几个人向她这个方向过来,她慌了神,转头看见了一棵大树,弯下身悄悄躲在树后。
【任务对象:尼姑妙仪】
紧张的氛围里,机械女声传来,秦臻两眼一黑,整个身体都僵了一会,最后与树后的女人面面相觑。
女人穿着灰色的道袍,头上没戴帽子,乌发部分绾成简单的发髻,部分垂落肩头。可能是刚刚沐浴,鬓发微湿,脸上白里透红。此刻她竖起玉指抵在粉润的唇上,盛着秋水的眸子露出几分哀求。
秦臻不忍心拒绝美人,同她一起躲在了树后。两人不敢出声,静谧的森林里只有不远处找人的嘈杂声。
她心神平复后,暗自咒骂了几句系统,缓了一会后,理智回神,像从前一样心里问系统:“身体状况?”
【□□炎严重】
秦臻侧过脸,幽幽叹了口气。
身体和心理是她任务的两个切入点。
她的任务对象都是女子,无论是妇人还是少女身上或多或少都可能有些妇科病症。
大昭自开国到现在,对妇人病向来是讳莫如深,到现在也未有专门看妇科病症的大夫,只有宫里面为妃嫔看病太医乐意专研。有病症的女子也十分忌讳看这类病。
许多次,凭她再三劝说,也无人愿意去看大夫,反倒是让人觉得她胡闹疯癫。许多任务都是因此未能圆满完成。看来现下这个也是如此。先放着罢,等到有一日,她开了医堂,这个任务自会完成。
呆了这么一会,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低沉温柔的男声在两人身后传来,“宣娘,别躲了,看见你露出的衣角了。明日亲自送你回去好不好?山里晚上冷,冻到了,我会心疼的……”
按道理,这个角度不会被人看见的。身旁的妙仪也知道,静止不动,连气息都轻了几分。
“宣娘,你再不回来,我便惩处你身边的婢女了……忤逆犯上,哄骗主子……”接着传来一阵女子的惨叫声……
那男人竟是直接让人鞭打侍女,皮鞭子碰触皮肉的声音在林子里回响。完了,她误入强制爱抓人现场了,还用婢女威胁人……
妙仪哭了,眼泪一颗一颗掉落,压抑着抽泣声,颤抖地站起来,秦臻伸手扶了她一把,看着她往那个男人的方向去了。
很快外头的动静便消失了。
秦臻起身,看了看天色,决定先下山。谁知一转头,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庞。
绣夏笑盈盈立在山间步道上,对着她问安,而后开口,“秦小姐,我们郎君有请。”
男主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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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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