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芒星

阮鹤是被一阵强劲的音乐吵醒的。

那音乐似乎是从楼下某个角落离冲出来的,把“好运来”和“梦中的婚礼”等等轮着播。

阮鹤掐了掐眉心,扫了眼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不是她家。

只一眼,她就断定。

阮鹤平时看的快穿小说不算少,所以很轻松地想到并且接受了“自己穿越了”这个观念。

她闭上眼,感觉头有点晕。或许是刚睡醒,脑袋有种灌满水的肿胀,好像自己多动一步就会炸了放烟花。而她的右手腕处也传来钻心的疼痛,阮鹤没放在心上,只当是错觉。

阮鹤休息了会,感觉自己舒服不少后睁开眼。

首先跳进她眼帘的是个镜子,阮鹤瞥了眼镜中的自己:女人脸色苍白,眼尾细长,生来一双多情眼,偏偏眼珠呈漆黑,可看出这人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阮鹤对这个原主和自己的容貌长得一比一复刻没有流露太多惊讶,更多的情绪似乎投入在另一个地方——

原主,当然现在就是阮鹤,唇上抹了口红,正赤如丹,被人用拇指抵着唇划过,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红痕。

阮鹤起了点兴趣,挑着眉抬起右手抚摸起那道口红印。不过就是她抬起右手的功夫,她扫到自己右手手腕的一道极深的伤疤。

伤口已经结痂,混杂鲜血,有种凌乱的美,更显她的苍白。

阮鹤更感兴趣了。

她原本是个魅魔。

昨天,在魅魔世界,她和一群狐朋狗友玩真心话大冒险。她连败,玩了一圈都不够刺激,那群人便提议下一轮输的人去练练魅魔中的禁法二。

为什么是禁法二呢?这故事有点复杂。

在魅魔世界自然有魅魔,可是单有魅魔,从生物链的角度来说,不太符合逻辑——当然,这也是那群富二代随口瞎扯。所以,魅魔也有天生的对头——猎族。

不过在阮鹤上学那会,猎族和魅魔已经可以和平共处,维持表面和平,但私下就不好说。

所以,阮鹤也有个猎族对头。

他是阮鹤高中学生会会长,总喜欢在万千魅魔中揪住没戴学生证的阮鹤,然后垂下眼把黑色签字笔递给她,让她在那个木板垫着的白纸上签名。她写名字时,他就站在阮鹤身后,用一道不算热切也不算冷淡的目光从头到脚注视着她。

阮鹤想,真讨厌,明明他知道我的名字,可就是不愿意自己写。

然后他会说:“今天会罚跑。”

很简单的一句话,很像一块浮冰,在阮鹤心上飘了两三年。

阮鹤瞥着他瘦削的下巴和侧脸,他一贯冷淡。她也不期待他多说什么。他垂下眼时很像发呆。

阮鹤就怀揣着要被学生会点名罚跑的紧张心绪上一节课,然后升旗。现在想来,她一个向来嚣张的富二代有那种心绪可真怪啊。

但她从来没被罚跑过。

每次听学生会的人喊名字总会从头恍惚到尾,然后慢慢地走回班级。

一天天下来,阮鹤习惯不戴学生证,习惯被他揪住签字,也习惯没戴学生证被他警告罚跑而无事发生。

直到有一天,那天放学,阮鹤窥视他做值日,擦黑板、扫地、搬桌子,他做那么多好像都不嫌累。阮鹤就静静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的她,魅魔记忆一贯差的很厉害。再反应过来,阮鹤瞥见他右手手腕的疤痕,那是一个五芒星,猎族的标志。

阮鹤眨了眨眼,眼眶酸软软的:“你其实从没记我名字,对吧?”

她一时兴起地发问,他静静看她。

时光都静止不再流动了。

良久,他笑了一下。

那笑像浮冰融化。

阮鹤走了,第二天没看见他。从此不再看见他。

有时候会让阮鹤怀疑他的存在是否具有真实性,他是不是自己虚空捏造。

他们说他是学了魅魔的禁法二——一日行千里,也叫遁地。学会了,学成了,遁别的地方去了。

然后那天阮鹤一时兴起答应了那群人起哄的要求。看看这禁法是不是真的邪乎,真的能让人从此消失不见。

他们惊诧她也会这禁法。那时候阮鹤就挑起一双含情眼,笑着举起一杯酒,她早就醉酒,可是每一步都走的很直很认真,不似寻常魅魔那般,走起路来还要挑逗别人。

她一饮而尽,把杯子扔进附近的河流。杯子掉到底,发出清脆的响声,在那瞬间,好像有什么在变化,可是快到让人难以捕捉。

她早就会这禁法,可是迟迟不用,是否在等一个借口、一个机会呢?

当天晚上,阮鹤在家坐地画符。

一觉醒来,她醒在这个混乱的地方。

而她面前的桌子上,被人画了一张符,那个符和阮鹤画的一模一样。

阮鹤的指尖划过那张符,瞬间就感觉到火灼的刺痛。阮鹤不避,捂着唇笑了起来,她笑的眼泪几乎要掉出来。等她笑完,符已自燃,自毁痕迹。

她顺着符燃化灰的方向,寻到一个盒子。

在符燃的那瞬间,她就明白了些。

这符大概是原主这个临死之人呼救的信号。但如果单说这是信号也就算了,算不上危险物品,可怕的是在呼救一定时间无果后,符会自动吸取人的魂魄完成临死之人的心愿。

所以,遁地不成的阮鹤,被吸了进来。

阮鹤似笑非笑地叹口气,欲哭无泪,只能随遇而安。她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有一张薄薄的纸张和一本日记本。

——【你好,我是阮鹤。我为我冒昧地把你拉进我的身体里感到抱歉,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个方法是我很久之前淘来的野法子,有没有效,只有你知道。但既然你看到了,说明这个还是有效的。我好痛苦,我好恨啊,可我不想让我的伤心愤恨缠满你全身,所以我就不说了。我只有一个念头,请你带我走吧,走,离这个家越远越好,找一个爱你的人平稳度过此生。】

阮鹤没想到,原主和她姓名都是一样的。

阮鹤打开日记本,逐渐明白。

这个世界的阮鹤是个被遗忘的真千金,好不容易和亲生父母相认,却在一次又一次的维护中看出父母所爱的不是自己。甚至,为了假千金,父母强迫她与一个油腻的老男人联姻。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咒语。

阮鹤看完,懒散地把东西收好。她虽然纨绔,做事只按着自己心情来,但并非没有心。

她正准备洗去唇边的红痕,就听到敲门声。阮鹤眼底划过兴奋,她按耐住自己嫉妒的情绪,就着这样一幅面容走去开门。

敲门的是个女人,看样子四十岁出头,她穿着朴实,大概是住家阿姨一类的身份。她被阮鹤的妆容震惊,顿了顿才结结巴巴开口:“夫人……夫人催。”

阮鹤没有原主的记忆,自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她斜着身子,无骨似的倚着墙,柔软的像条黑夜里的蛇,有种冷冰冰的杀气:“催什么?”

“今天……今天您结婚啊。”

结婚?

阮鹤把这个词语在口中翻转了两遍,勾起个笑,她的笑媚媚的,配合着那道红痕,却有种恐怖游戏女鬼的既视感:“我今天结婚啊……”

阮鹤再次走进房间,她关上门。很奇怪,这家人结婚,竟然不找人帮她化妆,也没有婚纱。单一件白色连衣裙就抵得上盛大。

阮鹤指头勾了勾,白色面纱弄得她有点痒痒的。

然后她不知道笑什么,手背抵着唇笑得停不下来,待她笑完了,她去洗了脸,把脸上的脏东西全部洗掉了。

刀尖划过手心,剧痛传来,阮鹤却眉眼散漫,她挤了一滴血,然后用右手指腹抹在唇上,声音很低地说:“……结婚。”

*

直到坐到豪车上,阮鹤依旧有种迟钝,好像没从魅魔世界上学模式醒过来那样。

阮家人把她看得很紧,她想跑都跑不了。

原本阮鹤不明所以,因为真千金也没有在日记中多透露联姻对象是个怎么样的人,有的只是对这场婚姻的深恶痛绝。直到假千金阮越竹趾高气扬地找上阮鹤,阮鹤才从她口中明白她的联姻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是一个肚子大到像怀了个双胞胎的老男人,头顶没有头发,在阳光下显得锃亮。

但很有钱。

阮家的公司“天星”出品的新游戏诞生在个不好的时机,老牌子接二连三地出经典款,新上市的公司在游戏还没做好就已经吸到了足够的流量。

天星既没老牌子做得好,又没新牌子有知名度。

后来那老男人便冒出来了——只要阮家漂亮小姐嫁给他,他就给天星砸钱,砸出知名度。

阮家人商量了两天,漂亮小姐他们有两位,一位是亲生的,一位是收养的。

可是一位从小带到大,比亲的还亲;一位亲生的现在才见面两三个月,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最后,阮鹤被放弃了。

他们还在安慰彼此,这场婚姻并非锁死的,他们借着老男人的钱打出名气赚到钱了,再让阮鹤回来。

阮鹤坐在车后,扯了扯嘴角。

她肤色苍白,笑如鬼魅。

司机只是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而那一眼,她仿佛早就知道,挂着笑和他对视。他被吓得一个急刹车,千言万语咽了下去。

国骂声隐约传来,司机回过神继续开车,喘着粗气压下心中惊惧。

阮鹤声音又轻又温柔,明明还是那副疯样,司机却有了种不得不听从她的失控感。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开车哦,直到到达目的地。”

阮鹤笑吟吟的,司机僵硬地点头。

他不知道,对视就触发了魅魔操纵别人的能力,能让他被催眠了似的答应并顺从魅魔的命令。这种催眠的时间只有六小时,虽然时间有限,却也已经足够骇人。

阮鹤见他已经顺从,满意地抹了把唇上的血开始在椅背上画禁法二的符。

遁地的咒法要人血才能启动,所以才被列为禁法,却实在有用,不得不用。

阮鹤挑起一抹笑,她这次笑的弧度有点大,染了血的纤细食指和抹了胭脂的红唇脸蛋更显人的苍白与诡谲。

“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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